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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险象环生收醉鬼

  • 作者:常书欣
  • 发布时间:2022-06-27 18:09
  • 字数:1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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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到了下班时间,人进进出出的,都是匆匆忙忙的,连个招呼都顾不上打。

周六一手上的事情还没有完,有人来报案,是个外地来本地的租客,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带着黑框眼镜,一脸浮肿,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租的房子,签了一年的合同,一个月两千六,一年就是三万一千二,还交了一年的煤气费,一千一,一年的电费,八百,一年的暖气费,四千五。

这些还是小钱,我还买了不少家具,花了小两万,厨房和卫生间旧了吧唧的地砖,马桶,我还找人清洁了,又买了新的。

结果,房东给我打电话,和我说他打算把这个房子给卖出去了!

只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腾房子,而且中介一直叫人来看房子。

我本来睡眠就浅,现在快要崩溃了。

他们一个个的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全部和我说,体谅一下,行个方便,也就十来分钟。

我那卫生间里,放着内裤的盆子,都被他们拿来拿去的看底下的地砖。

我那厨房里晾着菜,他们站在中间,唾沫星子横飞,我那菜是真的没法吃了。

这天天早上八点钟,就让我开门看房子,晚上我在单位加班,居然让我找个跑腿把钥匙给送回去。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我快要被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警察同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周六一忙了一上午,头上的青筋直跳,困得不行,态度就不大好:

“你直接和他们说不就得了?”

租客两手一摊,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快要哭出来了:

“警察同志,我要是能开得了这个口,我还至于来这儿吗?”

李娟着急回家弄孩子,背着包过来:

“咱们国家租房子的事情,真不好解决,如果是租大公司的,公司暴雷容易跑路,还是新装修的,全是甲醛。

如果是租个人的,和房东之间连个合同都没有,大家都是一口价,爱住不住,说赶人就赶人。

这一个人孤身在外的,要是租的群租房和地下室,晚上回来的时候,要是遇上清查消防,可能连带着墙板和行李当成垃圾一起扔出来了。”

李娟说了这么说,黑框眼镜男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口一个警察姐姐,就差直接叫知心姐姐了:

“说的太对了,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这里奋斗,不是本地人,小区里有点啥事儿,敲对门的门,都不来通知我,我都住了快两个月了,才加上了社区的群,就是催着让交电费。”

这苦水倒的。

李娟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

“六一,你看看给调解一下,我们一定要保障弱势群体,还有有理的一方的利益,不要让这个城市,只留下青年奋斗的背影,但是却留不下奋斗的房间。

我家里忙,我就先走了。”

李娟交代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黑框眼镜的租房男,一双眼睛殷殷期盼的看着周六一。

周六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你把手机给我,中介的电话,房东的电话,都给我。”

黑框眼镜男现在已经把周六一当成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警察同志给你。”

周六一先给中介打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那房子的租客,您忘了吗?我就是想和您说一下,上一次您带来看房的客户,私底下一直联系我,问我能不能给他房东的联系方式,想要跳单,这样能省个七八万的佣金。”

中介一听,立刻炸了,慌得一批,差点忘了这儿也还有个爸爸:

“可别呀,我们这中介就是为了房东服务的,要是没有我们,他啥时候能把这房子给卖出去,现在行情又不好,上哪儿找有实力的买家……“

周六一话锋一转:

“这房子卖不卖的,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拆下个地王,给几个亿,也不会给我一毛,主要是我在这里面投入了不少,我还得另外找房子。”

中介道:

“哥,给你找个便宜又靠谱的好房子的任务,你就交到我身上吧!”

