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市强制隔离戒毒所,全国统一戒毒模范示范所,远离闹市喧嚣,尽享精瑞人生,我们这里条件贼拉好……”
宋学文把个戒毒所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像这里比五星级大酒店还舒坦。
但是落在周六一的眼里,高墙铁丝网,人脸识别系统全覆盖,雷达扫描无死角,就算是上个厕所,都会有玻璃球的摄像头调转头过来盯着。
里面的人,吃饭睡觉说话放屁,都会被高清4k屏幕实时转录。
一道一道的闸门,都是最好的防弹玻璃和钢筋打造的。
周六一眼看着宋学文使用了人脸识别、瞳孔识别、指纹识别,多种权限才把他们给带进去了。
但是事实上,这种地方,也是部分允许同行或者是社会上的单位和人员来参观的。
宋学文给周六一做科普,特别有耐心,指着墙上的各种宣传,颇有些自豪道:
“国外大麻都合法化了,在咱这儿,想都别想,什么飞叶子能让人精神更好,什么海洛因就是英雄,都是扯屁。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只要在我们国家敢贩毒,达到了一定的克数,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什么大使馆、总统、首相、国际舆论,加起来都不好使。”
其中两副宣传画,看起来格外的艳丽,宋学文停下来,让周六一仔细的看有什么差别。周六一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都是紫色的绿叶子的花卉。
宋学文不放过这个科普的好机会,兴致勃勃的给周六一讲:
“你看农学和花鸟市场,我们经常去做宣传的。
虞美人种出来和罂粟差不多,就经常有人想浑水摸鱼,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仔细辨别,就会发现差别很大。
你看,虞美人的根茎,更细嫩,更毛绒一点。
这个罂粟,明显更加艳丽,花朵也更大。
我们宣传的时候,都给农户和群众讲清楚了,欢迎举报,举报有奖励,两百到五百块钱。
不要不好意思,不要碍着熟人的面子下不来,种这玩意儿,叫做违法犯罪。”
说着,宋学文还不忘嘱咐周六一:
“你们龙华街派出所辖区人多,做普法工作的时候,顺带着也帮着我们做一下宣传工作。”
继续往前走,贴着的是毒品药品的识别。
周六一是理工科的学生,所以能看懂部分化学式,但是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化学分子结构,有点奇怪:
“有这么多的品种吗?”
宋学文答疑解惑道:
“咱们国家的毒品定义,和别的国家不一样,我们队毒品的定义是概念法,除了大家都知道的毒品,凡是对精神有影响的药物,合成物,衍生物,都可以叫做毒品。
国外总是具体定义那些东西是毒品,有的药品公司,在实验室里合成乱七八糟的东西,警方禁一个,再生产一个,法令出台以前的那玩意儿,就不能叫做非法了。
而法案这种东西,出台最快要三个月,三个月后毒品就换品种了。
药品公司在前面飞,法案在后面追,那还禁个屁。”
姜汉山走在过道里,看着有个办公室里的新型机器,不无感慨:
“现在的技术好了,就算是把五克的冰毒倒在西湖里,都能在几秒钟之内检测出来。”
他驻足良久,然后道:
“这也是我们这些人,奉献了整个青春的成果。”
姜汉山今年三十九,二十二岁理工大学的化工专业毕业,在学校和警方合作的实验工作过,在禁毒宣传口工作过,在一线禁毒工作过,还去过滇缅的缉毒一线……
是真正的把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禁毒事业,不仅仅是献出了青春,还包括往后余生。
姜汉山神色凝重,显然想起的不只是这些已经取得的成果,还有很多曾经的战友,一起出生入死,但是到现在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见面的人。
但是,他没有给周六一讲。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强戒区,这个时间点,正在上教育课,从楼道的全封闭的玻璃里面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况。
姜汉山问宋学文:
“我们送过来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宋学文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姜汉山和周六一:
“你们两个人是吃了饭过来的吧?”
