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在靠着战马旁边,然后咬了一口面饼,这东西为了能保存的更久,特意做得干巴巴的,硬得出奇,但是如今的情况之下,还能有得吃就非常不错了,他不敢奢求什么,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又将最后一口喂给了自己的战马。
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太长的时间没有太阳出来了,他们现在是在河边的一片林子外,但是原本茂密青绿的树林已经开始枯黄,万物肃杀,一片沉寂,没有一丝生机。
他摸着战马,又将目光望向河面远处,距离他们离开大军营地已经有两日的时间了,镇南王当时是随鹭州城门下的这条大河逃离的,张自在他们自然也是随着河流追赶。
河面上倒是一片平静,鹰字营出发的最早,熊字营紧随其后,三个营追击的方向虽然一致,但是路程并不相同,大概率也难相遇,所以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了。
张自在想着,走到了河边,有几个鹿字营的士兵正在那里练习怎么控制马匹。他们虽都有了马匹,但是许多士兵毕竟是步卒刀兵的出身,还从未骑过马,时间又赶,只能让他们边骑边学了。
他正看着,高篷这时走了过来,站到了张自在身旁,他问高篷道:“高将军,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高篷也是北方人,但是他是老兵了,经验十足,对各地的风土地形都比较熟悉,他想了想,便回答道:“好像是叫元澜江吧,这条河挺长的,从汴南直通浣和省,但是越到浣和境内的时候,河道就会变得越窄。”
张自在点了点头,高篷又说,鹭州附近河流多,有几条都可以当做运河来用,在和平年代的时候,这是繁荣的必要条件,最好的时候,几条河的河面上全是载满货物的各地商船,说着,高篷叹息了声,又道,可如今,却也没什么用场了。
元澜江里的水并不是很清澈,混浊的河水里时不时能看见浮过去一两具尸体,都已经被水泡发了,面目狰狞,他们离开的时候,鹭州里的大火还未熄灭,这些尸体应该都是从鹭州城里冲下来的吧。
张自在的心头又隐隐有些复杂,他揉了揉眉头,不再去想这些,只是道:“那照你所讲,镇南王乘坐的战船,并不能直接通到浣和省内?”
高篷点点头,道:“是的,黑旗军的战船最小的,也得有一丈宽了,镇南王所乘坐的,应该更大,他们随元澜江流行至关口洲那一带,就必须要下船了,船只已经无法行进了。”
关口洲张自在知道,是在鹭州下方的一个地方,是一块很大的地方,周围地势较平,那里除了一个做为港口的清波县,就只是一些村落了,属于汴南与浣和省的交界之处。
只是张自在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他们知道,镇南王是这个南方人肯定更清楚,为了避开追兵,他未必会选择在那里下船。
张自在想了想,便跟高篷说了他的这个想法,想问问他,元澜江一带,可还有什么需要特意留意的地方?
高篷看了看河面,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胸甲里掏出来一张东西,张自在望过去,是皮纸,是什么皮他却瞧不出来了,处理的挺好的。
高篷将那皮纸抖开,便道:“统领,这是应将军之前在军中所绘的一张地图,标记得都是鹭州附近的山川,水流,城镇,你看看。”
张自在有些惊讶,没想到高篷还有这样的东西,他拿起来看了看,里面对附近的地形描绘得十分清楚,一目了然,山头城镇的位置,也都有特别标注。
他看了一会儿,便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问道:“高将军,这里是何处?怎么没有标记出名字?”
高篷听到他说的,也凑过来,看着地图上那里的空缺,便道:“统领,这里是应将军特意留出来的,好像是一片极大的荒林,听本地人讲,这片荒林是个很凶险的地方,里面的树木都非常高大,连在这荒林里生存得野兽,体型都较之平常的要大上几倍,在这附近乃是禁地,没有人敢去的,所以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张自在听着高篷的话,看着地图上的这个空白,虽然在地图上这个地方只是很小的一片,但是实际上这荒林的面积肯定非常广阔,有几条小河都从中穿了过去,而且南面紧挨着浣和省的边境。
他看着,突然有些感叹,应将军真是个奇人啊,可想到此处,他又暗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如果活着,以后必定会是朝廷里的一位名将的。
李参数此时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个在这里站了有些久了,他端着水壶,也走了过来,看见张自在手里的地图,也吃了一惊,道:“张兄,这是哪里来的?”
张自在便跟他说了原由,李参数听了,怔怔得叹了口气,只道是苍天嫉贤,应将军如此奇才,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死掉了。
三个人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沉寂了一会儿,张自在看到地图的右上角,还标出了沛河的位置。
他看着,忽然看到,沛河也有支小分流,是直通往地图上的空白处的,这让他想起了那三个送他们回来的水夫,也不知道他们回去红沛城之后怎么样了。
此时,远处忽得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自在三人望过去,是方才休息前派出去探路的两名侦察兵。
那两人看到张自在,跳下马来,跑过来行了一礼,便道:“统领,前方三十里河流拐角处那里,有个村庄,里面好像还有人!”
张自在与李参数对视了一下,他问道:“可是有村民?”
那侦察兵点头,道:“是,他们衣着朴素,我们观察了很久,就是普通的村民,大概有十来人。”
黑旗军所剩的人并不多了,虽然他也不认为镇南王有这个闲心安排人马埋伏,但是在战争天灾的双重压迫之下,南方几个省的人口境况实在不怎么好,之前回营路上发生的事,至今让张自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能在战场附近的小村落里看见活人,总让人有些不真实感。
加之临走时,楚参士的嘱咐,张自在心头总有些不安感,所以他行事必须要比平常还要谨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