周六一又道:

“可是你这天天看房子的,我这房东也催我催得紧,我爸妈也催着我在这边买个房子,会方便一些……”

中介狠狠心:

“哥,这样吧,咱们暂时不看房子了,VR电子看房,然后您看您的时间什么时候方便,我带客户集中看房。您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以后肯定会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的,您买房子的时候找我,我给您打折。”

黑框眼镜男面露鄙夷,小声道:

“呵呵,这吃了上家吃下家的,我们这些外地人,就是被这些黑中介给坑惨了。”

挂了电话,周六一开解他道:

“现在,中介肯定不会从早到晚的骚扰你了,而且如果是换房子,他一定会给你想办法,至于装修和家具的部分,他应该也会帮你争取一部分。”

眼镜男唉声叹气道:

“行吧。”

周六一又给房东打电话,换了一种口吻:

“哥,最近中介那边一直给我打电话,天天都过来看房子,我这也没有收拾,地上泡的内裤都长了霉斑,把人家小两口都给吓跑了……”

房东一听这话,就慌了神:

“你咋不把房间打扫干净!”

周六一笑道:

“我一个单身汉,都花那么多钱租房子了,就是不想家里有外人跑来跑去,更何况,找家政也是要花钱的,而且回来给中介开门,那也是要扣公司的小时费的。”

房东一听就是钱的事儿,光嗯,不吱声儿。

周六一直接道:

“这样吧,哥,我一个打工人,在这个城市混挺不容易的,三年搬了差不多十趟家,搬家花的钱,都够在我老家的小县城买个房子了。

你看这样,厨房和卫生间,都是我收拾过的,你照原价给我点补偿,我肯定打扫干净,让来看房子的人满意,愿意掏钱。

我这搬趟家也不容易,还得找货拉拉,找朋友,损失真不少,您看着给我点?”

周六一条理清楚,有理有据的,房东答应面谈,给一部分补偿。

挂了电话以后,黑框眼镜男看周六一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我就是吃了不会和人打交道的亏,警官,谢谢你了。我这事儿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和中介也不会说话,和房东也不会说话,他们都是几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周六一原本自己拿了一瓶水要喝,但是看到这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同样是背井离乡,一个人生活,就把水给了他:

“我们人类是社会化的人,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有时候我们占上风,有时候我们处在不利的位置。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本着和气生财的目的,同时维护自己的权益。”

王才智当了这么多年的社区民警,特别会调和各种矛盾,社区最多的也是这样的案子,所以他忙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现在看着周六一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他觉得很宽慰。

零零后,并非都是啥也不懂的青瓜蛋子,他们在和人打交道,以及接收新事物的能力上,都很不错。

王才智很和蔼地把周六一叫出来:

“六一我有些案卷找不到了,你去档案室帮我找找,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胡亮,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整理核对东西又快又认真,很少出错,你和他学习学习,这个窗口的业务,看起来门类多,但是上手以后每天每年都差不多,可是案卷就不一样了,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作为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后,在第一现场,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案子,一个什么样的嫌疑人……”

详尽,具体,内容又很宽泛。

周六一立刻明白过来,王才智不是要找案卷,是让他学着办案子理卷宗,快速弥补社招警察对警务工作不熟练的部分,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

马上就能接触到核心业务,这让周六一很高兴,一扫满身疲惫,站起来道:

“谢谢王哥。”

王才智笑着说:

“别急着谢我,我这些年一直在社区里打转,天天打交道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是遇上了大案,也会报给分局。”

听到大案,周六一就眼前一亮,但是听到报给分局,派出所不再管,周六一眼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王才智只以为周六一是年纪轻,想要当少年英雄,没多想:

“你一定要多和胡亮请教,他是我们所里科班毕业的,咱们的公安大学,被称之为公安大学里的清华北大,他的案件条例门儿清,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野路子,你别学我们。”

说着他敲开了档案室的门,对着胡亮说明来意,就上楼了。

胡亮晚上值班,就没有走,戴上眼镜在工作,眼镜看起来挺精巧的,外地警察来抓捕一个重要的嫌犯,要求他们配合,胡亮调集了大量的户籍资料正在看,桌子上摆的满满的,有些因为年代久远,纸张泛黄,笔迹潦草,而且签字的人外调又退休……可以说是着急上火,百爪挠心。

周六一识货,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眼镜不便宜,套近乎道:

“亮哥,你这眼镜挺好的,咱们所工资是不是挺高的?”

