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一个黑衣人大叔给我的。”沈夷则看着这块白玉石，用手稍稍一触，便觉得滚烫刺手，中间玉石裹着的那块朱砂血在黑夜中隐隐闪光，“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破石头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第一次出现这样，还是那夜在洛阳城。”

“那，那黑衣人，你认识吗？”温濯缨问道，语气急不可耐，给她石头的人也是一身黑衣，这二者一定有什么联系，说不定就是同一人，“或者，那人有和你说过其他什么吗？”

“我不认识那人，全身黑压压的，就露出一双眼睛，那人给了我这东西，就让我乖乖听话，不要惹云叔叔和栎姨生气就走了。”沈夷则道。

“云叔叔和栎姨是你在阆州的亲人吗？”

“是的。”沈夷则随后问道，“玉局，为什么你对我这块同心石如此上心，它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温濯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才晃悠悠道：“你知道它是同心石？”

“嗯，以前查阅古籍时看到了，同心石，本为阴阳一对同源石，相传同心石牵引着命定之人相遇，若两人真心相爱，两块石头便会迸裂出刺眼光茫，而且若是虔诚对着上天许愿，必会得到一个允诺。”沈夷则把古籍上的说辞复述一遍，然后看着温濯缨，“玉局，你不会有另一块吧？”

温濯缨怎么可能是命定之人，沈夷则你没事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沈夷则就想给自己来几个大嘴巴子。

温濯缨摇头，冷淡道：“我碰巧也只是在古籍上读到这个，见你配有，觉得好奇而已。”

沈夷则舒了一口气，潇洒席地而坐：“嗯，我知道，所以，我猜我的命定之人也许已经出现了。”

其实沈夷则清楚，他对苑筠柔绝不是喜欢，只是忍不住和她对嘴解闷而已。

书上说的，真真假假，谁会把那段细谈当作真的，命定之人，呵，他从来都不信命，重要的是人。

“苑姑娘的确很好。”温濯缨将自己胸口的那块玉石死死捂紧，背手而立。

“玉局，我先睡一会，要是他们等等把这大钟打开，你再摇醒我吧。”沈夷则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打个哈欠后，便不再说话了。

不消一会，温濯缨便听见一阵小呼声，转身看着早已进入梦乡的沈夷则，嘘气一声。

温濯缨把落雪戟拥在自己怀里，闭眼调息，只是心神一直无法安宁，轻轻摸着自己挽发的木笄，发觉这东西还好好留在自己头上，才稍稍心安。

温濯缨这块同心石，和这可以掩盖外形的木笄都是恩人给她的，这是除了落雪戟之外对她最重要的东西了。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睡过安稳觉，还是这让人安心的狭小空间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竟只是稍稍一闭上眼，温濯缨不知不觉中，脑海中就不断回溯那段自己不敢片刻忘记的记忆。

她如今二十三，这是她代替她哥的年龄，她哥长她三岁，所以严谨起来，她如今才二十岁，若在平常人家早就嫁为人妇，打理家庭，做着与天下大多女子一般的事。

只是八年前吵着闹着要随阿爹，和哥哥要去玩，只是车行途径乌衣山，她如何也是想不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人。

“哥哥，你说今夜过了乌衣山，是不是就快到了，我们到底是去哪呀。”温清璇悠哉悠哉荡着小脚丫，看着在旁策马的温濯缨，“阿爹是要把原本放在桌上的那五封信寄出去吗？可是他现在揣在身上不是只有两封了吗？难道还要去找两个人？”

问题不断从温清璇口中蹦出，就想泡泡一般一个接着一个。

温濯缨透过车帘缝瞧了瞧里面坐着办公的温无恕，随后笑着摸了摸温清璇头道：“小妹平常这么关心阿爹，就连那信，一定也是没少偷偷翻阿爹书房偷看吧。那信是之前师父建议父亲所书，至于其中三位都是师父早年定下，早就送了，剩下一位迟迟未定，只是近年九婴，应烛二妖为祸人间，闹得人心惶惶，阿爹只能立刻把此书送到，赶快让五人集结，好共同商讨对策。”

温清璇极其聪明，一听便知道原来他们就是信使，而且最后这个信件所要送到的地方，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所以，哥哥，你是早早被师父海昏侯确定下来的对吗？”

“当然了。”温濯缨脸上一股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师父现在带着师娘不知去了哪，若他在，这最后一名人选早就确定，就不会让阿爹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了。”

