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楼层以后，周六一和雷明守在楼外面，楼下的其他警察也赶紧上楼抓捕，梁培禾亲自坐镇指挥。

周六一把这家的电给掐了，刘华看到的就是自己家里没有网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周六一装作物业的人敲门：

“刘先生，您在家吗？您家的电费该交了，您看是您自己去地下室刷卡，还是您现在把钱给我我替您交一下……”

刘华骂骂咧咧的开门：

“你们这些物业，收钱的时候积极，办事儿的时候和死了一样，天天早上有个老头儿五点钟开始吊嗓子，折磨的我根本就睡不着……”

然而，他一开门，周六一对照了一下，手机上有远程监控从刘华电脑里找到的他的证件照：

“你就是刘华吧？你涉嫌电信诈骗，被捕了。”

雷明从夹克掩盖的后腰处掏出手铐，刘华一看是个长相美丽的女人，就想要反抗，抬手就想拿门口的啤酒瓶子，结果很不幸，雷明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脚就把刘华给掀翻，摁倒在地，他像个大号的乌龟一样，就连扑腾都没有力气，被雷明反剪手背给拷上了。

刘华又疼又委屈：

“你一个女人，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片刻之后，雷明拎着刘华，像拎着一袋垃圾，下了电梯。

坐在车里的梁培禾看了看表，从报案到抓捕，现在还不足六个小时。

案犯利用了伪基站、银行短信漏洞、跳板网站、时间……等等可以利用的各项优势，收割洗劫了十几个受害者将近一生的财富。

但是，周六一不逞多让，他也用了远程监控软件，木马植入技术，人性博弈的赌徒心理，路由器信号远近强弱……天时地利人和，直接把人给抓了。

这案子，这个看起来复杂艰深的电诈案，办得相当漂亮！

梁培禾对于电脑技术，其实是个外行，他一直都是有什么案子办什么案子，所以他问许仲平：

“周六一用的那个软件叫什么？”

许仲平一脸尴尬，因为在几分钟以前，徐海反问他：

“你们学校也是理工大学，听说你们专业还是王牌专业，导师也是国内的大牛，怎么就被周六一给比下去了？”

许仲平，他现在开口也不行，不开口也不行，难道他要给领导解释一下，他们学校是怎么在试题泄露，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请了外援的吗？

况且，当时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外援不能使用任何私人的电子设备，完全只能使用它们的电脑。

那个木马病毒，周六一是怎么带走的？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周六一，居然把那个木马病毒程序的代码给背下来了。

简直不是人！

刘华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作为证据封存了，因为他舍不得把钱交给专业人士清洗，所以这些钱都可以被追回来。

刘华气的大骂：

“早知道忙活了一上午，还是会被抓，我就应该用这些钱吃顿好的。”

雷明冷冷的翻了一个白眼：

“吃下去也得吐出来。”

……………………………………

案子，漂漂亮亮的破了，审讯什么的就全都交给了分局的侦办小组。

周六一从自动贩售机里拿了两瓶饮料，下楼的时候，看到雷明正在窗口抽烟，下午的光落下来，她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金色，又像是泡在浅浅的蜂蜜里，暖洋洋的让人醉的不像话。

周六一赶紧跑了过去，但是雷明在打电话，背对着他：

“行，队长，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我不用回家收拾东西，行李都在宿舍。”

然后她挂了电话，又给她妈打：

“妈，我出个任务，上交手机的那种，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然后，电话里传出来的不是温馨的临行密密缝的母慈女孝，而是她妈的咒骂声：

“死外面别回来了，真不知道一个月挣不到五千的工作，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狗啃了被门夹了，天天连家都不回，早知道你这个德行，我生你干嘛……”

周六一站在两米之外，看着雷明，而雷明一声不吭，听着她妈骂完。

其他人可能会不习惯，但是周六一和雷明，对各自的母亲的这种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内心毫无波澜。

雷明转过头来，一脸平静，问周六一：

“有事？”

周六一赶忙摇头，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没，没事……”

雷明脸上多了一丝清浅的笑容，几乎很难察觉到：

“案子办得不错，不过我现在没有空请你吃饭了，下次见。”