周六一点头,不知道强戒人员的情况和他们有没有吃了午饭有什么关系,但是宋学文像是松了口气,给他们讲:
“那几个脑残,我真是受不了,毒瘾上来,不管不顾的,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乘着我们的人不注意,居然互相拉出来换着吃……”
周六一感觉到明显的生理不适,想吐。
宋学文还在吐槽:
“我真是醉了,你说狗吃屎,猫喝马桶里的水也就算了,人怎么也这个德行?这吸了毒的人,就不能再把他当人看了……”
看到周六一明显不适,宋学文指着墙上的一个彩色的脑子图片:
“我没骂人,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看这是部委的专家在实验室里研究过得出的结论,吸一次冰毒,就会对脑子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相当于多了一个孔,吸的次数越多,脑子上的孔洞就越多,人的神经系统出问题的部分就越多,你说这不是就变成了脑残吗?”
周六一无言以对,但是不说话太冷场了:
“这不是都在改造吗?”
宋学文翻了一个和他的身份不太相符的大白眼:
“你知道戒毒不复吸的概率是多少吗?百分之三,也就是说,这一百个人出去,只有三个会不再吸。
我去看过临终的吸毒患者,我们追踪到的情况,也是真的戒了,但是在我们见到的时候,跪在我们脚下,痛哭流涕。
你以为是在忏悔吗?
不,他们是周围已经接触不到吸毒的人了,弄不到药,哀求我们能给他抽一口!
这玩意儿,抽上一口,就戒不掉了。”
周六一有些震惊,这确实是他的认知范围内没接触过的东西,他喃喃道:
“真戒不了吗?”
宋学文上下打量他一番:
“小子,你能戒了打飞机吗?”
啥?
周六一还没有正经谈过女朋友,但是现在血气方刚的,他脸涨得通红,这下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学文了然于心的笑道:
“渴望毒品的心情,胜过打飞机的百倍,胜过抽烟的千倍,怎么可能戒得了?正经人能做到的,就是一辈子都不碰!”
参观完了以后,签了几个字以后,宋学文让周六一去和强戒所的民警,一起负责一下下午饮用水的发放,也参与一下强戒人员的生活,不能总是高高在上的观望。
姜汉山也点了点头:
“去吧,但是有一点,不管对方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要把他们当成骗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
…………………………………………
强戒所也有一定的工作量,就像是有些监狱办的工厂,代为加工服装一样,所以大家会调侃,坐牢坐监狱为踩缝纫机。
甚至有的坐牢的人,在里面学会了很好的加工服装的技术,出来以后还真的有了一技之长,能生活的不错。
三江市没什么成体量规模的服装,电子产品虽然很缺人,但是这一块儿比较敏感,谁知道有没有个手工帝能用偷偷攒下来的零件搞出来手机电脑,搞出来通讯设备和外面联系上,那可就太可怕了,所以给他们拉到的活儿,就是糊寄快递的纸盒子。
周六一在巡视的时候,有个人的手被锋利的纸片边缘划伤了,鲜血直流,周六一带着他去医生那里拿个创可贴。
这货就一直在套近乎:
“警官,我看您年纪也不大,就已经端上铁饭碗了,我可是羡慕的紧!可怜我那孩子,现在打工的年龄都不够,只能天天收破烂,捡饮料瓶子……”
姜汉山带周六一去过了吸毒者的葬礼,失去了靠谱的父亲,母亲本身就被连累的不行,孩子的生活确实非常困苦。
“我家里还有得了糖尿病的妈妈,我妈今年七十岁了,因为担心我,眼睛也哭瞎了,脚现在也烂了,连床都下不来。”
周六一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同情。
但是同行的另一个戒毒民警,却是冷漠的看了一眼这个戒毒人员,近乎恶狠狠地冰冷道:
“走快点!”
进了医务室,同行的禁毒民警给这个吸毒了上了铐子,去隔壁房间拿创可贴过来。
这个戒毒人员开始抹眼泪:
“我妈妈上次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哭,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死之前能再见我一面,医生说我妈扛不过三个月了。
警官,你还这么年轻,你肯定能明白我想回家看看妈妈的心情,对不对?
你帮我打个申请,就请一天假,就一天好不好?