“哥，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去找谁啊？”温清璇不断问着，软磨硬泡百般试探。

温濯缨也忍受不住，这才开了口。

“阆州百尺堂。”温濯缨一身轻喝，策马疾行在官道上，只是晚霞朦胧，这笔直大道之上，唯见他们一辆车马，“会挽雕弓如揽月，揽月箭云怀时，云怀时是长公主的师兄，其有一子，就是父亲替师父挑的最后一人。”

“哇，竟是如此，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车马驶入狭窄的一道山口，温濯缨看着前面大雾，立刻对着车厢道：“爹，我们到了乌衣山里了，这里雾浓的离奇，是继续赶路，还是歇息调整，等明日太阳出来？”

温无恕撩上车帘，看了看，随后道：“让璇儿再提一盏灯照着吧，慢点走，山路崎岖，小心为重。”

温清璇听到父亲的话，立刻起身贴在父亲身旁：“阿爹，我拿灯时，能不能再拿些上午你给我吃的那个糖呀？”

“可以。”温无恕宠溺道，“若是吃了牙疼，回去你阿娘要是责怪我，你可要站出来为你阿爹作证，是你自己这个小馋虫自作自受。”

温清璇略略略做出鬼脸，随后提着一盏灯，兜里揣了一大袋糖粒，坐在温濯缨身边时，剥开糖纸，含在嘴里笑开了花。

车行在山路和车行在官道上，最大的区别就是颠簸，温清璇实在觉得难受，就只能回到阿爹身侧睡上一觉。

“轰。”巨大的响声突然将她震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眼前温濯缨满脸流着血，使劲摇醒温濯缨。

“小妹，别睡了，快起来，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出声。”温濯缨急促道。

“哥…哥，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的左手怎么了。”温清璇看着他左臂空空，无力支撑的衣袖垂了下来，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你不要吓清璇。”

“傻姑娘，哥哥就是和你变个戏法，这玩意会长出来的，就想家后面种的那个枯枝不也冒出新芽了吗？”温濯缨来不及再解释了，立刻用右臂抱着温清璇下车，走到一个草从前，将温清璇好生掩饰，走前道，“清璇，哥哥和你再玩个躲猫猫的游戏，无论等等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声，清璇要是赢了，等哥哥回洛阳就给清璇买最爱吃的糖，好吗，答应哥哥。”

温濯缨的右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清璇眼泪鼻涕含在一块，想大声苦，又强忍自己，断断续续小声哭道：“好，清璇…不出声。清璇最乖了。”

下一刻，温濯缨拿起置在地上的落雪戟，往前冲去。

温清璇这才透过树枝缝隙看清，两只巨大的妖兽，一只九头巨蛇口吐腥臭血水，那血水一沾上树叶，那树叶便马上枯死。还有一只似龙的大妖，獠牙巨口喷出烈火。

温无恕无力支撑身体跪在地上，仍然昂首盯着两只妖怪：“九婴，应烛，你们是害怕了吗？是预见自己死的这天了吗？两只畜生窝在乌衣山就是在等我吗？”

那两只妖兽猖狂笑道：“温无恕，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介凡人也敢和神比肩，我们被沈骧浓封在地下这么多年，终于重见天日，找不到他报仇，自然就只能从他身边下手，你是第一个，剩下的一个也逃不了，下一个我们就去找苑玉，再下一个就是燕支北的长留山，最后就是西州，哈哈哈。”

“呵，死期以尽，还敢口出狂言，骧浓能把你们封一次，我也能。”一只小鼎从温无恕怀中掏出，“寻妖耀世，万妖显迹。”

那小鼎自温无恕掌间发出温和的一缕光，九婴一吼那光就立刻溃散几分，摇摇欲坠，应烛正准备最后一击，温濯缨不知从何冒出，替温无恕挡下这致命一击。

鲜血从温濯缨口中不受控制流出，那寻妖鼎立刻掉在土里，本就黯淡的光立刻消散，温无恕抱着自己儿子的身体，后背已经被烈火烧的溃软，五脏六腑早就化为灰烬，温濯缨就这也干瞪着眼看着父亲。

“缨儿，濯缨！”温无恕大吼，看着生机从儿子体内一点点流失。

温清璇想哭想大声喊哥哥的名字，却在这时怎么也说不出口，好无力无助，就好像本来生在这土地上的大树，双脚被固定，怎么移也迈不出一步。

“妖孽，受死。”不知从哪里出的声音，也不知什么东西分别击在九婴和应烛身上，一个全身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子出现，唯露一双含怒的眼睛盯着二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