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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墙上的白霜

  • 作者:灯塔水母
  • 发布时间:2022-09-02 09:41
  • 字数: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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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擂椒茄子算是不错了,只是选材和烹饪技术还有待改进。”出于职业习惯,顾梦还一边用膳,一边认真地点评道。

清风听了她说的话,也跟着尝了一口,蹙眉点头道:“确实不如你做的好吃,这茄子有些淡淡的苦涩味。”

“不知顾小姐可否就此指点二三?”刘县令闻言,急忙追问对方道:“这可是我夫人较为喜爱的一道菜品,还望顾小姐不吝赐教,日后好让府上的厨子改善。”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且听我慢慢道来。”顾梦还喝了一口海参小米粥,润了润喉咙,接着向对方说明道:“首先是这道菜的主体茄子,不该选择外面运来的圆头茄子,应当是以本地的长条茄子为佳。”

“这是为何呢?”刘县令没想到光是个茄子,也有诸般讲究。

“圆头茄子,个头大皮厚,生长周期也更长。因此,它的水分比较少,里面的纤维粗,肉质紧实偏硬。这种茄子,更适合炒和炖。”顾梦还没有计较对方不礼貌的插嘴,而是耐心地继续向刘县令解释道。

“本地的长条茄子,皮薄肉嫩汁多,纤维十分细腻,口感软绵细嫩,十分适合清蒸和烧烤。”她顿了顿,笑道:“而这道擂椒茄子,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将长条茄子清蒸,借以除去茄子的清苦滋味。”

清风听了,马上会过意来,于是接口道:“想必是厨子为了能让圆头茄子更加软烂,是以炖过的茄条加入石钵捶打而成的。”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你家的厨子辣椒也没选好。”顾梦还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

“哈?辣椒不都一样是辣味的吗?”自诩学富五车的刘县令,现下觉得自己宛如尚未启蒙的幼童一般无知。

摇了摇头,顾梦还娓娓道来:“这里选的是长线椒,又叫红尖椒。它更适合做辣椒酱调味,而不是单独用在凉拌菜里。”

“小米辣椒,个头小,切碎了更容易释放本身的辣味。用在擂椒茄子里,能短时间内融合香菜和蒜末的香辛,将这种特殊的辛辣味道裹入茄子内部。”她继续又尝了几口其它的菜肴,味道都还不错,虽然不如自己动手做得好吃。

刘夫人见了,用抱歉的口吻,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难为顾小姐了,平日我们吃的菜肴比起吉祥阁的珍馐美味来说,想必是粗茶淡饭不能入口。”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呀。”顾梦还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也就是厨艺高明一些,食材用的新鲜得当罢了。平日里,若是能饭来张口,不需要自己拾掇,我愿意天天来您府上吃这样一桌菜!”

开玩笑的,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免费吃到这种水平的饭食,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顾梦还岂是如此不知足的人?也不想想她以前经历过什么样的日子?她能在刘府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每晚做梦都能笑醒了好嘛?

“我刚才那番言论,并不是觉得夫人苛待了我。而是平心而论,我希望贵府厨子的烹饪技术,能更上一层楼。”她顿了顿,觉得还是把话说开的好,于是豁出去道:“既然我和清风要在府上叨唠差不多一个月,自然是希望能在不增加贵府开支的情况下,吃得更好一些。”

“诶?你们要在我府上待这么久?那岂不是说明我夫人最近随时有性命之忧?”刘县令惊讶地放下酒盅,一脸惊异地问道。

他倒不是说舍不得因此增加的饮食开支,而是这两人在吉祥阁的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他控制不住自己往更深一层去思考。

譬如说,到底刘府处于什么样的紧急情况,才需要吉祥阁第二、三把交椅同时出面,长期居住在自己家里呢?

不是他瞧不起自己,而是他真没那么多价值,能劳烦这两尊大神来镇宅。整个刘府,最金贵的只有他夫人罢了。

顾梦还轻轻地哼了一声,对着刘县令苦笑道:“刘大人,您还可以更大胆地推测一下。比如,或许住在县衙后院的人,全部都有性命之忧。”

“什、什么?”刘县令被对方的此番言论吓得面如土色,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堂堂知县,竟然有些结巴地说起话来:“顾、顾小姐,此、此话怎讲?”

