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知何处起,震动得那撞钟的圆木来回摆动,温濯缨闻风而动,只是绕着大钟仔细瞧了好几圈,都没看出奇异之处。
闭眼,将落雪戟立于砖瓦缝隙之间,顺着白绫飘动,感受风的方向。
丹凤眼瞬时后盯着一间厢房,径直走去。
苑筠柔紧跟其后,二人推开大门,简简单单的厢房内除了一席木窗,一方木桌,几卷佛经就只有墙上挂的一幅老旧的画。
简简单单的陈设,温濯缨确实一丝也不容放过。
她仔细端详墙上所挂的那副画。黑皮毛白花纹,尾巴上的毛却是长短不一,向是被火烧断的那般。
“玉局,这画中的马怎么刚刚动了下?”苑筠柔揉了揉眼睛,“好奇怪,不会是我看岔了吧。”
温濯缨用手探去,刚要触及之时,一道无形之力将她往推去。
“果真有猫腻。”温濯缨心里笃定什么,落雪戟正准备往题画劈去。
“嘶。”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白间色马从画中一跃而下,扬起前蹄,朝温濯缨踏去。
不遑多让,落雪戟一戟送出,房间内温度降到冰点,木桌立刻被劈成两半,木床也被气浪卷翻。
动静之大将一些住在这厢房的和尚吸引而至。
“便是你扰乱白田寺吗?”温濯缨立刻追像那只破门而逃的画马,落雪戟上的白绫立刻紧扰在画马脖颈之间,她顺势扯着白绫骑上,画马像是极度讨厌被人驯服,在这寺庙中横冲直撞。
饶是如此,温濯缨还是定住心神道:“筠柔,不要让更多僧人靠过来激它动怒。”
“好的,玉局。”苑筠柔踩在落叶,身法如同江南小燕子般轻盈绕树扶摇直上,取出早就捏在手心的骨埙,缓缓吹出一曲,吸引百只白鸽绕她而飞,“拜托你们了,不要让那些人靠近。”
白鸽便好似通了人性一般,立刻朝那些僧人俯冲,翅膀扑打,有些暴躁的僧人若是回手,还会被好几只白鸽啄击。
按压在埙上不同气孔之处的手指突然变化,宫商角徵羽,语调陡然变化,几条细长的树枝立刻朝画马而去,欲织成囚牢将这不受驯服的傲马困住。
画马好像感受到这般,立刻跳脱得比之前更厉害三分,一声带着怨恨的马啼声吼出,画马眼中便好似吐火一般,整个身子也如同染上火焰般绚丽多彩。
好烫,幸好裹着落雪戟的白绫不受火侵,不受酸扰。
温濯缨咬着牙强行勒马,大喝一声:“驾。”
画卷中走出的烈马像一团火球猛烈冲开树枝囚牢,载着温濯缨不断颠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一瞬千里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玉局。”声音也挽留不住被烟火裹挟成一团火球的温濯缨。
“妖怪,你要带我去哪?”温濯缨一戟正朝画马脖颈刺去,“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我吗?”
一切如梦似泡影,刚刚还实实在在有感觉坐在马背之上的温濯缨,现在却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只感觉周围黑糟糟的,不可视物。
背后有人呼吸声?有人!
下一刻,落雪戟紧握在手中,温濯缨找准时机,就等那人扑上来,便给那人致命一击。
“玉局?”沈夷则不可置信,唤了好几声却没等到那人回答,他也只是看到这团身影身形比例和温濯缨太为相似,不受控制脱口而出,“温濯缨是你吗?”
“沈夷则你怎么在这?”温濯缨脖颈之间的同心石隐隐发烫,在第一次见到沈夷则配有一个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同心石,她就所有怀疑,两块石头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在滚滚红尘中,指引着二人相遇。
她现在没时间来考虑这些了,上一秒她骑着一匹全身冒着火焰的烈马,下一秒怎么就在这?
匪夷所思。
沈夷则敲了敲周围,一声深厚钟声震的温濯缨露出一丝难受表情。
“玉局,我们现在在一口大钟内。”沈夷则解释道,正想继续敲,立刻被温濯缨制止。
“白田寺?”温濯缨立刻否认,自言自语道,“不对,我明明骑着马离开,这里是通禅寺。”
“这里当然是通禅寺啊。”沈夷则道,“什么马?玉局你一直和那个母夜叉骑马跟在我们身后?”