胡亮这个一直严肃的年轻警察露出难得的笑容解释说:

“我五年前体测入职的时候不近视,后来熬夜台账做多了就近视了,我这个眼镜有点贵,平时出警就不戴了。”

说完,胡亮还补充了一句:

“我女朋友给买的,花了她一个月工资呢。”

说完,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埋头工作了,中间他手机震动了两次,他做完了一部分表格,才接电话,他还挺高兴的,胡亮这个人,情绪不会写在脸上,说了一句:

“我女朋友。”

就赶紧几步出了办公室,但是,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女孩子在咆哮:

“胡亮,我给你买那么贵的眼镜,是想让你对我好点,过七夕你不出现也就算了,我过生日居然也放我的鸽子,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居然过十分钟才接,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狐狸精!”

哪有什么狐狸精,只有办不完的案子。

胡亮耐着性子解释:

“我在值班,在做台账,明天得交,所以没听见电话。没过七夕我也和你解释了好几遍,是因为送嫌犯去看守所,但是嫌犯发烧了所以又检查耽误了一天。我都忙成这样了,工资就那点,你觉得哪个狐狸精能看上我?”

对面的女声还是不依不饶的:

“我去,你有空送嫌疑人去看病,我发烧了就让我一个人去打退烧针,你有没有点人性?”

胡亮有些无奈,眼睛还在盯着台账,柔声道:

“我这个月工资到了,给你换新手机好不好?”

女孩子却有些抽咽了:

“你也说了,就你那点工资,哪够用,攒着咱们买房子吧。我也不是想要钱,就是想让你有时间了能陪陪我……”

难得空闲出来的一小会儿时间,他一直在做台账,顾不上吃饭,就在楼道里一边吃烧饼夹菜,一边打电话,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

在不工作的时候,每一个警察,也都是有自己的家庭和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他们是别人的丈夫、妻子、儿子、女儿、母亲、父亲……

不仅仅是警察。

周六一看着窗外沉下的夕阳,以为今天警情比较少,这时候又传来了熟悉的:

您有新的警情请查收!

周六一还没有反应过来,胡亮只匆匆和女朋友说了一句:

“我要出警了。”

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拎起来警服和执法记录仪,叫上周六一把所有的警用装备带全,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熟悉一下马上要处理的警情。

胡亮的眼神,越来越凝重,因为这个案子,有危险性:

“一个醉鬼走错了小区,醉酒驾驶不说,还把小区的保安给打了,然后现在逃窜进了小区,要我们赶紧过去。”

伤人事件,极为恶劣,必须要尽快尽早处理。

下楼以后,看到所里的老式捷达灰扑扑的停在院子里,胡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把车送去修,要不然我们今天这个警肯定处理不好。”

周六一这才明白,所里这辆警车,之所以一直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主要是因为一直在岗位上,顾不上休息。

………………………………

两个人开着车,很快就到了金源达小区。

隔着车窗玻璃,都能看到保安脸肿了半边高,掉了一颗牙,脚上的鞋也烂了一只,大腿上裤子破了,在流血,还有两个鲜红的牙印。

这么严重的伤势,必须要去医院处理,但是就他见过嫌疑人,嫌疑人现在跑了,他很负责人的没有立刻去医院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等着警察来。

看到警车过来,这位身高一米八的保安,甚至流下了激动地泪水:

“警察同志,你们可终于来了!太可怕了,看把我咬的,出了这么多的血,这人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现在这个人朝着那边那三栋楼过去了,那边是刚成立的社区的一个少儿互助中心,都是刚放学的孩子……”

胡亮不理会那么多的情绪,先问那个人手里有没有武器,然后是调监控,看那个人逃窜到了哪里。

但是,很可惜的是,天下起了蒙蒙雨,很多人都打着伞,从监控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而现在,随着下班和放学,小区里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很多还是不够一米高的小孩子。

这个醉鬼逃窜到孩子们中间,后果简直是不可想象。

胡亮脸色铁青,一遍一遍的快进看监控。

周六一现在才明白,像昨天早上那样的突发情况,并不是少见的警情,而是派出所的日常。

而每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路人能躲,嫌疑人的亲属能躲,小区的保安能躲,唯独警察不能躲,不但不能躲,还得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人给找回来。

监控里只能看到人进了后面的几栋楼,胡亮又把监控调了回来,周六一指着监控的那一部分,又把保安叫过来询问:

“他当时说了什么?”

