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是！不不，不用江爷吩咐，小的也不敢对着您胡说或是隐瞒啊！”老鸨诚惶诚恐地双手合十。
眼看恐吓已是到位，白慕辰立马开口询问崔锦红的来历等等。
老鸨还以为跟在江世宁左右的白慕辰是随从，却没想到今天的正主居然是他。先是凑上来“先生”“大爷”的含笑寒暄一气，而后连忙依照询问回答着。
崔锦红在翠喜楼挂名锦娘，是宁波人。做这一行不算太久，但也有三四个年头了。
她年轻漂亮又能说会道，很快就成了翠喜楼的头挑人才——价码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很多客人上门就直接点她，生意一直都源源不断。
而崔锦红不光是受男人欢迎，翠喜楼以及周边几个楼子“工作”的姑娘们，都挺待见她……这妮子偏就有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人缘一直都相当不错。
老鸨的话，让白慕辰陷入沉思。
时间线能对上——崔锦红在公馆马路租公寓的时间，确实是三年前开始的。
公寓虽没多大，但里面陈设符合一个精致的独居女人的特征；最重要的是，那些价格不菲的进口洋货，说明崔锦红的收入应该不错。
老鸨的话反复佐证了白慕辰在勘察现场时的推论——可让他意外的是，这女人居然人缘很好。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特别是层次低的地方更是如此……白慕辰本想着从崔锦红的人际关系推论凶手，以及审判令上的动机；特别是一些跟她有过争执和矛盾的男女，更是重点排查对象。
毕竟，凶手先是发出审判令，又先后按照时间把两个被害者干掉——就算不是翠喜楼的人，至少跟此地熟悉崔锦红和徐世本的人有过交集。
可现在看来……他的调查方向，又一次出问题了。
“就没什么人跟锦娘有矛盾么？”白慕辰不甘心地追问，“她生意这么好，楼子里的姑娘们该是嫉恨她抢生意了吧！”
这话一出，老鸨还没回答，坐在不远处奉茶的江世宁先低眉浅笑。
心里多少有点烦躁，对方还又嘲笑上自己了，白慕辰更是不快地将目光转过去，后者故作出一副无辜，赶忙对老鸨做手势让她给解释解释。
“白先生您这就有点想多了……不是我陈红花吹，放眼整个公馆马路，我翠喜楼也是独一号的门面！锦娘她确实红，我楼里的姑娘也没几个不火的呀！”
说着说着，她那脸上的诚惶诚恐就给几分得意替代，啰嗦起来她这翠喜楼是如何一番红，每日是门庭若市——所以因为锦娘生意好就遭嫉妒的事几乎不可能存在。
另外，锦娘之所以人缘好，是她舍得给姐妹们使钱。
半月前，有个叫翠平的姑娘打算回乡给娘亲治病，锦娘还拿了盘缠给她，形似这样的事情还挺多。
白慕辰越觉得不对劲：照她所说，崔锦红不仅长得好看能说会道，对待姐妹们还一副热心肠……这样一个女人，是怎么被夜羽盯上制裁了？
“等一下，半个月以前她给钱的？”白慕辰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我能见见这个叫翠平的姑娘吗？”
“翠平？”老鸨一怔，“告了假回乡给她娘亲治病去了——哎说起这事儿了，她也该回来了啊……”
这老鸨又是絮叨起来，说她翠喜楼最近人员的流动性着实大了一些，有好几个姑娘以各种理由告假离开，搞得她近来生意都不好做了，熟客都不咋来了，时间长了买卖可不能做了之类。
又叨叨开什么现在连锦娘也去了，真是个没天理杀千刀的货，把她的摇钱树也给弄死了……
真以为她跟崔锦红感情深厚，原来也是因为钱少赚了啊。
从前有教坊司的存在，妓女们几乎脚跨入这门槛后，一辈子都难以离开；但经过这一会儿的了解，白慕辰算是明白过来了。
跟从前的妓女不大一样，民国从事这一行的女人，除了少数些是被强行困在此地的，绝大多数干这行的，是因为没什么生存技能……
妓女们大抵都是自由身，干上几年攒些小钱就脱离的大有人在——当然，做皮肉生意投资小回报大，再回头干这行的也不少。
形同崔锦红这样的女人和老鸨的关系，跟“租铺子卖货”之间的关系差不离，基本就是交个坑位费和抽成，天天来楼子里“上班”……
托腮沉思间，白慕辰的余光注意到江世宁笑容越是饶有意味，一旁的和尚却只顾风卷残云桌上的茶点，给那甜腻撑得直伸脖子瞪眼。
“老子查案，带你这个猪出门干啥？”白慕辰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老鸨道，“我想去锦娘房里看看。”
“成咧，白先生想看什么，咱们就给看什么。”已是了解到他们不是上门找麻烦的，老鸨的战战兢兢早就消失殆尽，甚至对着他们卖弄起风韵来了，“来来，几位咱们上楼来！白先生，您没光顾过咱翠喜楼，大约不晓得姑娘们的妙处，嘿嘿以后且来试试啊……”
白慕辰才懒得搭理她，一旁手里还抓着点心偷吃的和尚忍不住发笑，身后紧跟的江世宁打圆场道：“我说花姐，你这招揽生意也太迫不及待了！”
“是是是，看我这嘴碎话多的，白先生可莫怪啊……”
连忙告了罪，白慕辰也懒得多跟她废话，催着她赶紧带路：按从前的说法，崔锦红可算得上翠喜楼的“头牌”——她的房间装修陈设自然是相当奢华。
仿欧式的内饰，大半天不用开灯都是金碧辉煌……白慕辰叉着腰环顾一圈，扭头又对老鸨吩咐，让她去联系平日里跟崔锦红关系好的几个姑娘，他要挨个问问情况。
“白先生是给她说得烦了吧？做这种生意的都这样。”江世宁垂手站在崔锦红房间一侧，“在上海滩，挣几个卖笑钱也不容易。”
“烦人是烦人，但我想见几个熟识崔锦红的姑娘，倒也不假。”白慕辰回身，快速地从和尚手里接过工具箱，“崔锦红被杀刚刚一天多，这房间应该还没人打扫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