说完，她接过了周六一手中的两瓶饮料，像从前习惯的那样，把瓶盖拧开，递给周六一，然后拿过另一瓶，拧开一口喝了半瓶。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妈的小吃摊太忙了，他那时候太小，人还没有桌子高，手就连水瓶的盖子都包不住，不管是咬还是抓，都拧不开水瓶。

雷明每次都会把拧开的瓶子，开了口的易拉罐给他，然后再自己开一个。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了，雷明的这个习惯居然还没有改。

周六一没有说，接过来喝了一口：

“注意安全。”

雷明点了点头，潇洒离去，背影英挺美丽，像是一株青竹，散发着淡淡的清爽芳菲的气息。

他感觉空气里似乎有酒精，上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两只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踩在云朵上。

这是不能和任何人说的，藏在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

但是，徐海在他后面突然出现，老刑警最擅长的就是蹲点，不声不响的，吓了周六一一跳：

“雷警官，刑警队的霸王花，你也认识？”

周六一点头，不知道徐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徐海这样的老刑警，居然都称呼雷明为雷警官，完全不同于像对待黄青梅和李娟的态度。

足以说明，雷明当警察这么多年，挺受人尊敬的。

徐海笑道：

“这妞，辣的很，目前还没有敢招惹，我抓人贩子那会儿，和她合作过。”

周六一的眼睛都亮了：

“啥？她做过什么？”

雷明比他大七岁，有太多他没有参与过的人生。

徐海笑道：

“那会儿，我们去鲁省乡下逮人贩子，蹲了大半个月，没有一点线索。雷警官是派过来支援的后续人员，谁知道她下了火车以后，我们的人说她和人贩子接上了头，被几个人贩子给包围了。”

周六一的拳头都硬了。

乡下的人贩子，那可是要命的，只要被卖到了山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雷明，居然还参与过这么大的这么危险的案子。

徐海这人说点事情，又喜欢卖关子：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接到了医院的报警，我们一个个大老爷们儿，都吓傻了，人家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大老远来的来帮我们破案，却遇到了危险。

真出了事情，让我们怎么向人家的家人交代？

我们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赶紧去了医院，你猜怎么着？”

周六一快要急死了，望眼欲穿的看着徐海，岂料徐海哈哈大笑：

“我们去了医院，听说新送过来的病人都在急诊，而且是看骨科，我们赶紧过去，看到三个人高马大的人贩子嚎的像杀猪一样，那脸被打的像发面的馒头撒了一把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雷警官一个人居然把他们都给打趴下了，还把他们捆在三轮车上的两个从外地绑过来的妇女给解救了。

我们找到雷警官的时候，她正在楼道里坐着修她的碎成了好几瓣的手机，看起来就像是个子高挑漂亮的普通小姑娘，还有两个男青年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那模样，真够俊俏的，我手底下的几个刑警，都没有成家呢，看着特别动心，但是吧，医生和他们讨论过三个人贩子伤情，都默默地没有追过雷警官。”

这样啊。

周六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心悦的笑容。

虚惊一场。

不过现在雷明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活跃在办案一线，肯定是没有事。

这个世界上，只有咳嗽和爱藏不住。

徐海是个老刑警，能通过当事人的反应，看出很多深藏的东西。

徐海点了支烟：

“那三个人贩子，有一个还学过凶残的泰拳，有一个在地下赌场打过黑拳，还有一个是杀猪匠，都人高马大挺凶恶的，居然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打趴下，可真是奇怪呀。”

周六一沉默不语。

这没什么奇怪的，那些人贩子是求财，把女人当成玩物，而雷明是求生，求生欲强的人就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

一个有信仰的人，和一堆垃圾，怎么可能一样？

看穿了周六一的秘密，徐海手往周六一的肩膀上一搭：

“这缺德货，太不让人省心了，我们轮流问了一遍口供，就是死咬着不说。你再去问问，说不定有其他的线索。”

周六一是个见习生，还没有独立办案的资格，这里是分局，多的是大牛：

“反诈中心的人不是也都在吗？”

徐海笑道：

“新成立的单位，能有几斤几两？都是滥竽充数的，除了会删帖子还会啥？你去，给他们上一课，我可是听说，在黑客这一行，都是年纪越小越厉害。”

周六一想到那个偷来的病毒，赶忙道：

“师父，现在已经没有黑客这个概念了，我们现在都叫做网络安全工程师，黑客是要坐牢的！”

