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和周六一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处理。
徐海的安排是,打电话叫了所里剩下不休假的人。
周六一道:
“不好吧,教导员今天不值班,已经下班了。”
徐海道:
“今天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咱们几个月不用休息了。”
徐海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是一有事儿,他立刻掌控全局,打了几个电话,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没多大一会儿,彭志远开车,把姜汉山也一起带了过来。
姜汉山身上一股油烟味儿,袖子还是卷的,明显是放下了炒菜的勺,急急忙忙赶过来,倒是没有埋怨:
“籍贯查了吗?”
“有没有案底?”
“年纪不大,通知监护人了吗?”
“有没有人受伤,要不要叫个法医过来做个伤情分析?”
……
彭志远也很兴奋:
“啊?我还以为受害者是个女的。”
他们俩对于加班没有多大抵触,但是他们的家人对加班比较抵触,姜汉山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他老婆骂他的。
人多了以后,现场处理起来,就快多了。
李华和周六一两个人一个人开一个车,嫌疑人全部背拷,摁到了车上,徐海和姜汉山彭志远,三个人身经百战的老民警们,一个人盯一个嫌疑人。
周六一开车时候,还揉了揉发疼的头:
“徐哥,不就是几个愣头青,我们是不是太谨慎了?”
徐海坐在后座,眼睛瞪着像铜铃,看着一个嫌疑人,嫌疑人背拷,脚上上了束缚带,被绑的像个虾,脸朝着徐海,稍微扭一下徐海就瞪他一眼,冲进门的时候,还嚣张的不得了的嫌疑人,现在乖乖的不敢动了,像是一盘菜。
周六一是觉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太浪费警力,这么下去,他什么时候能透口气儿。
但是徐海不这么认为:
“我告诉你,我们的谨慎,全都是用流血和牺牲换来的。
不能给嫌疑人留下任何尖锐物品,是因为他们真的会自杀,会行凶,会杀人放火。
前年,就咱们开车不到四十分钟的那个所,抓了个外地的扒窃犯,新来的民警,看那个扒窃犯大冷天儿的挺可怜的,那小子一直求着要根烟,就给了那小子一根烟。
谁承想,那小子居然留了火种,把打火机藏到了皮燕子里,下半夜趁人不注意,把派出所给烧了,自己被烧死了。
当时,还有其他的案子在办,关着另外三个当事人,最后民警都被扒了警服。
你去网上查查,去警务档案里面查查,这种类似的案件可不少。
你敢,我可不敢。”
周六一听着瘆得慌:
“好我知道了,以后对待嫌疑人,一定要慎重。”
徐海松了口气,笑道:
“还是雷锋叔叔说得好,对待同志,我们要有着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我们应该有着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回去以后,徐海安排周六一给几个人做药检、联系家里人,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坐在一边,还有点瑟瑟发抖。
徐海让李华和周六一去安慰一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安慰。
徐海道:
“你们去告诉他,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不就完了吗?”
李华过去,这少年抱住李华就不撒手:
“警察叔叔,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今天肯定就惨了!”
李华拍了拍少年的背,周六一拿了纸巾过来,这小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要回家,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肯定还要忙个通宵。
李华以为,这事儿就完了,批评教育一顿,但是徐海拎着他的领子,翻了个白眼:
“重视起来,现在的司法解释,也能对男人针对男人的性侵提起公诉了。
现代的法律,对人身安全,个人的权利的保护越来越注重。
执法,也是在与时俱进。
咱们省上个月就有个判例,有个醉汉倒在大街上,被一个路过的男人摸了一晚上,然后判决下来,实刑一年半。”
李华瞪大了眼:
“啊?这么严重?”
徐海道:
“你以为呢?”
拎回来的那三个,听到了徐海的话,立刻被吓到了。
有人嚎啕大哭:
“别告诉我妈!”
有人瞬间就崩溃了:
“我们只是玩个游戏。”
还有人道:
“警察叔叔,我错了,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徐海却是懒洋洋的:
“早干什么去了,都多大了,为自己做的事情发出代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然后,他把做案卷的活儿交给了李华:
“我眯会儿,案卷写好了先自己检查一遍,我查出来错一个地方你就写一份检查,把字写好点,我过来签名。”
李华抱怨:
“师父,我辛辛苦苦做案卷,你最后出来就写个名字?我出了错,还得写检查?”
