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命官,一夕之内,却在守卫森严的神都城内被灭门,而那凶手在那日早晨还看起来是正常模样,怎么就失心疯杀人?
温濯缨带着四人往户部侍郎府邸走去,道:“今日早朝,圣上大怒,先是降罪城防营首领,后命我等协助锦衣局破了此案。明日就是各国参加夜猎的日子,避免使臣受惊,必须尽快堪破。”
……
神都城外一座山亭前,一身着墨色长袍男子负手盘着玉珠远眺,体貌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色劲衣男子,襟袖染血,恭敬般立于那人身后。
“把顾柏仲一家都杀了,你可挑了一个好时间啊。”虽只是平常话语这般淡淡讲出,宋航后背却是冷汗涔流,一时半回不知道说什么,只支支吾吾道——
“顾柏仲,他不让我参加夜猎,首尊大人说的计划就不能完成了,而且这件事圣上不是交给锦衣局了吗?”宋航气势不足试探着这么问道。
那男子一瞬间将手中玉珠捏成脔粉:“你还真是为我着想,那你又拉一人去夜猎是做什么,好巧不巧那人就是寻妖司的人,你是生怕那温濯缨不知道,我们锦衣局都是妖吗!”
宋航被这一句话震的害怕极了,声音又小了一分:“昨日配的香囊只是偶然掉下,不然也不会让沈夷则发现我身份的,幸好首尊早有妙计安排,把我一早就安排在军中,在顾柏仲手下效力,那些人是怎么查也查不出我和锦衣局的关系。”
他看着首尊没有出声,继续道:“至于那沈夷则,便是他那晚伤的我,我只想报仇,找个机会杀了他。”
宋航看着此生奉为神明的人——叶沉舟。
是叶沉舟把他从万里戮挑出来,带到这神都城。
那年,首尊大人,九婴,应烛为了把万里戮所有的妖带回大地之上,却被沈骧浓打乱,二妖王被封在黄金台下。
黄金台崩塌,妖王冲出,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不知又从哪里蹦出一人,又将妖王封在崆峒山下,蛰伏至今,这才又找到一线渺机,只待妖王再次破封从崆峒山下冲去,让九州上的人也过上他们那蜷缩在地底的昏暗日子。
叶沉舟道:“圣上对西洲的态度从来是寸土不让,他不会在谈判前就弱下气势,所以明日的夜猎,你明白怎么做吧。”
“是!”
“这顾柏仲也是自作自受。”叶沉舟眼神中透出一丝凶光,冷道,“神都就要变天了。”
……
沈夷则一行人至侍郎府,隔着一条街道,都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之下就夹杂着那讙妖的妖气。
那沉重的血迹就如同鱼鳔胶般死死黏在地上,院内的石墙上是数十道血手印,每一道都对应顾家的一个人。
沈夷则看着裹在白布里的尸体,心底并未生出多少恻隐之心,只道:自作自受。
一干穿着绣金白衣的持刀人从门外疾行而来,为首的是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
温濯缨瞧见那人后,双方互相示礼。
“温玉局,你们已经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章胥使,那我们验尸吧。”温濯缨还礼道。
锦衣局首尊之下,还有三名执胥使,而温濯缨眼前这人就是那三人之一,章牧之。
章牧之点了头,转身向身后人吩咐几句,就回首看着沈夷则一行人,诧道:“温玉局,他们是?”
“寻妖司的人。”温濯缨淡淡一句解释道,埋头看着众尸首。
沈夷则瞧见这些尸首,除了顾柏仲是脖颈上那道狰狞的撕咬伤口,其余所有人皆是一剑刺中心脏毙命。
一番思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玉瓶,贴着顾柏仲脖颈上的伤口,取下一滴血。
章牧之问道:“这是何故?”
沈夷则摇了摇手中的玉瓶笑道:“这东西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章牧之道:“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沈夷则正想报出‘宋航’这名字,却同时被温濯缨的咳嗽声和倪云瀚的折扇打在身上后打断。
他得到这明显的暗示,收回玉瓶怯笑道:“不知道,所以在查。”
查探所有信息后,沈夷则众人就和锦衣局拜别后,回到寻妖司后,立刻讲出自己心中疑惑。
沈夷则道:“玉局,这一定是那只讙妖做的,我们只要抓到他就好了。刚刚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顺着血气一定能找到他。”
倪云瀚却道:“夷则你可有细想,这讙妖参加夜猎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你说,一开始你是主动跟着玉局去的,显然你和那只讙妖是偶然碰到,那他拉你入夜猎只是为了报短尾之仇。那他一开始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为了杀侍郎府满门?”