徐海嘿嘿一笑：

“我还以为你是个法盲呢，去吧，去看看那个滥用技术的黑客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一千多万呢，足够把牢底坐穿了吧？

咱们一年工资林林总总的，司法补贴，值班补贴，出差补贴，文明奖，取暖费，清凉费，加起来好像不太到八万的样子，你算算咱们多少年才能攒够一千万？”

周六一头皮发麻。

徐海这是在敲打他，不要仗着技术走邪路。

…………………………………………

刘华蓬头垢面的窝在审讯室，因为案值巨大，手铐脚铐都戴上了，本来就很普通的容貌，现在看起来更颓丧了，像是一只被丢到了粪里滚了一圈的野狗。

周六一不大明白，都已经被抓了，而且只有一面之缘，刘华见他做什么。

没想到，刘华一开口就是：

“那个女孩儿，是你女朋友？”

周六一心里天塌地陷的，他觉得自己是真的从来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怎么都往这个方向上靠拢？

他急忙摇头：

“不是。”

刘华像是松了口气：

“就是，那么漂亮的妞，怎么能看上你？你这个年龄，大学都没有毕业吧？你这衬衫的肩章和那几个警察的不一样，你是个辅警吧？哈哈，干活的时候让你冲在前面顶包，领工资的时候一个月一千八，人家那么漂亮的警花，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说完以后，刘华像是支棱起来了，腰板儿笔直。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穿着年龄等外露的信息得出准确的分析，刘华的这一席话，他自己说的心满意足，但是另一个陪审的警察，肩上是技术警衔的许仲平，一直在笑。

刘华意识到自己被笑话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

许仲平道：

“这位，是我们今年的省考第一名，东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你搞伪基站和网页上传，就是他抓到的你。”

什么？

刘华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松弛下来的面容，显得很是狰狞：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技术，你居然当警察？你知道现在顶级的网安工程师多少钱吗？和中了彩票一样，市中心的房子都能随便买，当警察，你是抱着金饭碗在要饭，你明白吗？”

周六一却是审视着刘华，好半天才开口：

“你就是和我说这些吗？我没空，我走了，我们单位今天破了案子，我师父管饭，不吃食堂了，去下馆子。”

说完，周六一就准备起身了。

刘华大哭：

“等等！”

周六一停下。

刘华问周六一：

“你的工作怎么样？能挣多少？”

这可是个灵魂问题，许仲平都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六一一眼。

周六一重新坐下：

“吃得饱，睡的着。”

许仲平松了口气，这个回答算不错的。

刘华呢喃着这六个字：

“你知道我为啥被银行开除了吗？我嫌试用期的工资太低，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出钞票的口子上粘了胶水，这样出钞超过二十张，就会因为太厚压在胶水上，一般现在的人取了一沓钱，都不数，直接拿走了，再回来找银行的账，银行只会认为他们在找麻烦。

一开始，我挺开心的，因为我能每个月多三千块钱的收入。

全都是现金呢！

我把这些钱放在我宿舍的枕头底下，没事儿的时候就拿出来数一数。

但是，为了这一百块钱，我白天吃饭吃的没滋没味的，晚上睡不着，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害怕被人给抓走。

但是我真的很想要钱！”

周六一道：

“我看过案卷，不到一个月你就被抓了，有人数了钱，发现少一张，银行一开始认为他在耍赖。但是这位张先生是个较真的人，他打印了冠字号，然后把票据交给了银行。

银行觉得有点蹊跷，就把冠字号上传到了自己单位的系统里，因为现在的人使用现金的比较少，大部分老百姓家里都不会存放太多现金。

过了没多久，你拿着钱去存，就被抓了个正着。”

刘华点头，又摇头：

“我天天在银行工作，可看着呢，好多人没文化，没脑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钱？几十万几百万的放在银行，利息都几辈子花不完……”

周六一和这种人没什么聊的，站起来准备走人，但是刘华大哭起来：

“我也很想过上能吃得饱，睡得着的日子。”

…………………………………………

刘华交代的挺快的，他技术一般，网上购买的网页，但是现在痕迹也全部都被销毁了。

这种网页网上能制作的人挺多的，不一定会用于违法犯罪行为，很多商场超市，登记信息可能都用得着。

溯源没有太大的价值。

审完以后，周六一才喝了瓶水，姜汉山喊周六一上楼，往另一栋楼的后勤处走：

“来都来了，顺便办点别的事情回去，咱们所的电子设备老化严重，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给你发警务通……”