徐海打了个哈欠:
“就你这态度,还是多历练历练吧。”
李华道:
“可是师傅,我啥时候才能写我自己的名字?”
徐海懒得和他争辩:
“要不然呢?你快点通过招警考试吧,现在写了你的名字公检法也不要呀?”
周六一正在登记那三个施暴者的信息,同时给家里人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了这样的案件,格外的仔细,生怕漏了什么。
不过,这世上的法盲还是挺多的,这些无知的家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
周六一还挺同情这些人的,语气就比较轻。
但是,徐海又对周六一说:
“冬天多扒窃,夏天多性侵案,你打起精神来,这个案子你办的不行,怎么能出那么多的错?
规章制度都在墙上贴着,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情绪?
我这里及格分六十,先扣你十分,好好反省一下。”
周六一一下子傻眼了,他一直都是好学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压过:
“徐哥,我保证下次,照着规章制度来,不要扣我的分。”
徐海却道:
“扣几分就能买到一个教训,这多划算,你知足吧!”
周六一还争辩:
“学校不是这么计算的。”
徐海反问:
“那你还是学生吗?”
周六一无言以对。
徐海已经把两个椅子拼在了一起:
“出了大学校门,你的学生生涯就结束了,在这里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小孩子对待,你就是年轻的劳力,是群众需要依靠的警察,明白?”
……………………………………
姜汉山忙着汇总资料,他去电脑上调文档,这又出来加了一趟班,老婆的夺命连环电话打了过来:
“都几点了,孩子还在学校!锅里的饭还是夹生的!”
姜汉山一边换衣服,一边急忙道:
“我就快到了复兴路了。”
老婆停了一下:
“你说啥?”
姜汉山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我拐个弯就到学校门口了。”
老婆的声音像鞭炮一样炸了:
“什么复兴路,你确定你是去接儿子吗?孩子都升高中两年了,你还往初中跑。”
姜汉山刚想解释一下,电话里传来破口大骂:
“你以为孩子是撒豆成兵的,你一转眼就长大了?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孩子现在上高二了,就快要高考了,你上点心吧。回回开家长会亲子活动你都不去,人家学校的老师一直以为咱们孩子是单亲,你这爸是怎么当的?记得你抓的犯人花生过敏,连自己儿子几岁了都不知道……”
……
电话里的声音震天响,姜汉山一点不反驳,只对着电话连连应声;
“有你是我的福气!”
老婆怒不可遏:
“有你才是我的福气!”
两个人都在阴阳怪气的吵架。
但是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两小只伸直脖子听动静,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姜汉山左右换到右手拿手机,还不忘敲打一下这两个嫩的出水的小警:
“看什么看?摆正心态,我们这个工作是为人民服务的,就连我们市委书记,都会在露天会议上给民营企业家打伞。”
说完,姜汉山就急匆匆的走了。
李华和周六一对视一眼,笑的更开心了:
想不到,人前看起来能拍宣传海报的姜汉山,居然是一个气管炎。
彭志远嘿嘿一笑:
“不许笑话领导,等你们以后结了婚,也这个德行。”
李华自信满满道:
“才不会呢,以后在我家,肯定是我说了算。”
彭志远像是听到了多好听的笑话:
“等你们以后成了家,就明白了,不管什么样的媳妇儿,医护还是老师,一开始都温温柔柔的,日子过久了,都成了河东狮。
倒不是因为老婆厉害,而是因为,干咱们这行的,差不多都是吃在单位,住在单位,就挣那么点儿工资,照顾家里差不多都是另一半,所以就会觉得有亏欠。
不是因为害怕老婆,而是因为尊重和珍惜家人的付出。
你们明白了吗?
这可是将来夫妻的相处之道。”
彭志远那么大的块头,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周六一和李华,赶紧继续干活。
这个案子不难,流程相当的简单,主要就是费功夫,那一个受害人和三个被抓回来的嫌疑人,被审问了几遍,做完了口供以后,居然都饿了。
周六一拿出手机,又点了一份那家的炸鸡。
受害者是吃哭了:
“警察叔叔,我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指不定吃的是啥呢,这炸鸡太好吃了。”
另外三个嫌疑人,也吃哭了,他们哭的理由比较奇葩:
“早知道炸鸡这么好吃,我们干嘛要为难他?”
