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相扫了眼众人,抬起手来,便道:“诸位请起。”
这便是武相大人了。
撑起这个帝国的膀臂,他穿着常服,笔直得站在那里,但没有张自在想像中那般英武,除了个子高点,倒就是个大街上的普通人长相。
没想到武相竟然会出现在沈去商的营帐里,他是来找沈去商议事的吧。
张自在之前随庞都统列阵,每次见到武相的时候,都是远远的望着,如今如此近的距离,那股威压,竟令张自在有些不敢直视。
所有人纷纷起身,武相将目光移到张自在他们身上,突然开口道:“玄甲骑兵的各位将军,请进帐吧。”说完,也不等张自在他们回答,便率先走进了帐中。
张自在跟薜胜对视了一眼,薜胜做了个快去的手势,张自在便跟着走了进去。
入了军帐,才发现沈去商并不在里面,看来是出去处理军务了吧,武相估计也是没见到他,正在帐中等待时,没想到却正好撞见张自在他们过来。
只是,武相要是想与沈去商商量什么,直接召见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不动声色的来帐中寻他?
张自在站在那里,脑子里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沈去商的大帐自然要比平常士兵的大上许多,也要令人不自在更多,武相此时已经在最上面坐下了,张自在他们不敢跟得太紧,只能远远的站在下面垂头站着。
武相道:“你们之中谁军阶最高?”
张自在虽名为百郎将,但这个军阶却是刚攻入闽城时才新晋的,安青远的也是,估计两人的晋升,还没有来得及报到朝廷军中,闽城就已经失了。
只见章汴梁顿了顿,看了一眼张自在他们,站出来跪下道:“禀相爷,我是齐山营哨长章汴梁。”
武相看了一眼他,眉头皱起,道:“齐山营?”
章汴梁又道:“是,我齐山营奉命负责在闽城周围巡抚各镇,不料遭逢大变,八百将士已全军覆没,只剩我一人。”
武相冷冷的望着他们,只是道:“可又是那些死人复活的怪物在做乱?”
章汴梁颔首,又道了一声是。
武相马上又望向张自在他们一众,道:“你们呢,玄甲骑兵又发生了什么?”
张自在走出来,跪下,道:“禀相爷,闽城一役,我们本来已经攻入城中,未将也得以相爷之令,升百郎将之职。但不料有黑旗贼余孽使用邪法为乱,且有内奸作应,我们八千骑兵,全军覆没,就连都统也葬身其中!”
武相突然不说话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张自在,良久,他才又道:“你是说,我玄甲军中,还有黑旗军内奸?”
张自在道:“是,那人也是百郎将,名叫赵火业。”
武相听了这个名字,坐在那里,脸完全隐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火业是老将了,经常跟着庞都统在军中出没,武相应该认得他的吧,谁也没想过他那副忠厚冲动的性情,居然会是演出来的,忽然知道了真相,就算是武相大人,也不好受吧。
“呵呵,真是该死,这种时候出现这种妖物添乱。”
武相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扭头对站在旁边的一名护卫道:“庞将军为我朝廷惨烈战死,替我修书一封回帝京,让圣君追谥他为义勇伯,让其子承袭吧。记住,此事先不要在军中声张。”
那护卫点了点头。张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动了动。
玄甲骑兵的败亡必定会影响军心,刚才有那么多人都盯着这里,武相也是不想让消息传播得那么快吧。
只是,走尸的蔓延,这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已了。
武相刚刚吩咐完,此时,帐外忽得出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应该是沈去商接到消息,赶回来了。
果然,张自在正想着,就听到营帐外传来声音。
“未将沈去商不知相爷驾临,实在万死!”
武相道:“无妨,我也只是随便转转,你进来吧。”
沈去商带着几个亲兵走进帐中,他看见跪在一旁的张自在他们,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正色的抱拳行礼,武相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沈去商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武相这才又问道:“各位将军一路过来,可在其它地方见过这些怪物?”
张自在听了,便把这一路来的见闻都讲给了武相,说到后面。虽然红沛城如今或许已经城破人亡,但他也没有忘记何当的嘱托,便将头磕在地上,希望武相能免除从红沛城调运的军粮。
半晌,武相却还没有开口,旁边的沈去商倒饶有兴味的对张自在道:“你倒是有情有义,只是张将军有所不知,相爷的调粮令发下去后,至今也没有一个城的军粮调来。”
张自在心中吃了一惊,没有人愿意调粮,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又或许是他们自己都还不够,但是如果连个回禀的骑兵都不派来,那它们是不是也跟红沛城一样,已经被黑旗军控制了?
张自在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武相却突然道:“好了,你们千里赶来,肯定也很辛苦了,本相还要与沈大人议事,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听口气,武相大人似乎对他们一路来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也没有明确的回复张自在是否会免除军粮的事,或许是如今奇怪的天气,军中的事务也是非常繁杂的吧,武相要围困鹭州并非易事,况且如今,还有走尸作祟。
武相看似亲近,但是实则军令严厉,他已经这样说了,张自在他们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行了一礼,就退了出来。
掀开帐帘走出去时,张自在听到沈去商在对武相道:“相爷,这些事情后面,会不会有黑旗贼…”
他们果然也在怀疑黑旗军。张自在心想,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了,沈去商还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清了。
薜胜还在那里等着,见他们走出来,赶紧走过来,问道:“张将军,相爷说什么了?”
武相大人也没有安排他们几个去哪个军中,张自在总觉得有点不安,武相应该也不怎么相信他们吧。他摇了摇头,只道没说什么。
看他们兴致都不高,薜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各位将军还没吃过东西吧,我方才让人拿了几张饼来。”
薜胜说着走到那战马马鞍旁边,把面饼掏出来。
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但张自在如今却再不敢嫌弃了,虽然下船前他们还吃过东西,但也不多,他确实也有些饿了。
几个人把面饼分了,吃了一阵,那两个护卫走出来将营帐掀起,便看见武相走了出来。
沈去商跟在武相身后,看到了张自在他们。
或许是沈去商与武相说了些什么,武相驾上马,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张自在他们,然后他对一边的护卫说了几句,那护卫应声,便走了过来,看着张自在问道:“这位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张自在行礼道:“未将张自在。”
他道:“你们就跟我走吧,相爷怜惜庞将军,准你们几个玄甲骑兵最后的人,入亲兵营侍奉。”
张自在他们听了他,顿时都是一怔,亲兵营是个极特殊的存戚,这可是武相大人的直系,在军中能进入亲兵营中,定得是武相看中的人,这是一种殊荣。
但是这个消息,倒是让张自在感到有些意外,在拜谢武相的时候,张自在一抬头,突然看到站在那里的沈去商,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又有了点那种难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