我肯定会好好改造,努力重新做人的。”
周六一心里在挠,他觉得这个满脸泪水的强戒人员应该不是在说谎,他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显然是悲痛到了极点,弯着腰,姿态要多低就有多低。
周六一,他的母亲也是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同样很不容易……他紧抿着嘴唇,这样的感同身受,让他很不好受,近乎就要答应了。
在强戒所,民警负责给这些人打分,观察,联系社区……负责的东西一点都不少。
他只是过来参观学习一下,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周六一安慰他:
“你好好戒毒,你的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他的这个话,说的很是苍白无力,干巴巴的。
但是这个戒毒人员立刻道:
“没有关系的,警官,我有个姑姑的电话号码,你给她联系一下,就说我还有五个月就能出来了,让她到时候过来接我……”
接下来,就是报电话号码和交代其他的事情。
周六一进来的时候,手机就给收上去了,所以只能在心里记
这时候,戒毒民警进来了,把创可贴给了强戒人员,冷冷道:
“滚回去糊纸盒!”
周六一腾地站起来,这个戒毒民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太年轻了,还没有被社会真正的捶打过,出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才工作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嫌弃到出局了?
但是这里是强戒所,是一个服从大于一切的单位,周六一出了封控区,宋学文和姜汉山正在办公室里喝茶,两个人看着监控上的画面。
宋学文给周六一拿了一瓶水:
“张大强,一五年因为吸毒,被处罚一次,拘留一次,一六年因为抢劫被判三年,一九年再次吸毒,聚众淫乱,奸淫幼女,专门对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下手,当皮条客。你还觉得他可怜吗?”
周六一震惊了。
宋学文又道: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孝子,还有个儿子,也很可怜?他的母亲心梗发作,亲戚们凑了两万块钱的手术费,被他拿去吸毒了,他妈崩溃绝食死了。他的儿子,生下来不到两岁,被他自己卖了四万去购买毒品了,他老婆和他扯了离婚证就跑了,对我们警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不要帮着联系她,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渣了。”
“根本不存在他的大姑,那是一个以贩养吸的女吸毒者,上个月因为吸食过量,已经死了。”
眼泪……
卑微……
深情……
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演出来的!
目的就是让周六一这个年轻的小警察能出去帮他联系另一个有渠道搞毒品的女人,周六一只觉得脊背发凉,世界都瞬间蒙上了一层冷色调。
姜汉山看到周六一心情如此沉重,开口道:
“你的眼睛看到的,有时候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遇到事情,不能被情绪迷惑双眼,一定要多想,多思考。”
从强戒所出来的时候,周六一才明白,为什么宋学文,还有里面那么多的戒毒民警,脸上都是一副凶恶森冷的表情。
因为他们直接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恶魔!
周六一是一言不发的开车,踩油门,回所里,这次他的动作沉稳了很多,没有再磕碰到姜汉山。
但是姜汉山嘱咐了很多事情:
“不管值班多累,只要看到酒店宾馆这些地方的身份证登记预警,都要去查看,验尿,验毛发,看这个人有没有吸毒,吸毒多久了,吸的什么种类,从哪儿弄到的毒品。”
“在娱乐场所,陌生环境,和可疑人员打交道,绝对不要随便抽递过来的烟,不要喝递过来的饮料。”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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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所里,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多了几分融融的暖意。
李华在所里负责受案,今天的报案人有点多,他忙得不可开交,得知周六一和姜汉山跑了一天,不由道:
“是不是觉得派出所虽然又苦又累,但是比起来强戒所幸福多了?”
周六一点头。
李华又道:
“派出所的活儿,就不是人能干的,强戒所的活儿,畜生都不干。”
如果是之前,周六一会觉得,有那么夸张吗?
现在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李华又道:
“在派出所,起码还能接触一些正常人,强戒所里面就是一群神经病。教导员带我进去一次,我觉得我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可不是,为了一点余毒,居然还想要吃对方的排泄物,想想都觉得恶心的不行。周六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道:
“今天报案的都什么情况?”