李华虎着脸:
“晚了!以后,做事情的时候多考虑考虑,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要做!”
………………………………
然后,李华拎着剩下的炸鸡过来和周六一吃,距离路过那家炸鸡,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吃在嘴里,味道还真是有些百转千回的复杂。
李华吐着骨头,有些疲惫的说:
“这一晚上,要是只有这一个案子就好了,然后再点个宵夜,我也觉得那家的炸鸡好吃,送过来肯定还是热的。”
彭志远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就不回家了,忙着收拾前几天的案卷,腾不出手来拿炸鸡,怕弄脏了案卷。
一听到这话,他突然就急眼了,提醒李华和周六一:
“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是我们干警察的,要不然,这一晚上,就很难消停了……”
然而,彭志远的话音还没有落,新的报警电话就打了进来,报警的是个老头儿,气呼呼的:
“警察,我要报案,我买到了假货!”
假货?
周六一耐心的解释:
“我们这是派出所110报警电话,假货不归我们管,你买到了假货应该打315打假办的电话。”
但是老头儿不依不饶的,非要让警察出现场一趟不行:
“这事儿,工商管不了,就只有你们警察能管得了!”
周六一还有些狐疑,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彭志远让周六一带着李华去处理,而且,彭志远似乎不大着急:
“有些事儿,就是这么邪乎,越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李华当然不想去:
“这都几点了!”
周六一搓了搓手,他还没有单独办过案子,而且李华又是个不靠谱的,这要是出去,违反了规章制度,回来还得写检查,所以他有些犹豫道:
“彭哥,我是个实习警。”
彭志远看着焦头烂额的材料,他擅长抓捕,材料是他的薄弱环节:
“我觉得这老头儿有点熟,肯定是经济纠纷,不算大事儿,你们知道黄赌毒都要罚款吧?罚上来的款子,一部分上交,一部分是作为我们所里的办案经费的……”
办案经费?
一说这个,周六一和李华两个人,都不抗拒了。
周六一对能自己挑大梁出现场,还是很开心,搓了搓手:
“那彭哥,我就先去了!”
李华也很开心:
“要是和赌博有关,咱们所还能有一大笔经费,这片儿拆迁户多,晚上偷偷赌博的,太多了,应该狠狠地治治他们,崽卖爷田心不疼,一个个的都把祖产给败光了!”
周六一太兴奋了,和李华两个人一前一后,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所以没有看到彭志远那憨厚中带点精明的笑容……
呵呵哒,让你们不认真看案卷,让你们不认真关注本地的重点人员,栽个跟头,可怨不到我头上。
那老头儿,可是个宝藏男孩儿,越挖越有。
…………………………………………
出了门,周六一和李华摩拳擦掌的,把个破捷达开出了四驱赛车的效果,风风火火的冲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这个酒店的名字很正统:
正豪宾馆。
但是这装修,居然是廉价的红玫瑰和小红心塑料包起来的,进了门以后,还能闻到一股廉价的香料的味道。
两个人都觉的有点不太对,这种地方如果抓经济案件,那抓到的是什么案件,简直是呼之欲出。
前台是个抽着烟,正在看手机直播的抠脚大汉,看到了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来,被吓了一跳,像个被冤枉了的寡妇一样,不断地自证清白:
“警官,我这可是正经买卖!你看这是我的营业执照,这是我的缴税记录,这是我们安装摄像头接入警方的开关……”
周六一故作老成道:
“有一个客人报案了,我们上去看看。”
抠脚大汉只敢远远的跟着:
“我们这是小本买卖,诚信经营!”
今天晚上的案子,居然全都在宾馆里,这在案卷里也有些不可描述。
两个年轻的小警察,都是青嫩青嫩的,恋爱都没有怎么谈过……
周六一有些尴尬的看了李华一眼,他似乎已经能猜出来是什么样的纠纷了:
“你先上去。”
李华更是硬着头皮:
“你是高材生,肯定比我懂得多。”
周六一心里万马奔腾:
我懂得再多,也不懂这个呀!