保安看着监控,一字不落的说了,一边说,还一边倒苦水:

“他说他家在四号楼三单元,是这个小区的业主,我应该放他进去,但是我们小区车位太紧张了,这个时间点根本就不让外来车辆进去,一会儿业主回来肯定会吵一架……”

但是周六一和胡亮两个人都抓住了重点,伞都顾不上打,急忙往四号楼三单元的方向跑过去,这时候又有人报警:

“不好啦,不知道哪儿跑过来一个醉鬼,正在暴打我邻居!我在金源达小区,四号楼三单元,五零四……”

这就没错了!

他们跑上去的时候,那个醉鬼正在揪着这家女主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了好几米,女主人被吓得大哭大叫,而醉鬼却是一直骂骂咧咧的:

“敢上我们家来偷东西,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这时候,周六一和胡亮都到了,女主人声嘶力竭道:

“警察,快救救我,快把这个男人抓起来,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这是我的房子,这是我家……”

醉鬼一身酒气,嚎叫着,又扇了女主人一个耳光:

“闭嘴吧,小偷!警察同志,这个女人在我家偷东西,还想要把我给赶出去,我现在把她给制服了!”

如果不是保安提前报案,看这架势,还真会以为,这个挨打的女主人是小偷,现在的情况是救人要紧!

在醉鬼再次行凶之前,周六一和胡亮赶紧跑过来,要制止他,胡亮从后腰摸出了铐子,戴在了醉鬼的一只手上,爆喝一声:

“放手!”

女主人的头发已经被揪断了不少,哭都没什么力气了,看起来特别可怜,但是剩下的头发,像稻草一样,依旧被醉鬼牢牢的拽在手里,死不撒手。

醉鬼还委屈:

“警官,你们怎么不帮我抓小偷?”

胡亮虽然没有彭志远高壮,也不像徐海是个刑警,但是却身手利落,依旧把醉鬼压倒在地,让他使不上劲儿,但是这个醉鬼却始终不松手。

女主人的头发,像一股绳子,被来回撕扯着,一直在爆哭:

“痛死我了!”

周六一看到对门开着一条缝,就问:

“姐,能不能帮我拿把剪刀?”

邻居大姐闻言,赶忙转身回了自家,片刻就取了剪刀出来:

“这是我家的厨房剪,你看好不好用?”

周六一接过:

“谢谢了!”

他手持剪刀,利落的先剪女主人的头发,但是这个醉鬼,居然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酒的开瓶器,把胡亮掀翻,朝着周六一的胸口捅过来。

胡亮眼睛瞪圆了,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吼了一声:

“让开!”

他再度把醉鬼给摁住了,红酒的开瓶器的尖端,把墙面划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大理石砖的灰屑不断往地上落着。

周六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女主人的头发被剪断,逃脱了醉鬼的控制,周六一还推了她一把,立刻逃出了醉鬼的控制区域。

但是周六一整个人半跪着,完全没有了攻击的着力点,如果不是胡亮推了一把,那个红酒的开瓶器,现在就插在了他的心脏上。

如果胡亮用的力气小一点,开瓶器的尖,就朝着他的眼睛划过去了。

周六一好几秒都一口气喘不上来,然后手撑着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而醉鬼的两只手,都被拷上了,安全起见,胡亮又拿了一个手铐,把他和防盗门上端的竖着的不锈钢管状部分拷在了一起。

醉鬼还在骂骂咧咧:

“你和小偷是一伙的!警察居然不帮我抓小偷,你们也是小偷!”

女主人的大把秀发现在散落在地上,邻居把她扶起来:

“吴姐,你没事吧!”

女主人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左手指着嘴里,哭的眼泪汪汪:

“我刚刚种植的牙!一颗三万!现在被打掉了!”