李华把整理的笔录给周六一看,分门别类,格式整齐,比周六一刚来那天的样子好多了。
只是李华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给周六一指出来:
“今天从上午到现在,有三个女性过来报警,称自己在公交车上遭遇到了色狼,被猥亵了,我师父他们今天有别的案子,我在所里不能走。但是从公交公司调取了监控,没发现有什么。”
周六一把画面拉近,凑近了看,受害者在早高峰、午高峰,拥挤的公交车上,有个穿着大号冲锋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子,并不太显眼,换季的时候为了预防流感,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打扮,而且现在初秋,有人穿长袖,有人穿短袖,看起来也正常。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个男子把大号的双肩背包背在胸前,但是这也可以理解为,该名男子是担心自己的大包背在背上碰伤车上的老人女性孩子。
但是,凡是在这名男子身前的女性,无一例外,全都怒目而视,或者是跑开,还有三名女性报了警。
足以说明,该男子肯定实施了犯罪行为。
但是,怎么找证据?
整个监控拉了好几遍,都只拍到了拥挤的人群,以及女子愤怒的、害怕的、匆匆而过的眼神,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而且,这样的情况,不是持续了一天,而是连续好几天了。
从上车站,梧桐苑开始,就有年轻美丽的女子避免和这个男子同乘。
惯犯!
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如果贸然去找这个人,反而会被反咬一口:
公交车上那么挤,碰一下很正常,怎么啦?女生那么金贵?公交车上挤一下都不行?
这就让人为难了。
李华有些气愤道:
“现在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小偷是少了很多,但是这种案件还有电诈案是越来越多,简直让人没办法。”
周六一靠着椅背,也在苦苦思索破解之策。
这时候,黄青梅来了,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进来就把手里的包摔在了桌子上,她没有穿警服,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但是里面却不是搭配的丝袜,而是套了一条长裤,看起来很违和。
她现在看起来不再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察,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看到黄青梅哭了,李华赶紧跑过去问:
“青梅,谁欺负你了?”
黄青梅看到他,更生气了,脸别到了另一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周六一走过来,蹲下来,手撑着桌子,和声细语的对黄青梅道:
“青梅姐姐,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们,我们可是警察,你有什么委屈,我们都能给你解决了。”
黄青梅眼泪直掉:
“早上我坐的那辆公交车上,遇到了色狼,他就在我身后,我当时吓坏了,尖叫了一声,但是周围的人都觉得我神经病,然后我就下了车,跑回了家。我和我妈说了,我妈不但没有安慰我,反而说我不应该天天穿着那么短的裙子挤公交……”
李华和周六一两个人,各种劝,拿着纸巾给黄青梅擦泪,黄青梅都还是在哇哇的哭着,银豆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怎么都止不住。
李华心疼的不得了,赶忙安慰:
“青梅,要不你以后开车上班吧?”
黄青梅怒目而视,更生气了:
“你知道现在油价多少钱吗?十块钱!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油价的。再说了,每天早高峰晚高峰,公交车有专用线路,私家车有吗?迟到就要扣钱,你给我吗?”
李华被怼的哑口无言。
周六一默默地又递了几张纸巾。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脖子上挂着摄像头,衣扣上别着摄像头的二十三四的女孩子,穿着牛仔裤,白衬衣,大波浪卷的头发看着还挺有风情的。
周六一和李华对视一眼:
不会吧,又来了一个受害者?
他们两个人眼里都有点凶光了,恨不得把那个色狼的狼爪子给剁下来。
但是,这女孩子进来看到周六一,脸上露出微笑,就自报家门:
“你好,请问是周学长吗?我是东华大学新闻系的,现在在省里的电视台实习,跟进的是官媒短视频这块儿,想要做一个基层单位的毕业课题专题报道。
你觉得我是跟一个社会热点的猎奇案子好,还是跟一个比较悬疑的案子比较夺人眼球?
周学长,你看我是直接跟着你,还是跟你的同事?”
啥?
不是来报案的,是个如假包换的记者,而且还是他的校友。
周六一查了一下身份证和学生证:
施雯雯,东华大学新闻系,九九年,三江市人。
比他大了三岁,但是现在念大四。
确实是,学妹姐姐。
真不愧是当记者的,一开口就是必须留下来,看似两个选择,实际上周六一一个选择都没有。
现在的新闻系,还真是出牙尖嘴利的人才。
施雯雯很自来熟:
“学长,虽然我是新闻系的,但是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我们新生开学的时候,是你代表高年级组做的报告,我现在还印象深刻,我们系办公室的电脑坏了,也是你去修理的。”
周六一显然不买账:
“你咋还没有毕业?”
