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雪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旋即命人找了个僻静处把杨翠平带了过去。
以杨千云的精明，也是看出这里面铁定是有事，二话不说也跟上来了。
毕竟是官家，就算在租界越是如日中天的女老大也不能阻拦……不过叶澜雪也很清楚，面前这巡捕跟自己的目的有着惊人的一致性，现在让他涉足杨翠平的调查有好处。
而且，相对于他们这些黑帮分子，不管是在租界调查，还是审问这女人，巡捕们明显更好办事。
白慕辰虽是看出了两人各怀的鬼胎，但他满心念头就只有破案，对于黑白两道的势力纷争他是一点都不想搀和。
至于被带到这里的妓女杨翠平跟袁雪差不多；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也是吓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如此，白慕辰打算单单留下叶澜雪审问……毕竟这女人年纪跟她相仿长得又相当漂亮，协同自己应该很容易打开女人的话匣子。
可这计划还没开始实施，杨千云却二话不说上前，大大咧咧直接坐到杨翠平对面，满面老气横秋就问上了。
叶澜雪脸庞闪过一道杀气，若不是白慕辰跟和尚双双阻拦，江世宁恐怕就把充当保镖的几个打手全叫进门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杨千云亮明身份后，女人竟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也可能跟刚才救过她的原因，杨翠平很快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果然如白慕辰的猜测，她来码头是被崔锦红忽悠来的。
跟现代把人忽悠到缅北的方法差不多，崔锦红也是告诉她，码头哪儿哪儿有高薪工作，而且不用出卖身体，活轻松一天还能赚两块钱，主顾还好说话，日清日结什么的……
听着她这描述时候白慕辰扶额不断苦笑：这娘们也真傻，真有这好事还能介绍给你么，她崔锦红自己就上了，还会在翠喜楼做那种下贱生意么？
况且崔锦红自己都钱粮吃紧到房租都交不出来了，有一天赚两块钱的地方，她自己都该先飞来了。
“你就信么？”最远处的叶澜雪此刻合抱着手肘低沉喝问，“那有这么好的事，锦娘自己为什么不来？”
“啊？我就是跟她一块来的呀！”杨翠平接下来说的话让人很是意外，“是锦娘带我来的呀……就是，就是这样的，这钱她也赚啊！”
看来崔锦红还挺下身段，居然还亲自带着女人们来这儿“挣钱”——那么她手头紧，还要给楼子里姑娘们钱的原因就说得通了：不就是给点甜头肉勾蛋，把人引上贼船抽成么？
扭头跟叶澜雪交换过目光，白慕辰又迅速回脸问：“你说的赚钱，是怎么个赚钱方法？”
码头这地方，除了跑船之外，赚钱方式不外乎就是出卖力气扛大包的搬运工，另外就是开服务这些劳工的苍蝇馆子等……女人们的赚钱空间恐怕只有暗窑了。
要真是这种赚钱方式，杨翠平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来。
而这娘们的回答很快佐证了他的想法：她给崔锦红带来，是在那间又臭又脏的大烟棚子工作。
尽管是个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简陋竹席棚子，也是个让大烟鬼们过把瘾的好地方……而所谓的工作，就是服侍那些大烟鬼抽烟，打扫卫生，帮忙做饭打打下手之类。
让几人意外的是，这里的工作确实如崔锦红介绍的：不需要出卖身体，工钱的确也是日结两块银元。
虽说工作环境比翠喜楼差远了，但不论从赚钱方式还是数额，都比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妓院强太多了。
于是杨翠平编了个“乡下老娘重病”的理由，跟老鸨告了假，直奔郑家木桥挣钱来了。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听着听着，白慕辰就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管一旁的老巡捕瞪他，“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挺满意现在啊？跟他们闹什么？”
根本没管一旁的老探员瞪自己，毕竟这事要真如她所说，疑点也太多了。
工作内容虽说不至于跟崔锦红说的“轻松”，但工钱也确实是两块银元……那么这里就说不通了。
倒是有不少大烟馆会雇佣美女招待，但这鸟地方有这必要？来这儿抽烟的，大抵是码头的劳工，来抽鸦片的钱恐怕都是牙缝里挤的……恐怕没有闲钱再跟姑娘们来点什么其他的。
也就是说，那么个巴掌大的地儿，一天盈利恐怕不多，李水生居然会给杨翠平日结两块？
就算他李老板真是做慈善给杨翠平，那这女人今天闹腾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说到这里，杨翠平委屈到又快哭了起来，“我天天来这里干活，什么脏活累活啥啥都干，每天做事到很晚，还要里里外外都收拾干爽才走，我，我……”
说到这里她又是呜呜嘤嘤哭了起来。
在她描述中，除了辛勤劳动，大烟鬼们在过瘾途中对她揩油的事时有发生，可为了那日结的两块工钱也只有忍了……不过这娘们都做过妓女，这点事还会在乎？
然而她却很快说出了不能忍的事：做了才两三天，本该日结的两块钱突然不给了。不管是李水生，还是管事，都开始以各种理由搪塞工钱——直至连做数日的杨翠平忍不住了，跟他们翻脸要工钱，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他们说我也是来抽烟的，还欠了他们二十块烟钱……呜呜，不仅不给我工钱，还说要把我拉上船卖掉，我才找这位先生救命的！”
攥着衣角擦拭眼泪，杨翠平断断续续哭诉自己被诬陷欠钱不还，还要被拉去卖掉，所以夺路而逃的她逮谁就喊“救命”……而码头这边的劳工几乎都是社会最底层，他们养家糊口都难，怎么会多管这种闲事？
白慕辰双眼微眯：这娘们还挺走运，关键时刻遇上了过来查案的杨千云，否则是个什么下场还真是难说了。
等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审判令上面，那个：“漂洋过海，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