……

现场终于控制下来,胡亮打电话联系了附近的医院:

“我们这里受害者骨折,牙齿脱落,毛发头皮受损严重……闹事的醉鬼现在已经被控制,但是醉的太厉害,带解酒针剂过来。”

打完了这个电话,胡亮看着周六一,周六一立马反应过来:

“嫌疑人还涉嫌醉酒驾驶,我们现在还应该给交警四支队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醉酒驾驶。”

胡亮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

半个钟头以后,医生就来了。

醉鬼用了解酒针以后,逐渐清醒过来,名字叫黄建新,是距离这里五里路的一个小区的业主,醉酒之后误把这里当成了他所在的小区,开车进来了。

他的体质居然是醉的快醒的也快,现在酒醒了,一脸懵逼,看到这么警察医护人员,还有一直疼的鬼哭狼嚎的女主人,居然吓了一大跳: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做了什么?”

医生检查了一下,他眼睛那里血淋淋的,是进小区的时候,和保安争执冲突时候被打伤的,那个保安受到过一些安保训练,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要尽可能用手肘当成武器。

所以,醉鬼的脑袋,被开了一道长达五厘米的口子。

黄某现在才知道疼了:

“医生,快救救我,怎么这么多血,太可怕了!”

医生手上戴着橡胶手套,脸上戴着口罩,正在拿针线,长期的临床工作,让她早就变得宠辱不惊:

“我检查过了,皮外伤,没有伤到眼球和耳膜,警察打急救电话也很及时,现在只需要缝针,但是因为你过量饮酒,我们不能给你用麻药。”

什么?

五厘米长的伤口,需要缝好几针,居然不能用麻药?

黄某惊恐的看着医生手里的针,而且医生还和护士说:

“消毒酒精从这个角度淋下来,我还得抠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脏东西。”

不打麻药的情况下,还要用消毒酒精冲洗伤口,还要手在伤口里面搅合?

黄某快要崩溃了:

“医生,那我会疼死的!我求求你能不能用点止疼的药?”

医生让他闭嘴:

“别喊了,你把人家打成骨折,手指头都断了一根,人家女的还没有你喊的响。”

救护车来了以后,胡亮是想要先把受害者吴姐拉到了医院去进行救治,但是这位女主人吴倩然得知这个醉鬼要在不打麻药情况下缝针,立刻就坚持看着缝完针再走,接下来,整个楼道里都是黄某的喊叫声,以及医生一针一针缝下去皮肉撕扯的声音:

“医生,轻点!”

“疼死我了!”

……

警察不只是制止犯罪,还得教育当事人。

周六一不是法律相关专业毕业的,所以站在旁边,用手机搜相关的法律解释:

“你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比较严重,涉及到了醉酒驾驶,入室持械抢劫,袭警等多项罪名。

其中,醉酒驾驶,是你这几条罪里面最轻的,记十二分,罚款两千,扣驾驶证,拘留十五天。

入室持械抢劫劫持人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致人伤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袭警,我和我师父都没有受伤,就先不给你算了。

你说你酒量不好,你就不要喝酒,别和我扯什么酒桌文化,单位让你喝你实在没办法。

你领导要是知道你喝了酒是这个样子,绝对一滴酒都不让你沾。”

黄某低下头,缝了针的脸疼的说话不利索:

“我就是多喝了一点点,怎么会那么严重?”

已经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这个人居然还不承认错误?

周围其他人的拳头都要硬了,如果每个人喝了酒,反应都这样,那酒肯定会被列为毒品,禁止向任何人出售。

周六一盯着黄某的脸,脸色铁青,随后淡淡道:

“你以为的小罪,其实是重罪。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个你很熟悉的人,因为偷了个桃子,被判了五百年。”

……

…………………………………………

这个案子比较重大,李华和王才智两个人也赶来,受害者的丈夫本来在加班,现在也赶紧回来了,一同跟着受害者去了医院,受害者吴倩然吴女士上救护车之前,对着周六一和胡亮感谢: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

说着说着,吴倩然又是眼泪汪汪。

胡亮道: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现在好好治疗,早日康复,剩下的交给我们。”

处理完了,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雨停了,路灯亮起,胡亮看着周六一,周六一以为胡亮要表扬他,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剪掉了受害者的长发,就制服不了发酒疯的黄某。

但是,胡亮的表情,完全不像。

“你犯了个错误,你知道吗?”