这?
施雯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星星眼看着周六一:
“学长,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可以一直跳级,还能一直拿高分,我中考没有考好,留级了,高考又没有考好,又留级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六一现在不好明面上拒绝了。
李华对于有记者来采访,还挺高兴的。
但是,黄青梅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腾地站起来,像个护食的黄鹂,冷着脸,要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对不起,我们是工作单位,每天很忙的,顾不上接待面子工程类的没用的宣传。”
面子工程……
没用的宣传……
两个描述,就把施雯雯的话给堵死了。
施雯雯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嘴皮子特别利索:
“这位警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基层工作透明化,面向群众化,才能褪下神秘的外衣,要不然老百姓哪知道基层工作者工作那么辛苦,警官同志,您说是不是?”
这迎难而上的气势,直接就把黄青梅给架起来了,这是不答应也不行了,而且她还不把黄青梅放在眼里。
周六一并不喜欢太呱噪的女生,直接要把人给轰出去,他明显发现,天天和梁上君子们打交道,对待工作以外的应酬,他现在已经没啥耐心了:
“我们单位有权利拒绝采访,请你离开。”
施雯雯显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周六一这个优秀的校友居然会拒绝她,尤其是拒绝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周六一居然会毫不为难,一点也不动心。
天呢,这还是个男人吗?
但是,周六一就是这么明晃晃的拒绝了:
“时间不早了,回学校路程比较远,我可以帮你叫一辆计程车,但是回市区比较贵,得花个上百块,坐公交车的话三块钱。”
施雯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货,相当无可奈何,但是还得保持个体面,脸上居然还能挂着微笑: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
施雯雯出去以后,黄青梅两眼放光的看着周六一,她这一天的委屈,到现在才全都释放出来。
现在的周六一,怎么看怎么帅。
“小周,谢谢你。”
周六一眼睛还盯着电脑,不看黄青梅:
“我写作业,写代码的时候,最讨厌别人的干扰了。”
黄青梅这才把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激动的指着电脑上的视频监控:
“对,就是这个色狼,摸了……”
黄青梅是想说,摸了她的腰以下,但是女孩子的腼腆让她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气的一直砸桌子。
李华拍案而起:
“这还得了,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女警察头上了!真是活腻了!”
黄青梅连连点头。
李华问:
“青梅,你怎么不喊人?也不打他?”
黄青梅难受的低下了头: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和人说……”
周六一靠着椅背,把几个画面都调出来:
“很明显,对方下手的目标,都是高挑,漂亮,穿裙子,长发的年轻女性,而且对方使用大号的双肩包来进行掩盖,根据青梅姐的说法,这个双肩包,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通过外面的拉链,直接接触人。”
黄青梅拼命地点头,周六一把她说不清楚的部分,全部都说清楚了。
李华为难道:
“案子是清楚了,但是我们怎么掌握证据呢?需要指纹、照片、生物特征,这些都不容易留存。”
周六一对着一块光滑的玻璃墙照了照,年轻的身体挺拔俊秀,尤其是一张脸,五官好看又白净,眼睫毛也挺长的:
“我觉得,这个任务能交给我。”
黄青梅万万没想到:
“啊?可你是个男人!”
周六一道:
“这种事情,如果找女生帮忙的话,太恶心了。”
李华都觉的惊叹了,啪的拍了一下手:
“绝了!真的太绝了!六一,你这长相,性别互换的话,一点不比青梅差!”
这时候,门外也传来了一阵拍手叫好的声音,三个人转头一看,姜汉山领着施雯雯进来了,还直接把事情确定下来:
“我看这个选题就不错,有爆点,有讨论价值,挺吸引现在年轻人的眼球,适合官媒在短视频上进行推广,可以报道,但是不要让我们的民警露脸。”
三小只都惊呆了,姜汉山怎么能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而且还为施雯雯站台。
明明,大家一个所里的才是过命的兄弟。
姜汉山走过来,不容周六一质疑,拍了拍他的肩膀:
“施同学学校的法治副校长,是我的老同学,也是咱们市里的科技骨干,牵头搞过毒性检测实验室。”
意思是,以后遇到了新型毒品,进行定型的时候,还需要老同学帮忙。
天下警察一家亲,大家应该互相帮助。
黄青梅和李华这才只好同意了。
周六一老大的不情愿,这不就意味着,全国人民都能看到他在镜头下扮女装大佬了?那他的脸往哪儿搁?