新电脑、新手机、新摄像头、执法记录仪……周六一一听这些东西，立刻眼睛亮了。

都是现在的男生喜欢的设备，而且和民用的东西不一样，只有警察才能接触到的权限更广的东西。

姜汉山带着周六一就进了后勤处老吴的办公室，在楼道老远就听到了碎纸机咔咔的声响，两个内勤正端着一箱满了的纸搬出去。

走进去以后，发现老吴正在扣碎纸机里的卡纸，然后再把一叠文件给放进去。

办公室里都因为碎纸机的工作而升了好几个温度，周六一瞟了一眼，文件上的署名，赫然是前段时间落马的意味高官。

显然，各个单位，都在整肃。

就是销毁所有他签名落款的文件，不让他的名字再出现在任何内部公文中。

派出所因为文件量比较少，几个内勤早就做完了，但是分局的太多，现在还没有搞完。

姜汉山看了周六一一眼，若有所思道：

“不管你从事哪个职业，一定要遵守职业道德，行得正，坐得端。”

姜汉山还没忘了许仲平说他的软件是木马病毒，所以主要是为了敲打他，但是这个敲打的方式……

让人觉得唏嘘。

这位高官，在刚调职的时候，也做了很多好事，但是禁不起权利的诱惑，后来成为了当地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大半辈子的所有功绩，都会被抹去，就像是在这个单位系统内从来没有存在过。

对于想要在职业生涯中做出成绩的人而言，是一种神形俱灭的打击。

周六一，如果想要以警察这个职业为终身职业，就不能犯那些边界不明的错误。

周六一从来不是个喜欢抬杠的人，相反，他从善如流，很受教：

“教导员，我知道了。”

但是和姜汉山的目光碰撞，姜汉山了然，下一次这小子只会把软件藏起来偷偷的用，而不是坚决不用了。

付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老吴累的气喘吁吁，因为太胖，所以坐在椅子上吭哧吭哧的，椅子也在响：

“还好我从警早，晚几年连体测都过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内卷太严重了，我看着好几个不错的苗子都在体测这一关被卡住了。”

姜汉山一边接茬，一边看办公室里的装备，顺手还拿了个表格：

“咱们念警校那会儿，菜里连点油花都没有，都还想着怎么增重呢，根本不存在超重的问题。”

老吴连连点头。

姜汉山就已经在表格上划了：

“警服要一整套，春夏秋冬常服执勤服常服作训服，五服齐全的，现在是不是有警礼服了，也要一套，照着禁毒大队的给我们配。

警务通，执法记录仪，要一套，我看这个就不错，照着治安大队的给来一套。

防刺服、防爆叉，要一套，这个是不是和城管那边的差不多？

我们所那个做图侦的那个电脑太旧了，照着网安的给配一台。

……”

老吴立刻不再点头了，连连摇头：

“老姜，咱们的惯例你也知道，装备要统一采购，今年派出所都已经过了时间，这小子新来的就先借别人的警服穿一下，一个见习生要什么警务通，现在警务通都用的是华为的，一个四五千呢……”

姜汉山手撑着桌面，笑容儒雅随和：

“老吴，今天那个案子你听说了吧？伪基站伪造银行短信更新身份证诈骗案，就是我们所给破的。”

老吴原本没有怎么注意周六一，分局这样的地方，年轻的科长也不稀罕，各个单位的骨干精英也会经常过来开会做工作。

周六一，除了长得帅一点，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但是姜汉山的话音刚落，老吴看向周六一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

“什么？那个案子是你提供的线索破的？”

“我天！我在一线时候，一个月抓的扒手加起来都没有这一票多！真是时代不一样了，英雄做的事情也不一样了。”

……

然后，老吴在姜汉山拿过来的表格上，毫不犹豫的签了字：

“我晓得，神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

案子处理的差不多了，胡亮接了个电话，回去和女朋友再商量订婚的事情，姜汉山准了他的假。

徐海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可得成功，我们所很久没有喝人的喜酒了。”