周六一有点懵。

胡亮走在前面点了一支烟:

“我记得,不管是什么样的理论和培训,都有一条铁律,绝对不允许,背对着犯人/行凶者/嫌疑人,你为什么这么做?”

周六一没有回答,情况紧急,他当时那么做是最快的。

看到周六一不说话,胡亮继续说:

“咱们所的食堂不怎么样吧?”

周六一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有点怀疑,李大妈是不是所长的亲戚,但是感觉又不像,所长那人成天黑着一张脸,看谁都像嫌疑人,他的亲戚见到他肯定躲着走,怎么可能到他的单位来当临时工。

胡亮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放松的严肃,目光变得格外深邃:

“我刚来那年,所里有个辅警,老木,业务能力特别强,他是所长刚来这里时候招的辅警,那时候辅警还没有五险一金,他的日子过得特别清贫。

他和我师父徐海两个人带我,他们教了我很多。

但是在一次和交警联合抓捕一个肇事逃逸嫌疑人的时候,老木牺牲了,他身后有三个年轻的交警,也是刚出来办案。

所长一再的想要为老木争取荣誉和抚恤金,但是都因为老木是个辅警,没有正式编制,很多福利都发不下来。

后来,所长得知老木的妻子一个人在家里种地喂猪,就把老木的妻子叫来派出所,给食堂做饭。

不管别的单位怎么搞外包,不管老木老婆做的饭多难吃,所长都从来没有说过要辞退她。

你,明白了吗?”

周六一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有点冰凉凉的。胡亮踩在初秋下过雨的水坑里,带起一地的污泥:

“当警察的,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法律,能保护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但是却不能保护警察。”

周六一并不赞同这样的话,如果畏首畏尾,想的清清楚楚再动手,早就失去了良机。

在他的眼里,莽撞的开始,跌跌撞撞完成,也比没有动过手要强得多。

而机会,稍纵即逝。

胡亮却是拿出手机,询问周六一的尺码:

“一米七九,一百二十不到,有点瘦了,你得多吃点,遇到嫌疑人,还能用体重把他制服。你看我们防暴处突时候,用的都是大块头在前面,不到一百八十斤的,都不让上前。”

然后,他个人自费下单,给周六一在网上买了一件防刺服,让他以后穿在警服里面。

………………………………

回到所里,胡亮进了档案室,开始做案卷。

周六一进门就给他倒了一杯水,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并且把水杯放在了地上:

“咱们所有很多档案都有些年头了,而且调用档案文件太多,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桌上有纸张就不放水杯,当然,所长也不例外。”

其实,这个规矩就是在胡亮来了以后才定下的。

胡亮做事情极其谨慎,一定要遵守所有的规章制度,哪怕没有人盯着时候也一样。

虽然徐海是他的师父,但是刑警队出身的徐海路子更野,周六一甚至觉得把胡亮配给了徐海可能是为了管着点徐海。

胡亮桌上有公安机关执法细则,顺口就问周六一:

“看过吗?”

周六一点头。

胡亮又问他:

“你还看过什么书?”

周六一说:

“《公安机关执法细则》《公安机关执法细则释义》《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城市规定释义与实务指南》……还有《公安民警执法和舆情风险规范实用手册》”

听到最后一项,胡亮看周六一的眼神不太一样了,他指着自己桌对面的凳子说:

“坐,我去给你拿案卷。”

周六一并没有坐,而是跟着胡亮去拿案卷,胡亮笑着说:

“要是李华那小子也爱看案卷就好了,辅警考警察是有优先录取资格的,可是他不爱看,有空你也多教教他。”

周六一点点头,但是视线却始终放在案卷上,胡亮也就不说什么了,拿了案卷给周六一:

“这些案子,你先看一遍,天眼系统安装以前,办案的主要方法是摸排走访,手机支付以前是抢劫案盗窃案居多,前几年是p2p投资理财,这几年是电信诈骗,而且电信诈骗也一直在升级,我做了归纳整理……”

好几十斤重的案卷一下子就压在了周六一手里,周六一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但是看了一下日期,居然只到最近十年:

“亮哥,咱们派出所,有这么多的案子吗?”