温濯缨思量二三后,一语中的:“只能是十六国,他代表大周,谈判之前,若是夜猎之上,任何一国使臣无故死亡,都会挑起暴怒,而在暴怒之下,则是二国战乱。”
“……”
沈夷则呼出一口气:“竟是如此。”
“就是你傻呗。”馒头坐在寻妖司的砖瓦上,看着沈夷则道,“你还答应太子去夜猎,不就明摆着站在太子一边。啧啧啧,你被温濯缨这坏小子框住当枪使了,你以后在神都可不好立足了,这肃王沈问心胸狭隘,对你必然怀恨在心,你小子又不会真的加入太子阵营,两边都不是人,两边都没有立足之地。”
温濯缨没多辩解什么,道:“圣上明察秋毫,自会明白寻妖司不偏不倚,不涉党争。”
馒头还想继续说道,却是看见温濯缨眼神中一抹坚定,便也止住这个话题,转而道:“算了,不和你这倔牛争。沈夷则,明日夜猎,你有把握能杀了那讙妖吗?”
沈夷则想了想,只道:“单对单能,就怕他还有其他帮手。”
钟琰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温濯缨想起自己先前听到沈问和顾柏仲的对话,道:“大周的夜猎团也会派遣十六人,这些人选早就被定下,昨天太子举荐,沈夷则的名字也添加其中,我们混不进夜猎团……”
苑筠柔嘘声一叹,突然想到一个鬼点子:“那我们扮成猎物?!”
“刀箭无眼,只怕你顿时就会变成筛子。”馒头笑道。
温濯缨犹豫一下,却还是开口道:“我们能混入猎场看守队,然后进入猎场。”
倪云瀚,钟琰,苑筠柔听后觉得可行。
馒头故皱眉头,开口道:“那你又是得挨一顿骂了,温濯缨。”
沈夷则挑眉看着馒头,疑惑道:“这什么意思。”
馒头看着温濯缨没接话,就开嗓婉婉道来:“温濯缨没有和你们说,他有一个舅舅吗?官六品的上林苑令,掌管皇家猎场鸟兽事物,官虽不大,但你们混进去,一定没问题。”
温濯缨看着馒头,道:“你很了解我啊。”
那最后一字‘啊’语调极平,刚像是反问。
“谁叫你在神都老是转悠来转悠去,我是妖,你又是捉妖,你说,我能不小心谨慎一点吗?”
温濯缨没说什么,起身解释道:“明日夜猎,凶险万分,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沈夷则看着温濯缨清冷孤单的背影,立刻赶在苑筠柔开口前道:“玉局,我和你一块去。”
就这么跟着温濯缨出了门。
“你跟来干吗?”
沈夷则笑道:“都怪馒头说了玉局你的事,害的你不高兴。我想你回家,一定会被骂吧,我跟着你,你不开心就少了一半。”
温濯缨没说话,只是往前走着,安静听着沈夷则说的闲话。
快到徐府时,街道转角处,她停步伫足。
“玉局,你怎么停下不走了。”沈夷则往前走着,看着身旁的温濯缨没有跟上,转头看着呆立在一棵树下的温濯缨,大喊道,“是不是要买些东西回府?”
她抬头,眼睛看着前面那个明媚少年:“沈夷则,明日夜猎,你一定要小心。”
沈夷则走过来,道:“我知道的,我还以为玉局是忘记买东西,原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这一点都不重要的。”
“这很重要。”温濯缨认真道,“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你就发出信号火弹,我们其他四人一定会全速赶来。”
沈夷则挠了挠后脑勺的碎发,点头道:“嗯。”
温濯缨这才把沈夷则领回徐府。
绕过回廊,至大厅时,温濯缨嘱咐沈夷则待在原地不要走动,她先进去向舅舅请安。
沈夷则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有几个侍女丫鬟看着他窃窃私语,距离有些远,他也听不太清楚,也没在意。
看着府内摆设,看得出徐府虽然不算过于苑筠柔和倪云瀚二人那般妖孽的巨富家庭,但至少也是一应俱全,是神都城处于中上层的那批人。
过了不久,沈夷则看见温濯缨出来,脸色有些惨淡。
他问道:“玉局,还是不行对吗。没事,我们就用钟琰的法子,随便打晕几个人,穿上盔甲就好了,谁会仔细看。”
温濯缨浅浅一笑,摇头道:“没,已经说服了,只是我们不要被发现就好。”
沈夷则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濯缨笑,惊讶道:“玉局,你笑了。”
温濯缨后知后觉,一秒又恢复平常的清冷模样。
“玉局,你笑起来很好看。不笑的时候就有那么多女子倾慕,若是多笑笑,只怕会勾走她们的魂。”沈夷则打趣道。
“你是谁?”一股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徐盈盈听家中府丁说,表哥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人。
温濯缨可从来没有带人回过徐府,她自是好奇,想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高处。
只是刚一踏入正厅大门,便看见自家表哥罕见的笑容,听到二人的对话。
她顿时火冒三丈,温濯缨从来就没对外人这么好过,对于眼前这个站在温濯缨身边的人,她看不下去,只想把他远远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