但是李华一直撺掇周六一去敲门,周六一拗不过,只好上了,开了门以后,里面两个白花花的身体,年轻女人丰满白皙还有几分姿色,李华丢过去浴巾,让先围上。
老头儿头发都白了,一身的老人斑,但是红光满面的,一开口中气十足,声音不小,把其他房间的客人都给吸引过来了,都在围观这起事件。
两个人看到警察不但不觉得尴尬,也不怕被警察给抓了,光着身子在吵架,女的在骂:
“嫖的钱你都不给,抠门扣到家了!”
老头儿更是唾沫星子横飞:
“咋?说好的两个小时六百,这才半个小时,我给两百怎么啦?”
女的呵呵:
“你自己看看表,多长时间?”
老头儿:
“我说的是有效时长!”
……
这画面,完全是限制级的不堪入目,然后两个人还上手打起来了,周六一和李华两个人本来是从地上给两个人捡衣服,现在直接要先拉架……
半个钟头以后,周六一和李华才把这个失足女和老头儿带回了派出所,这小老板还说: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儿……”
李华头疼道:
“麻烦你以后登记的时候长点儿心……”
………………………………
路上,失足女一直对周六一道:
“警官,你放我一马好不好,我这是第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李华转过头喝止:
“你说话能不能靠点儿谱?还第一次?你的开房记录打出来,比一卷手纸都长。”
李华苦口婆心的劝着老头儿:
“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要多为你的儿女着想,你这么在外面乱搞,你的孩子们怎么想?”
老头儿坐在椅子上,精神矍铄,还喝着一瓶可乐:
“我儿子?女儿?他们都在外地上班开公司,一年不回来一星期,我一个人又当爸又当妈的把他们养大,我为什么不能拥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要一直为他们着想?”
好吧,这个理由无法反驳,空巢老人的生活确实比较寂寞。
李华又劝:
“大爷,您就算是不在乎儿女的想法,你也得在乎一下您自己的名声……”
老头儿更激动了:
“和我一起开店的老伙计们,这两年都得病死了,我上面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早就一个都没了,我新搬过来的小区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哪儿还有自己的名声?”
这?
李华实在是无话反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笔往桌子上一拍:
“那你总得在乎自己的身体吧?万一得了病呢?”
老头儿反驳:
“我看你们天天大半夜的不睡觉,坏人好事才会得病。”
这里是办案中心,另外被抓过来的四个喝酒闹市的,正戴着银手铐,被控制了一排,本来挺害怕的,但是现在闻言都在笑。
尼玛的……这也太黑色幽默了。
这一晚上,是很难消停下来了。
李华的脸都被气的绿了。
彭志远和周六一两个人在审失足女,失足女骂骂咧咧的:
“以后老娘就算是穷死饿死,也绝对不会做那个老匹夫的生意,什么东西,连嫖资都要讨价还价的!”
彭志远让她安静点,还给她念了针对卖淫嫖娼的处罚条例。
失足女声音更大了:
“现在不是市场经济了吗?别人靠山卖山,靠海卖海,我啥也没有,卖我自己,怎么就犯了法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怎么别人欠了我钱,我还得被罚?”
吼完了以后就是卖惨:
“我那口子天杀的走的比我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简直是三观碎裂,叹为观止。
周六一虽然见多识广,也算是见了不少奇葩和人渣,但还是很受不了。
……
周六一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抽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支烟,在外面的楼道呛的直咳嗽。
新抓过来的人动静太大,把正在睡觉的徐海给吵醒了,徐海披着警服出来,周六一比划了一下,有些叹为观止道:
“那老头儿,都八十五了!居然还嫖!”
徐海作为一个老警察,心里承受能力要好得多,劝周六一:
“办得案子多了,你就什么人都见过了,我十年前办嫖案的时候,有个七十五的老头儿,一次点了五个,在KTV里陪他唱歌跳舞,一人给了一万,完了去开房,酒店的老板都看着害怕,担心七十多岁的大爷直接死里面,这才赶忙报警,把人给抓了回来。”
徐海说着进了门,眼睛直了一秒,变得深邃起来,有一点火星子在缓慢的燃烧着,似乎很快就能变成燎原之势,老头儿也直了一秒,两个人同时道:
“赵炳坤?”