不过，姜汉山刚要走，接到了学校打过来的电话，让他去一趟。

姜汉山坐在车上，很是郁闷：

“我就奇了怪了，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学习不好，不应该是老师的事情吗？为什么要一趟一趟的一直叫家长，我要是能教好他，为啥要送到学校呢？

还有，明明是孩子学习不好，为啥要一直批评家长。我要是能代替他考试，我还用得着他去吗？

现在的教育，真让人费解。”

姜汉山看徐海，徐海在抽烟：

“老姜，你别看我，我哥学习不好，他闺女上学一学期，被叫了十几次家长，他说像他，他小时候就那样。

你想开点吧。”

姜汉山无语：

“我是高分考进理工大学的化学系的。”

徐海赶忙安慰：

“那也可能基因突变嘛，你想开点。”

姜汉山又看向周六一，周六一双手一摊：

“我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全校第一，一直到省考第一，我从来没有因为学习给我妈添过麻烦。”

姜汉山拍了拍周六一的肩膀：

“我可真羡慕你妈。”

然后，他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

“要不你去一趟吧，老师每次说的话太难听，我有些受不了。”

他老婆的咆哮声排山倒海而来：

“你受不了，我就受得了？你是单位的模范，大领导，我就不是了？你当警察的时候每次都要身先士卒，喊着跟我冲，怎么到自己家的事情就怂了？

我告诉你，一人一次，上个星期是我去挨骂的，这个星期轮到你了！

你要是敢不去，就别进这个家门了。”

他赶忙道：

“行，我现在就去学校，不管孩子老师骂什么，我都不会甩脸子。”

他老婆又说：

“不和我抬杠了？我看你是刚办了案子所里不忙了吧？快点去学校，晚上买点东西去看看我妈。”

……

姜汉山颇有些无奈，转过头看徐海和周六一，两个人都声称自己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

姜汉山在警车旁边拦了两个空的出租车，出租车都跑了，他一拍脑袋：

“我咋忘了，穿着警服，开着警车，根本就打不到车。”

他把脱了的警服和警帽放警车里，去了路对面打车。

周六一和徐海回所里，周六一开车，徐海赶紧接管了方向盘，毕竟年轻人刚刚立了功，不好说他开车开的像一坨翔，美其名曰：

“你脑子歇会儿，cup工作时间太长，会发热宕机。”

…………………………………………

此刻，所长也刚刚忙完了一堆事儿，正和姜汉山通过了电话，还要了不少设备，他心情很不错，腿搭到了办公桌上，还哼了句小曲儿。

但是，梁培禾打了电话过来。

梁培禾是分局的大忙人，主要管着破案这一块，一般根本就没有时间打电话搭理别人，经常是付胜给他打。

付胜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梁培禾打电话也不和他寒暄，单刀直入：

“周六一，这个新人，你要注意一下，他没有任何警务工作的经验，人又年轻，你不能只为了办案率，还得考虑到人才的培养，你的工作重要，但是下一批警察的培养也重要，不然等咱们这些老家伙退休以后，谁来当警察？

这小子性格比较跳脱，你要多关注一下。”

梁培禾是个有点级别的领导，不光是会办案子，也是个优秀的管理者。

他的话没有说透，但是付胜理解了：

周六一，使用了过激、打擦边球的方式，梁培禾觉得有点危险。

付胜也觉得头皮发麻，周六一似乎已经把剑走偏锋当成了一种思维定式，不使用一下就不舒服：

“行了，我知道了，你都那么大的领导了，不至于还和一个法盲计较吧？”

但是挂了电话以后，付胜久久不能平静。

…………………………………………

而梁培禾坐在办公室，心情极佳，包子褶子一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反诈中心是新成立的，特殊渠道特殊人才，但是这些人才已经在社会上经过了毒打，进入体制求的就是一个安稳、福利高、月月都有现金流。

冲劲不足。

周六一，有点意思。

这小子居然能把多年前大学里的病毒给收集起来，还能用起来。

路子很野。

梁培禾一点也不怀疑，周六一的U盘里，还存了很多毒性更大的病毒。

他的手中，压着刘华这个缺德货的案子，一个天衣无缝的案子，就在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给破了。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但是也可能，只有魔鬼才能打败魔鬼。

…………………………………………

下午，回到单位，食堂已经收工了，但是李大妈给留了点吃的，周六一拿着塑料饭盒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然后去办公室的窗边吃。