胡亮笑笑:

“咱们辖区和驾校、学校、社区、医院、工厂都有合作,要求大家下载反诈APP,经常去发传单,做点宣传,还算好,有些地方,比咱们这里还多几倍。”

周六一把案卷放桌上开始看:

“亮哥,有没有二十年前的案子?”

胡亮认为是高材生好学,就没有在意:

“你指的是长期未结案件?应该在局里,有些案卷比较重要十年又太长,不好保存,就调走了。”

周六一有点失望,埋头继续看案卷,他得把眼前所有的路都走完,才能到最想要走的那一条路上去。

胡亮工作了一会儿,又和他说:

“对了,有没有人和你说,禁毒这块儿你也得提起重视,马上下个月了,得抓一个吸毒的。”

周六一一脸懵:

“啥?”

胡亮看到这个高材生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有些受用,笑着说:

“你要是在下班路上碰到了,就抓回来,多抓一个奖励一百,要是一个也抓不到,扣一百。”

周六一放下了手中的案卷,认真的摇了摇头:

“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个事情。”

胡亮解释:

“这是指标任务,必须得完成,咱们这么大的辖区每人一个指标,已经算少的了,压力别太大。”

周六一继续问:

“但是禁毒不是禁毒大队的活儿吗?”

就算是高材生,见多识广,也难免会有知识盲区,尤其是在一些内行人一清二楚,但是外行人完全不懂的地方。

胡亮这时候明白上面为什么要把周六一给丢下来了,就是要让他快速熟悉基层办案的工作流程。

不过,所长却没有给他安排师傅。

一般的派出所的新警察刚上岗,接触到的都是赌博、嫖娼、吸毒这些短平快有危险系数,但是危险系数又不那么高的案子,可以对派出所的出警任务快速上手。

一个月下来,基本上面对什么样的案子都能有一套办法。

胡亮现在默认,既然所长没有安排,那么所有人都能给他当师父,就继续解释道:

“我问你,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第一块浮雕是什么?”

周六一是个好学生,书本知识极其扎实,不假思索道:

“林则徐虎门销烟,鸦片战争是我国近代史的开端。”

胡亮拿着笔靠着椅背,那张平时刻板的脸上神采飞扬,颇有些自豪:

“这就对了,我跟你讲,过腊八我们用腊八粥祭灶,过端午我们用粽子祭祀屈原,但是林则徐虎门销烟,我们用的是毒贩的人头,大部分毒贩的枪毙日期都在六月份,而且各级领导还会催着赶紧把手上的有关贩毒的案子抓紧办。

全世界范围内,我国的禁毒力度最大,在有些省市,就连交警和文职都有抓吸毒人员的指标。”

周六一听得头皮发麻,但是胡亮特别淡定:

“是我们所长和教导员吵架了。”

周六一一头雾水:

“啥?还有人敢和咱们所长吵架?”

这和他印象里的姜汉山似乎不太一样,姜汉山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好像没什么脾气一样,警服一直都穿的一丝不苟的,好像随时能接受采访。

这样的人,居然会和所长爆发这么激烈的争吵,而且还摔门而去?

这也太离奇了。

这也是周六一一直看不懂的地方,所长在这里几乎是一人独大,所有人都听他的,但是他居然还有点怕姜汉山。

胡亮看到周六一疑惑,笑道:

“没看明白吧?”

周六一点头,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

“姜教导员比王哥徐哥年轻得多,也不像是有背景的,顶多是学历稍微高一些,但是我看过他的履历,你才是这个警务单位的学历天花板,况且姜教导员看起来挺随和的,而且和所长搭档多年,他们怎么会吵架?”

胡亮放下笔,答疑解惑道: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之前我不是问你,对咱们国家的禁毒了解多少吗?