“徐警官!”
这次,轮到徐海满脸黑线了:
“你这老头儿,十年了,怎么都不学好?”
老头儿还有点委屈:
“我这不是无聊嘛!”
徐海像是被点了的炮仗,直接就炸了,咆哮帝附体,张嘴就骂:
“别给我找这些没用的借口,去公园里下象棋,去青少年活动中心当志愿者,去广场上跳广场舞,正正经经找个伴儿,有多为难你?你是多不喜欢我国的刑法?再搞不三不四的,直接滚出这个国家算了!”
那个失足女明显被吓到了,但是徐海也没有放过她:
“口口声声的和我们说,你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了,老公死得早,为了养活一儿一女,不得已才干了这行。你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头一次抓到你的时候,我们给你凑钱了,还托人把你送到了扶贫办去学技术,你怎么答应我们的?说以后会找个厂上班,你现在做了什么?
你自己想想,你的案底有多厚?”
失足女还辩解:
“干什么来钱都不快……”
不等着她狡辩,徐海怒道:
“这里的职校刚开,我们凑钱给你买过鸡蛋煎饼果子摊吧?隔壁那卖串儿的都买两套房了,你嫌下雪冷。让你去普华电子厂上班,你把车间主任睡了,被人家老婆揍活该!
口口声声的说你为了你的一双儿女才这样,但是你去学校看看你的儿子女儿,他们有你这样的妈,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徐海怒气冲天的,老头儿和失足女都不敢再说话,这案子立刻开始走流程,该罚款的罚款,该拘留的拘留。
然后,徐海把两个没处理过这种案子的小警叫了出来,月色寒凉,徐海给他们两个人一人发了一支烟:
“记住,对于违法犯罪的人,尤其是踩踏了刑法底线的人,不要同情。
我早年办过一个人贩子的案子,我们警方得到了线索,人贩子偷了三个小男孩,但是有两个小男孩没有卖掉,他们为了躲避警方的抓捕,居然把孩子活埋了,还种上了树,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犯罪分子的残忍,远远地超过你们的想象!
我国为什么要打击卖淫嫖娼?不要拿什么国外的红灯区合法,还给国家创造税收这种幌子来搪塞。
这太恶心了!
我们国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不缺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收入!
我们穿着这身警服,不是为了有钱人服务的,是为了保护大多数的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你如果认为,出卖身体是自愿和合法的,那么如果在威逼利诱之下,承认的自愿,还是自愿吗?出卖身体是合法的,那更进一步,买卖器官呢?
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有孤儿院,有低保,可以保障每一个人都不会被饿死,不会没有学上,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去卖?
我不能理解!
如果人被彻底的物化,成为商品的时候。
尊严、自由、梦想,根本就无从谈起!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黄色产业合法化,那么供给解决不了需求的情况下,就会催生拐卖,虐杀。
你们可以在网上好好查查那些性产业合法化的国家,往往是拐卖的重灾区,很多人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家人,被打残了,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徐海看起来一直是慵懒的,但是现在这番话,却说的格外的严厉、严肃、认真,目光锋利的如同今晚细细的清冷的月光。
周六一和李华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底层逻辑,徐海的话,让他们两个人都震住了。
扫黄打非,不是在断了某些人的财路,而是在保护大多数人的权益。
周六一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李华一拍脑袋,连连点头:
“师父,你说的太对了!我之前还听那些人的歪理,说什么出身不好,没含着金汤匙,是社会不公正,其实是他们自己想要走捷径,想要不劳而获。”
徐海在李华的头上敲了一下:
“真不知道你的书都念哪儿去了,你得知道你为什么执法,才能保证执法过程中,保护应该保护的人,别颠倒了。”
看着周六一不说话,显然是这孩子还没有真正的见过社会的阴暗面,徐海又道:
“为了面包犯罪,是社会的错,但是为了金钱犯罪,就完全不值得同情!不管他多么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讲故事,都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他们给迷惑了!”