他倒是不浪费时间，还拿了个案卷看，徐海提到的伪基站诈骗，13年就已经出现了，他居然在案件研判过程中没有发现。

这让他觉得有点挫败，要赶紧把所有的案卷都看完才行。

李华正在打游戏，一边打一边口吐芬芳：

“特么的，真不要脸，明明是幼儿园的水平，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三江第一狙，还取个名字斜键仙，我打了一个钟头，掉了好几颗钻！”

黄青梅白了他一眼：

“能不能小点儿声？”

然后再看周六一，从前冰冰冷冷的眼神里，现在温柔的能出水。

黄青梅不缺人追，她从小就因为长得好看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对于请她吃吃喝喝送送东西的恋爱，没啥兴趣。

但是，特别聪明，人又帅，还特别努力的周六一，越看越是赏心悦目。

李华看到黄青梅的眼神，立刻把手机放下了，有些坏笑的问周六一：

“我听说办这个案子，调了刑警队的人过去，刑警队有个特别漂亮的警花，你见着了没？”

黄青梅杏眼圆瞪：

“刑警队，传说中男人是牲口，女人也是牲口的地方，还有美女？”

李华添柴不嫌火大，笑道：

“上次大比武的时候，刑警队出来的女教官，和彭哥过了好几手呢，拍下来的宣传照都上了咱们的内网了，你没看吗？

那位女警官，长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

这可真的是入错行了，她要是去当模特和明星，肯定也能火。”

黄青梅不相信，但是李华已经把手机翻出来，把拍的照片拿出来给了她，大比武结束的合照，雷明在其中看起来也是英姿飒爽，绝世独立的，其他人根本就盖不住她。

黄青梅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这时候，王才智从外面回来了，他对着周六一就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

然后不无感慨：

“现在的办案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就是人海战术，靠人的眼睛和铁脚板，现在都已经开始靠专业技术了。”

王才智并不知道刚才大家都在讨论雷明，把雷明也给夸上了：

“我本来觉得，刑警队的那个雷警官是个挺高冷的警察，没想到和你扮情侣的时候还挺像的。”

啊？

黄青梅默默地转过身，回自己的工位上了，眼圈也红红的。

李华拼命给周六一使眼色，周六一装作了没看到。

这时候有人打了报警电话，是个女孩子，但是声音听起来已经不青嫩了，起码有个三十多岁，在电话里哭着叫周六一是警察叔叔，周六一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管多大年纪，穿上了这身蓝衬衫，立马就辈分升一级。

“警察叔叔，我的手机没有话费了，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谁也联系不上，我也没有现金，我不能打车，不能坐公交车，不能吃饭……”

在我国，手机欠费的情况下，紧急电话是可以拨通的，而警察确实是会提供大部分的帮助。

所以，钻空子的人就比较多。

比如，上个星期就有个电诈分子，把全国十几个派出所的电话都给打了一遍：

警察同志，我想自首，但是我的手机欠费了，你能不能给我充点钱？

然后，这个电诈分子一晚上就收到了好几千的话费，然后又把话费冲到了绑定的其他游戏账号里面买币，关机以后逃之夭夭。

连累的十几个民警，都受到了处罚。

居然能被一个骗子耍的团团转？

还怎么去给老百姓普及反诈知识？

这事儿是内网上普及过的，周六一现在必须要先核实一遍报案人的信息，但是这女孩子明显在哭。

周六一道：

“你不要着急，不要哭，没关系，我给你充三十，够不够？”

然后，周六一把这个电话号码输入到了微信里，查找联系人，看到了一个正常的微信账号，朋友圈是可以对外看的，而且记录可以翻到好几年前。

快速翻了大半年的，还看到了女孩子的名字。

周六一补充了一句：

“董文月，你能听到我在说话吗？”

女子的反应很真实，雀跃起来：

“能听到，警察叔叔，太感谢你了？”

周六一又问：

“就是这个电话吗？你能不能把这个电话号码给我说一遍。”

女孩子没有拒绝，应声把电话号码念了一遍，完全没有打磕绊的，周六一故意在重复的时候，念错了尾号，还被女孩子着急道：

“警察叔叔，最后一位错了。”