我这么和你说吧,咱们教导员,以前是缉毒警,曾经参与破获一起多省联动制毒贩毒大案,抓了几百个人,冰毒铺了半个篮球场那么多。他们那个专案组,是当年的集体二等功,姜教导员是个人二等功。他负伤休养了一年多,不能继续在缉毒一线了,就来了这里。

他来这里的时候,我的师父徐海和王警官就已经在这里了,但是对他当领导,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

所以,现在你能懂缉毒禁毒在咱们警务单位的地位了吧?”

听到这样的话,周六一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往上窜,尤其是看到姜汉山年纪不算太大,但是英姿飒爽,大步流星走过,肩膀上的两杠两星,亮的灼人,他像是看到了指路明灯。

只要抓的毒贩最够多,就能走一条快车道!

周六一立刻问胡亮:

“那是不是只要我能破一起涉毒案,就能随便挑岗位了?”

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胡亮现在在周六一的面前感受到了年龄、经验、工作带来的优越感了,他越过桌子,轻拍了一下周六一的头,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教育后辈:

“你是不是很少看缉毒类的新闻?以我们国家现在对毒案的侦破手段,就算是把五克的冰毒倒在西湖里,都能在几分钟检测出来。

制毒必须要的麻黄碱类,是一种高污染物,城市里大部分的污水口,都被按了检测装置,你以为只用来测水受污染的程度吗?

而麻黄草生产地也被国家严密的把控着,去哪儿搞那么多的麻黄草制毒?就连多买几盒新康泰克,都得刷身份证。”

这?

周六一瞬间头大如斗:

“现在当警察也这么卷了吗?”

胡亮长笑道:

“现在各行各业,都卷成了卷心菜,警察这行肯定也不例外。”

周六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问:

“亮哥,那办毒贩危险吗?”

胡亮眼底闪过一丝悲伤,沉默了一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

“路过KTV,洗浴中心,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不正当的场所门口,要提起重视。当然,一定要注意安全,觉得不对劲就要打电话要支援,别一个人逞英雄,一定要有集体意识。”

周六一是个外行,没有参加过任何安保任务,社招通过省考直接招进来了,别说毒贩,可能连小偷都没见过几个,他若有所思道:

“但是如果叫了支援,那一个毒贩算谁的,我的指标任务完不成了怎么办。”

这小子的脑回路。

胡亮都有点无奈了,生死关头,居然还在考虑指标问题。

真是傻的可爱!

胡亮把笔放下,收敛起笑容,很严肃的说:

“我们学校的学生毕业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通过公安联考就业,很大一部分同门去了滇缅,很多生源地是那里的同学也会回去当警察。

那里是我国对金三角的门户,是全世界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

我们在毕业吃饭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让他们付钱,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抓毒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以后你就明白了,有很多东西,比荣誉更重要。”

周六一问胡亮:

“那吸毒的一般都是什么样的?”

胡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等到了晚上,尤其是后半夜,你就知道了,什么样的都有。吸了海洛因四号的,摊在地上像一堆泥,说自己是一团棉花。吸了冰的,一个个亢奋的像个神经病,好几天都能不睡觉,多半还有嫖的,真的是摸出葫芦顺出嫖,肯定会有几个冰妹。这两年又有了新品种,笑气类,吸了这两年新出的笑气一类的,会笑的像个二逼,而且是一群年纪小的。”

周六一原本午后有些睡意,现在完全被驱散了,只觉得后背上凉飕飕的,汗毛直竖。

胡亮考虑到正常普通人其实很少和这些社会渣滓打交道,周六一的反应也很正常,就不再强求。

周六一再翻看案卷,手中的案卷觉得沉甸甸的。

他低头开始认真看案卷,但是他本身阅读的速度就很快,看完一本放一本,速度极快,落在胡亮眼里,胡亮以为他不认真,忍不住提醒他:

“别囫囵吞枣的,我们的工作要求严谨,不能出现模棱两可,现在推行的是疑罪从无,法律条例要以有利于嫌疑人的方向解读……”

周六一头也不抬,开始兴奋的看案卷:

“谢谢亮哥,我知道了。”

胡亮看着周六一这股劲儿,幽幽道:

“反正,我是不想带着你出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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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基层,菜鸟牛刀小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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