两个没扫过黄的小子连连点头,徐海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教育机会,但是也不能太严厉了,把孩子给吓跑了,之前跑了的三个辅警,还让徐海有点郁闷。
对于周六一,他嘱咐的话更多一些:
“以后在工作中,还要记得一点,不要拿学历和行业比,贩毒的利润更大,站街女更暴利,同样的付出,同样的努力,最后的收获,不能只用钱这一项来衡量。”
教育完了他态度和蔼了一些:
“去食堂煮个鸡蛋,一个人吃两个,当今天晚上的宵夜。”
周六一不大明白,这和扫黄有什么关系,但是李华已经把他拉走了:
“这你就不懂了,各行各业,都有些不为外人道的部分,看了白花花的屁股,辣眼睛,当然要吃点白的洗洗眼睛。”
………………………………………………
周六一对吃蛋没兴趣,又回去办公室,和彭志远加班。
大彭没有看周六一的眼睛,现在周六一完全有理由怀疑……彭志远根本就知道之前打电话的那个是谁,他自己不愿意去,所以让两个青瓜蛋子去。
唉!
成年人的套路真是太深。
但是彭志远却是笑道:
“警察这个行当,要和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不管多恶心的人,多挑战你下限的人,你都会碰到,时间长了,你连电视都不想看了。因为你会觉得,电视里那些虚构的情节,还没有现实里来的刺激。
早点和这些人打个照面,比以后突然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强得多。”
周六一一琢磨,是这么个道理,就点了点头。
这时候,又有人打电话报警:
“喂,警察,车祸!夭寿了,这人被扎成刺猬了……”
车祸,不是应该打交警的电话吗?
但是这操着一口外乡人口音的群众却不管那么多:
“你们派出所的电话,就在我们社区门口贴着呢,不是说有问题找警察吗?我哪知道交警电话是多少?”
报警当然就要出警,周六一赶忙又给交警队打了电话,又打了120,人命关天的案子,王才智开车,风驰电掣的带着周六一赶了过去。
现场,惨不忍睹。
一辆敞篷的跑车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角度非常的诡异,因为监控视频拍下来的画面,是车翻滚着几乎是横着贴着一排排护栏过去的,护栏倒了一大片。
而跑车经过几连翻滚,车头完全毁的不成样子,碎了一地,像是一个质量不好的玩具车被愤怒的成年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车身上的玻璃完全稀碎,但是这些稀碎的玻璃,却是扎在了被甩出去,距离跑车三米远的车主身上。
车主体型比较胖,这些玻璃在他身上分布的特别均匀,一根根的扎出来,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没有个能下手的地方。
所以,虽然现场的人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搬动他,谁知道这些玻璃会不会扎破脏器。
周六一头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现场,他看到王才智的面色也是极其凝重,就问道:
“王哥,你看这是喝了多少?”
王才智却是摇了摇头:
“不像醉酒驾驶。”
周六一奇怪道:
“护栏被撞坏了上百米,车毁成这个样子,车主都从安全带里被甩出来了,这还不是醉酒驾驶吗?”
王才智见多识广,忧心忡忡:
“是毒驾!”
周六一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是王才智却是无比的庆幸:
“好在只有这小子自己翻车了,没有撞到别人。毒驾的人神志不清,把油门当刹车踩,把墙面当马路,屡见不鲜。”
……………………………………
很快,交警过来,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过来,专业的医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送上了救护车。
因为家属还没有到,所以王才智和周六一也跟着去了医院,医生护士完全不敢耽搁,一路上是吊着血袋,跑着往抢救室的方向冲去。
这种情况下,也没啥能问的,没多大一会儿,有两口子过来了,戴着口罩的护士把人拦在了手术室外面:
“谁是家属?”
这两口子争着抢着过来:
“我是妈妈。”
“我是爸爸。”
护士看惯了生离死别的眼睛里,没有多少情绪:
“去把费用交一下,一定要留足半个月的ICU的钱。”
女人着急的问道:
“护士,要交多少钱?”
护士道:
“最少先交二十万,但是按我的估计,没有个一百三四十万,根本下不来。”
周六一看的瞠目结舌,这场车祸,就需要这么多的钱吗?
一百三四十万,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
这么多钱,要怎么凑?
