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在坐在马背上，突然见到他的举动，被惊得浑身猛得一震，可洪昭渡看着滚到地上的头颅，却面色如常，而虎奔营其余士兵的表情，更是见怪不怪了。
他只知道此人暴戾，却也没想过，洪昭渡竟然对一个软弱的女子也如此残忍，或许在他眼中，这些人也不过是敌军的贱民。
这举动让亲兵营的一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或许军中看不惯虎奔营的人有许多，但碍于武相大人宠信，没有人能说上什么。
洪昭渡将刀收鞘，骑马直接踏过了那无头女人的尸体，虎奔营正在清点伤亡，此次除了刚才在城下拼杀的骑兵略有损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数伤亡。
天边已不这么亮了，张自在看着，忽然觉得心中烦躁，正催了催战马，想驾马回营，这时，一骑传令兵又从远处驰来，洪昭渡也见到了，就拉住自己的战马。
那传令兵来到众人身前，便喊道：“武相大人有令，虎奔营此番杀敌有功，理应赏赐诸位将军，但如今正值战时，军中不宜玩乐，还请洪统领将这些女人都处理了吧。”
洪昭渡听闻后，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跪下行礼，算是应承了。
张自在站在一旁，也怔了一怔。以武相大人的性子，这些女人的下场，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些女人虽然是敌民，也是虎奔营掠的，但是就算武相一向有意去放纵他们，可在此时，也不能完全不顾及其余诸营的感受。
传令兵走后，洪昭渡却还在那里站立了一会儿，有几个虎奔营的骑兵驾马上前，却见不知道洪昭渡对他们说了什么，那几个虎奔营的士兵的脸上，突然就笑了一笑。
张自在皱起眉来，他离得远，也不明白他们在嬉笑些什么。
李参数此时也来到了张自在身旁，他看着虎奔营的人，突然冷笑了一下，就道：“看来洪昭渡肯定是允许他们把这些女人先玩完，然后再杀了。”
张自在有些不信，道：“他敢违抗武相的命令？”
李参数只是冷哼，道：“哼哼，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自在一怔，只觉得心中纷乱，此时，虎奔营里抢到女人的士兵们突然纷纷欢呼着，有人甚至还在马背上，就已经将自己的手掌伸进了那些女人的衣服里。
他们如此的反应，看来李参数说得是真的了。也是，洪昭渡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能成为朝廷军的砥柱，可真是讽刺。
张自在心中复杂无比，这些人如今哪里还有朝廷士兵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群恶魔。
这时，有个虎奔营骑兵怀中的女子，尖叫着，一边手脚不停得挣扎，也不知是不是她生得美丽，那骑兵舍不得用力，居然一下让她挣脱了，只见她从马上滚了下来，一碰地，立马就爬起来飞快的奔跑，她慌不择路，居然是朝张自在的方向跑来。
那骑兵也是被惹怒了，抽出刀来，一踢战马，就即刻朝她奔来。
就在那女子立马要冲到张自在眼前时，那骑兵突然追上，伏下身来，挥出一刀就砍断了她的左腿。
鲜血立马像泉水一样的从她的伤口里迸出，张自在看了看她，这女人倒在了地上，居然也强行忍住，没有发出嚎啕，只往前爬，好像那样就有活路似的。
张自在呆了一呆，直觉得身上一阵发热，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催起了跨下战马，直奔那女人而去。
只见那虎奔营骑兵另一刀就要砍将下来，张自在冲过去，挥起自己的军刀一击，便将那骑兵的长刀震开，然后他跳下马来，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止血的东西，只好用刀，又一把割下自己衣服的布条，就蹲下辻将那女人的断腿紧紧包扎了起来。
那虎奔营没料到这一幕，张自在的气力似乎也用得大，那骑兵手中的军刀居然被震掉了手掌，他惊讶的看了一眼掉到了一旁的军刀，又望向张自在。
此时这个变化，所有人都被张自在的举动吓了一跳。
洪昭渡本来已经驾马远去，听到声响，也扭头皱眉看了过来。
安青远即刻驾马奔到张自在身前，他喊了张自在一声，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旁边的虎奔营一众人。
张自在心中自然明白，他这样做，就是明摆着在打洪昭渡的脸了。
但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女子如今已经断了一腿，她的人生被毁了，不这样做，她马上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掉的。
“张兄…”安青远来到张自在身边，也跳下来，将手放在了张自在肩上。
张自在却站了起来，看了看他，道：“安兄，你别管了，这件事我自有分主张。”
“你想做什么？”安青远有些不安的问他道。
张自在没有回答他，只往安青远身后看去，洪昭渡这个时候已经驾马而来了，虎奔营的人也个个面露不善，逐渐围了过来。
洪昭渡走近了，张自在才看见这个“威名远播”的大承名将，并非是个传言之中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长相，相反，洪昭渡的脸很是俊美，说是美男子也不为过。
洪昭渡驾马缓缓来到张自在跟前，看着他，道：“你是何人？”