周六一掏出自己的另一个手机，照着这个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充了三十块钱：

“我给你充好了，但是可能需要几分钟才能到账，你稍微等一下。”

女孩子很开心，说了好几个谢谢，等到她回到家，会给周六一返还，周六一说不用了。

整个全程，王才智都看到了，谨慎、速度快，处理起来像个老手，他对着周六一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值班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王才智这么抠的人，像是活在上个世纪，恨不得把一块钱分成好几块来花，居然会想要请他吃饭？

周六一不解。

王才智笑道：

“按照龙华街派出所的传统，请你吃饭，就是出师了。”

周六一现在在王才智的眼里，就是一个合格的社区民警了。

…………………………………………

所里每天都有很多案子，周六一跟着办了不少，几个人都把考核的意见交到了所长付胜的办公桌上。

居然无一例外，全都是好评。

所长付胜有些意外，他把徐海叫过来了。

徐海顶着一张睡不醒的脸，手里拎着一份案卷：

“李华这小子的案卷写得真不行，这字和狗爬一样，我都不想在上面写我的名字。”

付胜没接茬：

“周六一悟性极高，胆大心细，做起事情来也很拼命认真，到目前为止，他的方法虽然有笑的瑕疵，但是事情都得到了完美解决。

如果现在训斥他，肯定会给周六一造成心理影响。

现在的小孩儿说辞职就辞职，尤其是身怀绝技的高材生，跳槽换工作，根本就不是为了找口饭吃，而是为了升职加薪，一岗定终身的年代早就过去了。

要是周六一被骂几句就跑了，那更是得不偿失。”

徐海竖起耳朵：

“所长，你问我？就一个懂点技术的毛孩子，能翻了天？你看看现在的那些小孩儿，和咱们小时候不一样了。

咱们小时候，哪见过智能手机和电脑技术，家里能有个电饭锅，就算是个家用电器了。

现在的小孩儿，从小就什么都见过，他们见识多，你家孩子从小到大，兴趣班上了多少？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我知道的，你孩子上了奥数班，绘画班，还会一门乐器吧？

我记得你娃的唢呐吹的不错，大彭结婚的时候，还给表演了个才艺。”

今天周六一帮着破了个大案，徐海心情极佳，语气听起来特别的愉快，就愿意为周六一说很多好话。

所长付胜曾经是因为用枪被审查，才错过了晋升的机会。

所以对于周六一出格的行为就特别的敏感，生怕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走了弯路。

但是，时代毕竟不同了。

付胜不住的摇头，目光犀利如剑，看的徐海头皮发麻：

“不一样，虽然我不是学电脑的，但是我也知道，这玩意儿很容易犯错。”

徐海硬着头皮问：

“所以，你要亲自教导周六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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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青梅一直闷闷不乐的，周六一去自动贩售机上买了瓶饮料给她，但是这个时候，分局打了电话过来。

一般来说，应该是所长接，但是那边点名叫周六一，语气有些神秘莫测的。

电话是梁培禾身边一个叫做范迪的年轻研究生警察打过来的，他是文职的行政编，没有直接下放到基层，现在做什么都是半桶水：

“刘华的东西你有没有全部检查一遍？”

周六一有点疑惑：

“检查过。”

范迪又问：

“那手机呢？”

周六一回忆一下，点头道：

“我和反诈大队的两个同志，一起把手机链接到电脑上，进行了好几遍的扫描，把能提取和备份的文件都提取了一遍，手机也进行了封存。”

范迪说：

“你离开以后，手机打不开了，变成了一块砖，在几个同事的几次尝试按下开机键，才勉强打开，但是输入密码以后手机自燃了。”

什么？

周六一震惊无比，他让范迪赶紧把手机拍照传过来，他要再看一眼。

周六一把图片在电脑上放大，烧焦的手机看起来格外狰狞，主板什么的全都烧坏了，里面的数据再也提取不出来了。

手机的四个角进行过改装，里面加入了很小的硫酸装置，在反复按压开机键后，硫酸袋子压破，就会倾倒在主板上，所有的数据都会被碳化烧毁。

这是毁灭数据的最好的办法。

也就是说，刘华这一次犯案，是得到了网上其他犯罪分子的指点。

这个人不但精通软件技术，可以熟练的编写程序，还能进行工艺复杂的硬件改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