这家的两口子也是错愕不已,但是狠着心拿了一摞卡,下楼去交钱了。
事主的妈妈捂着脸哭:
“只要人没事,钱就无所谓。”
而王才智却淡定的多:
“在警察和医生这行,干的久了,看到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交警很快也过来一个年轻人,是那天早上一起维持秩序的,名字叫陈书航,和周六一打了个招呼,然后和王才智一起去找护士,出示了警官证。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对这个肇事司机,进行血液药检!
涉毒案,和普通的车祸不一样,必须要重视起来!
………………………………………………
王才智先从肇事司机的父母入手,询问这货的行程、人际往来、日常生活活动范围……然而却是一问三不知,这对父母除了给钱让儿子败以外,居然根本对儿子的事情毫无了解。
男的痛心疾首:
“平时玩儿的几个孩子,也不和我们打交道,经常是在门外吆喝一声就走了,我们倒是想要和孩子的朋友吃个饭,但是孩子不愿意。”
女的更是气的捶足顿胸:
“这些天杀的狐朋狗友,害了我的儿子!”
王才智拿着装手机的证件袋,看着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心疼又无可奈何道:
“分局的技术科,明天早上才能上班,我们还得再等等。”
但是王才智又觉得不甘心:
“一晚上的时间,那些兔崽子们都能坐上飞机跑国外去了!”
那放过的,可就是谋财害命的犯罪分子了!
事关重大!
周六一拿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思片刻,问道:
“我能不能试试?”
王才智一拍脑袋:
“我差点忘了,你是这方面的高材生。”
回到派出所,周六一跑去宿舍,把自己的电脑拿出来,然后戴着手套,把手机从证物袋里面拿出来,先用数据线链接,完全没有反应,他又拿出来一摞工具,逐步对手机进行拆解。
很快,桌上就只剩下了一堆零件,周六一有专门的接口连接电脑,信息全部都上传到了电脑上。
李华惊为天人,脱口而出:
“你还会修手机?”
周六一笑道:
“技术一般。”
很快,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微信、支付宝之类的平台的同步画面,周六一不需要用鼠标,直接手动就可以在上面进行操作。
这让李华这样的小年轻觉得厉害的技术,却是让王才智和彭志远两个人看着有些心惊胆战。
现代人的大部分社交生活,都是在网上完成的。
周六一有这样的技术,如果他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话,那只是分分钟的事儿,就能把一个人给扒个底儿掉。
警察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不一样。
在王才智眼里,周六一如果把这一手用来盗窃,那分分钟偷个几百上千万没啥问题。
王才智对彭志远道:
“还好,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当白帽子,而不是黑帽子。”
周六一沉迷于对手机解码,没意识到王才智的意味深长,应了一句:
“现在的白帽子可比黑帽子赚钱多了,现在哪个叫得出名头的互联网公司不是几百上千亿的市值?互联网劫持,完了还得洗钱,风险太大了。”
这?
王才智是没话说了,不过他觉得放心了一些。
周六一通过软件定位,找到了事儿主是从江海岸小区出来的,其母连连点头:
“我儿子讲过,有个朋友在这儿买了个新房子,我们还问他要不要也买一套,他说这边的房子靠近江边,返潮厉害,谁买谁是大冤种。”
两万多一平的房子,说的像买菜一样,周六一和李华,都不由得幽怨的看了这对夫妻一眼。
其他的几个对话框里,还有类似于:
“跑那么快,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你再不回来,最好的我们可就都吃了!”
……
这些人说话都用了暗语,来替代一些关键而敏感的东西,仅凭借这些,肯定是不能定罪,只能例行询问。
然而,这时候,派出所的报警电话又响了,这次报警的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的声音中气十足: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我们小区门口有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进行不法交易,你们快点来把他们抓走。”
啊?
不是吧,今天晚上已经有了很重要的案子,周六一不愿意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浪费精力和警力,靠着椅背,就问老大爷:
“大爷,会不会是您太封建了,女孩子化化妆,穿着暴露一点,也没什么吧?”
老大爷斩钉截铁道:
“我干了三十年的县城法官,又干了八年的法律援助,我这双眼睛,什么人渣没见过,错不了!你们赶紧带人来吧!
我就在江海岸小区门口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