温濯缨觉得好像有什么线索被自己找到,将沈夷则的话只当作左耳进右耳出,自己一个人安静思考。
直到温濯缨抬头,又在对着这钟敲了敲:“我们现在是在钟内?你是如何进来的?”
沈夷则双手摊开:“玉局,之前我和钟琰,倪云瀚正站在这口大钟下观察,我突然看见一团火球朝我们冲撞而来,然后我把他们两个人推了出去,这口钟就被震倒,估计也是温度太高,把绳子烧断了吧。玉局,你怎么夹在一团火里出来。”
温濯缨简单解释后,分析道:“这口钟,隔断了声音,我们既然听不到外界声音,那外界声音,我们也是听不到的。”
温濯缨正准备找个落脚点,撑在钟顶,正准备往上跳,衣袖上的碎布条飘动,她刹时戴在一旁,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早就被那烈马烧得入目不堪,幸好内里衣服还是完整,再加上这钟内黑黝黝的,透不进一丝光,这才没让沈夷则看见。
她秀脸有些发红,好像打了一丝腮红,带着些别扭难为情道:“沈夷则,你外衣能……能借我吗?”
“喏,玉局。”沈夷则没什么怀疑,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温濯缨是个极度爱干净,甚至说对干净对整理到了病态的地步,包括限制自己寻妖司日志都规定不可涂改,连每行字体大小都做了严格规定,一定是刚刚被火烧坏了外袍,沈夷则解下外套递了过去。
“谢谢。”温濯缨手颤抖着一把扯过外套,力气大的连沈夷则都为反应过来。
下一秒,沈夷则用手撑在地上,温濯缨一件单薄里衣,指尖紧攥他之前脱下的外衣衣角。
少年的一呼一吸都被这尴尬场景惊到不知道说什么话。
沈夷则只觉得鼻尖嗅到一股清香,香味极特别,不是勾栏女子香,不是寻常檀木香,也不是那种西域香料,是一种淡淡的,清清的,若有还无,不轻易间飘飘袅袅钻入你的鼻尖,是那钟让人闻了就想尝尝的酡然如醉。
温濯缨双眼对着他的那双无害大眼,二人就这么简单看着,直到一声尖叫打破这微妙气氛。
“玉局,你干嘛掐我,我刚刚是没站稳啊。”沈夷则起身揉了揉手臂那块红肿处。
温濯缨一言不发,利索的穿衣声都没能盖过自己听见的心跳声,她已经顾不住第一次在陌生男子眼前穿衣什么的,对于刚刚发生的,使得她大脑一阵空白,若是此刻稍稍有一丝光,都能让沈夷则看见那红得将要滴血的耳垂。
沈夷则嘟囔道:“又不是故意把你推倒的,而且都是男的,不知道玉局怎么使这么大力。”
沈夷则稍稍抱怨后,鼻尖又似有似无闻到那股香味,之前与玉局相处时都没察觉到,只是刚刚那么近,让他闻到这股味道,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便好像只要温濯缨站在自己身边,那股味道就会不知名往自己鼻尖钻去,就好像会上瘾。
“玉局,你身上是什么香,好生特别。”沈夷则这句话还未说完,便立刻被温濯缨吼道立刻乖乖闭嘴,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敢在温濯缨面前讲出带“香”的话。
“沈夷则,我…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你不准说,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让你抄一百遍寻妖司日志。”
过了许久,温濯缨也终于平复自己心神,再次变成之前不染一丝尘埃的冷公子。
温濯缨使尽自己全部方法,也不能撼动大钟一丝,只能无赖站着,依着沈夷则讲的那个法子,等着倪云瀚和钟琰来救他两。
只是沈夷则天生就是个话痨,总喜欢讲个不停:“玉局,你知道苑筠柔那个母夜叉喜欢你吗?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
“我不关心。”
“那你关心什么,官位还是俸禄还是其他什么,不过这么也不对,若真是为了官,你应该读书考功名还不是在寻妖司待着。”
“我关心我能不……”温濯缨不行继续说,她也知道,沈夷则会一直问自己问下去,直到被救出。
她不想说太多,与其这样,不如给沈夷则一直抛问题,听他讲些琐碎故事打发时间总比让他做自己身世家底调查好得多。
“玉局你怎么不说了啊。”沈夷则发现温濯缨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清楚的原因还是温濯缨还未回答,只得催道。
温濯缨盯着沈夷则胸前那块看起来比自己佩戴的这块大一轮的同心石道:“你这块石头,是怎么来的?”
沈夷则没想到温濯缨突然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有些懵,手摸着胸前这块石头道:“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