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海眼中的仇恨，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熊熊燃烧起来。
“没有什么同伙，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少年攥紧了拳头，几乎在用。
白慕辰低垂眼睑，面带同情地凝望着陷入焦躁的少年：“有些事情，你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秦小海，如果你能把同伙……”
可他话还没说完，大铁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踹门声。
妈的，老子正审案子，吵吵个啥？
白慕辰不由暗骂了一句，却突然听到杨千云愤怒地谩骂从外面传来：“浑小子，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赶紧开门，我有十万火急的事！”
还……还还十万火急上了。
白慕辰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毕竟在巡捕房，这人家的地盘，他还是回转过身去开门了——然而在门栓被拉开的同时，沉重的铁门就被狠狠推开了，差点直接把白慕辰的鼻子撞了：“干什么你，我……”
可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白慕辰却看到满面冷汗的杨大探员焦躁不已：“浑小子你审完了没有？”
“徐世本他们的案子，这小子都认下了，可是我觉得……”
没容他把话说完，焦躁万分的杨千云粗鲁地打断了他：“这还用你说吗？”
咋，你又知道了？
白慕辰心下不屑，可杨千云紧接着把后半句话说了：“先不要管这小子了，赶紧跟我走……蔡国兴出事了！”
“什么！？”
刚还说这小子肯定有同伙，蔡国兴就有麻烦了？
还有，
路云曦说英国鬼子也收到了审判令，那么蔡国兴岂不是……
在如此闷热的环境中，冷汗还是瞬间浸透了白慕辰的后背。
…………
待赶到位于英租界的蔡公馆的时候，白慕辰才意识到杨千云不让自己干涉这案子的缘由：
气势恢宏的豪宅，跟上海滩任何一位叫得上名的大佬家都有的比，纯欧式的铁艺围栏之内绿芜交错，经过悉心修剪的冬青树和纯白玫瑰花相得益彰。
第一眼看过去，白慕辰感觉面前的园林，属于一个欧洲的皇室。
“好家伙，这么阔气的么？”不免一阵咂舌，他偏头看了看同行的杨千云。
这位老兄宽阔的国字脸此刻却泛着青……看来事情挺棘手，在来的路上白慕辰一直在询问事情经过：老家伙始终没吭声；而现在他还没说话，从铁艺院墙内传出个尖尖细细又不男不女的嗓音：“哎哟，我倒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法租界的杨探员啊……欢迎欢迎！”
感觉这声多少耳熟，白慕辰刷地将面孔转了过去：果真是“老熟人”——这不就是带着一群无名打手，预备干掉自己的毛三儿？
四目交投，这瘦猴子也愣了，显然没想过企图干掉的毛头小子居然跟巡捕同行。
三角眼以相当明显的速度快速转了转，毛三儿笑得像个成了精的大马猴：“这不是霞飞路的白先生吗？有失远迎啊！”
杨千云一怔：“怎么，你们认识？”
白慕辰白了那稍显心虚的马猴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想：这人咋回事，主子蔡国兴不都出事了？他怎么还……
“也算不打不相识嘛。”毛三儿的抢话打断了白慕辰的思绪，而紧跟他身后的管家则是恭恭敬敬，对着白慕辰杨千云以及跟来的几个巡捕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几位总算到了，老爷等候多时了！”
不是说蔡国兴出事了？
白慕辰愕然看了杨千云一眼，可这老家伙却没回应，对着蔡公馆的管家做了个“带路”的姿态，径直就从铺了洋灰加固的车道进门。
洋楼的豪华程度远超白慕辰这个现代人的想象，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擦得光可鉴人，入眼所有的家具器皿都是纯欧式，连那熠熠生辉的枝型水晶灯，都是这年代最豪华也是最时兴的款式。
这些东西，都在以无声的姿态向所有人述说，它们的主人是多么的实力雄厚。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大白天的，所有灯光都是开着的，把室内照得一片通明——只是偌大的豪宅居然一个人都没，让人在这盛暑时节都觉得透心凉。
几人在管家的带领下顺着大理石步梯上楼，但还没到蔡国兴卧室所在的三层，就听到走道一侧有人在窃窃私语。
白慕辰仔细一听，应该是几个女性正聚集在一起议论主子。
距离有点远，这些个长舌妇说话声音也不算大，可耳朵尖的白慕辰还是听到了一些散碎的讯息。
她们的主子，好像是去卧室的独立盥洗室方便，但却似乎莫名倒了——若不是他最近新纳的姨太太上楼找他，多半牺牲在盥洗室里了。
然而老女人们接下来谈论的话题，就是年轻女孩子了。
尤其是年纪小得可以当蔡国兴女儿的姨太太，更是勾起了她们略带嫉妒的关注度。
“一个个的，都是没事情做么？”管家冷厉的声音，立刻打断了这些女佣的窃窃私语，特别是她们的目光，在一脸怒气的毛三儿身上短暂停留后，更是吓得低头不言一哄而散。
“真是让几位见笑了。”面无表情的管家说话颇为外交辞令，随后继续比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卧室门从里面反锁，开门的女子大概十七八岁，长得白白净净一脸稚气；若不是穿戴和发髻都是妇人的样式，白慕辰是真的会以为她是蔡国兴的女儿。
奶奶的，他也真不怕造孽。
心里这样想着，那姑娘怯生生地对着管家一笑，偏身躲开一边给他们让道——管家回身，笑容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那种显而易见的排外意味却极为明显：他只允许杨千云和白慕辰进门，随行的几个巡捕只能留在外面看家。
其实杨千云本身就没打算让他的弟兄们跟着一块进门，毕竟蔡国兴这家伙黑白两道通吃，越多的人了解到案情，就意味着越多的传言和谣言。
可他自己打算让弟兄们回避是一说，给这管家挡在外面就是另一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