张自在也看着他，只是道：“洪统领，你为何要违背武相大人的命令？”
洪昭渡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愠色，道：“你是何人？我虎奔营的事宜，轮得到你置言？”
张自在却冷笑，道：“怎么？敢做不敢认吗？你可是朝廷亲赐的将军，如此行事，可配得上你虎奔营统领的名号！”
安青远此时在旁边拉住张自在，道：“张兄！”
洪昭渡恼怒的看着他，手摁在了腰间刀把上，声音也大了起来，指着张自在便喝道：“大胆，你叫什么名字？”
张自在道：“我是玄甲骑兵百郎将张自在！”
洪昭渡愣了一下，随既露出不屑的冷笑，哼道：“原来是那个逃回来的残兵啊，我若是你们都统，九泉之下也会因你觉得羞愧啊。”
自张自在他们回来，军中多有传闻，说他们几个是做了逃兵，才能回的营中，洪昭渡这样讲，已经是有意相激怒他了。
但张自在此时却根本不再意这些，他一把甩开安青远拉住他的手，一把便拔出了军刀，大声便道：“洪将军这样讲，已是在污蔑我玄甲军的名声，张自在胆敢请洪统领与我比武决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边上已有许多人开始起哄，虎奔营的众人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嚷嚷着要教训张自在。
洪昭渡也发怒了，他在马上将刀拔出，瞪大一双眼睛，连连道：“好好好。”
“就请洪将军赐教了！”张自在冲他行了一礼，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杀掉眼前这个人。
可这时，安青远却突然整个人拦在了他面前。
张自在想推开他，道：“安兄，你让开。”
安青远此时却忽然发怒了，直呼他其名的严厉喊道：“张自在，你放肆！”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严肃的跟张自在说话过，张自在顿了一顿，看向了他。
安青远瞪着他，喝道：“张将军，快向洪统领请罪！”
他得武相大人之令，乃是此次行动的长官，他这样言语，便是在拿武相压他了，既使张自在心中不服，但他也发觉自己或者做了错事，但让他向洪昭渡请罪，他却是不会的。
张自在有些为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洪昭渡驾在马上，居高临下，戏谑的看了看张自在，刚想说什么，这时，旁边的人群之中，有个传令兵的声音响起。
“楚参士到。”
随着那个传令兵的声音，众人都望过去，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驾在马上的人影立在了那里。
为首的那个人，个子不高，但腰杆笔直，脸上还戴了一个罩着黑纱的斗笠，这东西将他的面貌全部都遮住了，看不清长相。
张自在心中微微一惊，他虽没见过此人，但看他的装扮，却也知道这定是武相大人幕府里的那个神秘的参士。
“你们在做什么？”那楚参士旁边的一侍从，驾马来到张自在他们面前，喝道。
能入武相幕府的人在朝廷大军之中，只有这楚参士一人，他军职颇高，比起白君沈去商三人，也要高上一级，平日里他也极少露面，但是武相却极其信任他，军中也无人敢对其不敬，哪怕是洪昭渡。
洪昭渡连忙朝楚参士的方向跪下，拱手道：“参士大人请恕罪，此人狂妄之极，僭越我营中事务，未将正要训诫他。”
楚参士听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也并不说话，只是做了几个手势，楚参士的侍从见了，便又道：“参士说，相爷方才的意思，是让你尽快处理这些女人，此人既然狂妄，那便由参士带回营中，交由相爷来处置了。”
洪昭渡跪在地上，听闻怔了一下，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点头道：“那未将只能遵命了。”
那侍从点头，扭头又对张自在道：“这位将军，请跟我走吧。”
张自在没想到这一出，还有些失神，直到安青远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拱手应答是。
他牵过马，旁边的那洪昭渡却一直盯着他，突然冷笑了一下，对他道：“小子，你运气不错，没想到楚参士会出现，无妨，我们留着下次再比。”
张自在心头还在气恼，但是他又看了看安青远，也并没有再回话，只跟在那侍从后面，走向了那边的楚参士。
走得近了，楚参士头上的黑纱罩更显影了，他们都行了一礼，但楚参士也不说话，隔着黑纱，张自在什么也瞧不清楚，但也能感觉到，这楚参士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关于这位楚参士，张自在只听说过他姓楚，军中似乎没人见过他的面貌，也没人听到过他讲话，而他一向又用侍从传话。所以军中常有传言，说他面目极丑陋，甚至还有传闻，此人其实是个哑巴。
如果他真是一个哑巴，居然还做到了武相的幕府参士，此人必定才能非常过人。
只见那楚参士抬了抬手，侍从见状，只道：“走吧，张将军。”
张自在点了点头，众人调转马头，往武相营中走去。
张自在走在他们后面，突然只感觉手上一痛，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上有一道伤口，伤口不大，只是现在伤口又裂开了，有些发痛。
他胡乱的在衣角上抹了抹，然后低头看了一眼。
刚才包扎那女子伤口的时候，那些血也溅到了他的身上，他们的血也是鲜红的，跟他的血混在一起后，便再也分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