姜汉山这种正统的警察,安慰人的话也说的不咋好听:
“我觉得你挺适合办这种案子。”
这不是红果果的补刀吗?
李华看出了周六一的尴尬,脸上挂了一层霜,赶忙道:
“六一,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来吧!”
黄青梅摇头,有些为难道:
“不行,那个色狼专挑长得好看的妹子下手,你这五大三粗的,肩膀这么厚实,上车以后人家就不找你。”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大。
施雯雯被周六一看的有点害怕,真不知道这年纪不到二十,以智商风云整个东华大学的年轻学长,怎么会有这么凶悍的眼神。
但是周六一温和道:
“明天早上早高峰,在梧桐苑等着公交车,和这个色狼一起上车,你穿的朴素点,画个丑一点的妆。”
施雯雯瞬间觉得,刚才那个眼神是错觉,小学长还是很儒雅随和,乐于助人的:
“谢谢你,学长,希望明天能有个好消息。”
然后是高高兴兴的走了。
她并不知道,以周六一的水平,能让色狼后悔自己长了一双狼爪子。
………………………………………………
好巧不巧,晚上居然有好几个有吸毒被处理的人员到了龙华街派出所的辖区,原本彭志远和王才智能回去,现在也不得不加班,得挨个去这些宾馆和酒店,查验这些货们有没有吸毒。
但是,按照经验,这些人吸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今天晚上,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大家对于在所里加个班,似乎一点也不抵触。
吃晚饭的时候,王才智笑眯眯的坐在周六一旁边:
“当警察的,最爽的就是人赃并获的时候,抓扒手,抓杀人犯,我刚来那会儿,可羡慕反扒大队还有刑警队的那些人了,他们还经常搞什么化妆侦查,有时候扮民工,有时候扮送外卖的,可有意思了,可惜我后来成了个社区民警!”
徐海忍不住一直看周六一,打趣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居然可以靠颜值吃饭!你知道我每次化妆侦查,扮什么最多?民工,菜农,他们都说我不像个城里人。”
胡亮一本正经:
“但凡我出警,都让我藏起来,因为我出现,都觉的警察要来了。”
彭志远还没说话,李华就替他说了:
“彭哥,你这个颜值,如果放在古代,能撑起一座青楼。”
啥?
所有人都看着李华,这小子是嘴瓢了,还是眼瘸了?
只见李华眉飞色舞道:
“因为彭哥你像个柱子一样,不管什么楼都能扛起来!”
单位里有了年轻人,就比较活跃。
众人一片欢快的哄笑声,顺带着,交流一下这一天处理的警情。
徐海和王才智都很会讲故事,李华和周六一两个一边扒饭,一边听得很认真。李华怎么都不愿意贴钱给不讲理的群众,王才智教育他,给个块儿八毛的,是为了提高效率,减少摩擦,不要那么斤斤计较……
胡亮开口就是严谨的很,不光得办案子,还得批评教育,要掌握执法的尺度。
徐海认为,特事特办,重点案子重点上心,要是养的猫狗咬了人,一定要盯紧每一个环节,要是猫狗丢了或者是在树上下不来让救援,可以骂……批评教育原主人一顿。
……
姜汉山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汤,打算催一催梁培禾,再来人,一定要分刚毕业的应届生小年轻过来,虎头虎脑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塑性强。
所长难得能闲下来,过来和大家一起吃口饭。
一般来说,他对接检查完,都过了饭店,所里受案虽然不是他,但是立案、撤案、实地考察、和双方当事人联系、走访……桩桩件件,都是需要他一把抓的苦差事,而且还用时特别长。
他很少能这么清闲的坐在食堂吃口饭,除非是百忙之中抽空把犯了错误的人给骂一顿,周六一看到所长,饭都吃不好了,其他人也严肃起来。
但是所长语重心长,目光充满了威严:
“做好你该做的,不要畏惧和顾忌任何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