昨日之事，尚且告一段落。顾梦还也没有奢望过，刘县令能在一夜之间破案。

翌日清晨，顾梦还早早起床为母亲和清风做了寻常的早膳。

她等着母亲用完膳，向对方告辞，便领着清风一起去了吉祥阁。

“最近吹得什么风，你居然会有空来看我？”妖娆的红衣美人，慵懒地斜靠在红木制作的罗汉榻上，露出白皙光洁的纤细小腿和玉足。

顾梦还见师父暗地里埋怨自己最近没有凑过来关怀对方，只得叹了口气道：“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别阴阳怪气的说话好嘛？成熟的大人，不要老跟小孩子计较。”

璇玑听了，立刻坐直了身体，有些惊讶地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一点儿小玩笑都开不起来，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哦。”

顾梦还冷哼一声，接着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禀告给了对方。

“那你猜测到底是何种物质，导致了石蕊苔藓由蓝紫色变为红色呢？”璇玑垂眸，纵然被许多人夸赞自己天资异禀，又身为吉祥阁的阁主，却依旧不知道还有哪方势力潜伏在青山县衙门的暗处，妄图伺机行动。

这批来历不明的暗匿者，若是已在此地潜伏了十年以上，那么吉祥阁或许将会被人为地牵扯到另一种巨大的阴谋漩涡之中。

“那就要取决于，今日他们到底能从垂花门的地底下挖出什么东西了。”顾梦还笑了笑，继续向师父解释道：“我让他们不管挖出什么，都必须第一时间封存在刘夫人的寝室内。”

清风摸了摸自己刚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勾唇笑道：“啊哈哈，我算是明白了，你在刘县令夫人的房间里布置了机关暗器吧。”

“谈不上。就是利用了夫人的几根长发，拴在窗户和大门处，连接着几只袖箭——箭头沾了浓度极高的麻沸散，只要刺破对方皮肤见了血，便会使贼人麻痹瘫倒。当然了，事前我已经让刘县令派人轮流看守屋子内外和房顶。”顾梦还津津有味地描述道，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贼子们自投罗网的下场了。

“高，实在是高！”清风竖起大拇指，不吝赞美地夸道。

“故而，你待在我这里，便是想把我也拉下水么？”璇玑的纤纤玉手交叠，支着下巴，神态惬意，“他们在顾家找不到你，自然会寻到这里来。至于顾婶，就算他们想拿婶子来要挟你，至少要打赢我派去的暗卫和列缺派去的死士。”

顾梦还听了阁主的一席话，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外表还是笑颜如花，神色自若。她想到师父会派人保护母亲，却实在是没有料到，列缺居然也会花精力暗中相助。

她摇头，冷静地说道：“师父这是哪里话？本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过是个添头罢了。而我娘，更是局外之人。”

“咚咚咚”门外不轻不重地敲响了三声叩门声，随后刘夫人温柔地嗓音响起：“刘何氏携侍女黄鹂，拜访璇玑阁主。”

“还儿，还不速速去请刘夫人进来一叙？”璇玑懒散的姿势没有半分改变，随意地吩咐道。

顾梦还叹了口气，起身去打开房门，将两位女性客人迎了进来。

阁主的会客厅里，现下只有一张红木罗汉榻与两把檀木靠背软椅。

清风稳坐不动，顾梦还只得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刘夫人，自己则站在璇玑右边随侍。

“妾身以为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妾身便不说客套话了。”刘夫人明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话风格也变得直来直去了。

“今日清晨，夫君带家里的老仆在垂花门的地底下，挖出来一大堆硫磺。”刘夫人说完这话，面沉如水。

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下烦乱的心绪，接着说道：“夫君谨记顾小姐的嘱咐，立刻让人封存了整整一箱的硫磺，抬到我房里塞入床下。”

这时候，刘夫人的肩膀微微发抖，她强忍着内心的负面情绪，接着说道：“夫君带着仆从退下，寝室里只留下我和黄鹂……”说到这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掩面低声哭泣。

“结果……那些守在寝室之外房顶的护卫们，被敌人悄无声息地灭口了。直到他们来到寝室，触动了顾小姐布置的三道机关，这才将他们一网打尽。”站在刘夫人身后的黄鹂，面色虽然苍白如纸，但是她的精神比起刘夫人要稳定许多，神色也只是有些哀愁，并没有惶惑不安。

“哪里来的贼子，居然如此张狂？”璇玑蓦然起身，走到刘夫人身旁，看向黄鹂问道：“你可将他们带到吉祥阁了？”

刘夫人停止了抽泣，从袖袋里抽出来一方素净的丝帕，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我已将人都交给了贵阁负责审讯的掌柜了，怕是与上面的贵人牵扯不小。阁主可要当心啊，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明示，莫要有所顾忌。”

“夫人放心吧，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我对自己人可从来不会客气，对吧，还儿？”璇玑挑起嫣红的眼尾，风情万种地看向傻徒弟顾梦还。

后者打了个寒颤，赶紧回道：“刘夫人言重了，您都是我们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见外的话呢？您说是吧？”

“清风，你带着还儿守在县衙内，保护好刘县令及其夫人。”璇玑想了想，补充道：“你们过了大雪，于冬至前夕再回来吧。”

顾梦还惊呼道：“诶？那我们岂不是要在县衙后院待上差不多一个月？我娘的一日三餐可怎么办呀？还麻烦阁主派人送一送膳食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何曾亏待过顾婶似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婶子吃的哪一顿不是由我们吉祥阁内头厨精心烹制的药膳？”璇玑翻了个白眼，神情不屑地回道。

只可惜，顾婶子心性太过纯真善良，但凡左邻右舍或者乞丐来讨食，她便会轻易地将最好的食物与之分享。

“但这不是我就在家附近吗？我就想问您确定一下嘛……”顾梦还讪讪地说道。

最近这一两个月，只要她去县衙后院忙活自己的任务，便时常顾不上回来给母亲做饭，甚至留饭；而吉祥阁虽然也还是会送饭过来给母亲，但是却不见她食用，想必又是被哪个不要脸的家伙哄骗了去。

于是导致的结果就是，母亲每天都在愁自己的下一顿吃什么。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萱平日早就已经习惯了女儿和阁主的照顾，真让她自己动手烧火做饭，她一时间难以适应无人精心照料自己的生活了。

璇玑似乎也想明白了这点，点头道：“那以后就这样吧，只要你不在顾家，婶子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而且一定派人盯着婶子吃下去，不会再便宜了他人。”

顾梦还听了，双眸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这费用由我私人出，不会从你的工钱里扣除的！”璇玑咬牙切齿地说道，自己还没有老眼昏花，随便一看就知道徒弟心里在想什么。

“阁主英明！”顾梦还的眼睛亮得好像是夜里的火把，她现在恨不得立刻上前紧紧地抱住师父，大大地亲一口。

清风笑出声来，这妮子屁股一撅，阁主就知道对方拉的什么屎。

刘夫人见顾梦还在阁主面前，表现得如此鲜活，便知道璇玑待小丫头不薄。

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璇玑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

但有时候，苍天是何等不公。好人不长命，小人活千年。

善恶终有报，可若是债主都死了的话，这报应又是给谁看的呢？

迟到的正义，还有意义吗？

一想到这里，刘夫人的情绪更加低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