他深知吉祥阁出来的人,断不会毫无根据地危言耸听。他一向只担心这群人把重的往轻的说,而从不质疑他们义正言辞的话语。

“您仔细回想一下,刘府后院有什么地方最是潮湿,并且墙壁上都长满了类似白霜的东西吗?”顾梦还不答反问道,她目前只是根据已经掌握的线索,进行合理的猜测。

至于真的能因此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就靠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了。

黄鹂听了,不等家主的反应,立刻接口道:“水渠和奴婢使用的更衣室及其四周的墙壁,全部布满了白色的粉末,远远看去,如同冬日霜降一般。”

“事不宜迟,请你快些带我去看看。”顾梦还放下碗筷,她心中瞬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而且还越来越强烈了。

清风见对方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他还真以为她非要吃完了才开始做正事呢。

“这是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件吗?竟然让你连饭也顾不得继续吃了?”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调侃道。

“刚才那番询问,只不过是我突然有感而发。但是,方才黄鹂姐姐的回答,让我心中十分担忧。如果我心中的预想成真,该如何是好?倘若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恐怕还要惊动阁主调遣精英前来一窥究竟了。”顾梦还收敛起面上的玩笑之色,郑重地向大家宣布道。

这波担忧蕴含的焦虑直冲云霄,不能就她一个人默默抗下,要大家一起分担才好。

黄鹂来不及净手,指了指外面,语气也来不及变得更加恭敬了,直言道:“顾小姐,请随我来。”

顾梦还跟着对方走了出去,剩下的其余人心中也越来越不安。大家停下筷子,便不再用膳,也都随她们走了出去。

“就是这一大片了。”黄鹂将顾梦还带到现场,指着周围仿佛长了白毛的墙壁,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顾小姐,您可是由此看出什么不妥了吗?”

顾梦还没有理会对方,径直走到墙角,从裤腰处垂下的长布袋子里,掏出一把小铲子,将墙壁上的白霜刮到地上。

这把小铲子,平日是用来打量自己种下的香辛料,今日可是头一次派上别的用场。

当地上的“白霜”积累到一定的厚度之后,她对清风示意道:“哥,快点将火折子拿来。”

清风闻言,马上取出火折子点燃,立刻递给了对方。

将白霜整理成一条白线后,顾梦还将其点燃。

“刺啦”一声,地上发出白中带极浅淡黄色的微光,甚至连火焰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其中,地上的白色粉末就变成灰白色的灰烬了。

“不知此物名何?”刘县令神情肃然地问道,他再蠢也明白这些东西的出现,代表什么了。

“白硝,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土硝。”顾梦还将继续燃烧着的火折子还给清风。

她面对众人,详细地解释道:“我曾见到过一种劣质的红砖,它在烧制过程中,会被人加入煤矸石用以降低制作成本。而煤矸石本身含有诸多对人体有害的杂质,长期使用这种劣质红砖,对人的身体十分不利。”

“如果在红砖里面加入过多的煤矸石,这样烧制出来的砖头,就会很容易起白霜。其实所谓的起白霜,用烧砖的行话来说叫‘碱化’。当劣质红砖遇到潮湿的环境,表面布满了白硝的时候,砖体就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它还能使用的寿命已经不多了。如果墙体整个被侵蚀一空,建筑本身还会成为危楼。”

顾梦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使用这种加了煤矸石的劣质红砖,不仅能自然产出白硝,还能侵蚀墙体和害了住在里面的人。

比如张嘴贴墙睡,或者经常抚摸墙壁不洗手就吃东西之类的坏习惯,都会加快毒素在体内的沉积。

刘夫人很快地想通关窍之处,面色苍白地低声接口道:“然而,同样是环境潮湿的浴室之类,刘府其余地方却没有发现墙体上长满这种白硝。”

“没错。理论上,整个青山县衙应当是用同一个作坊、同一批次的青砖建造,断不会用到红砖。更遑论,还是使用这种加了煤矸石的劣质红砖。然而,实际上,除了县衙的前院全是青砖建筑外,拔给县令家眷居住的后院之部分建筑——比如那些不起眼的角落,却是用的劣质红砖。”顾梦还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若是说出来会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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