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夷则道：“我…我明白了。”
沈若菁看着寻妖司几人，冷冷道：“神都之妖，你们知道一些其他线索吗？”
温濯缨最先反应过来，缓缓答道。
“千金阁的琴生？这不太可能，你们真的能确定吗？”沈若菁对琴生了解就算只是那么几面之缘，但还是明白，这种猜想实在太过荒谬。
但是如果是真的，琴生一直潜伏在神都，并且这么多年不曾露出马脚，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锦衣局地牢下，真的还有一只千年鲛人？”沈若菁拳头紧握，对那只叫隅焉的鲛人，她知道，她一定要杀了。
阿迟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沈夷则道：“真的，姑姑……”
“叶沉舟再搞什么鬼。”沈若菁不解，思量许久都没想清楚。
只是等他再想开口，却是见得温濯缨勒令止住的口吻，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会去千金阁，把化作人形混在人堆里的妖找出来。”沈若菁不容拒绝安排道，“如今神都，真是乱。”
“长公主，寻龙引并没有做出来，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温濯缨问道。
沈若菁道：“我会在千金阁外，把所有仓皇逃出的人抓住。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行动。”
“白帝城已经传来消息，琴生已经离开，按着脚程，快马加鞭，二十天便会回来，若千金阁里面有妖，一一逼供，若是琴生真的牵扯，便不能让他回神都，要在半路截杀。”沈若菁道，“而你们，单对单的实力，若琴生真是背后之妖，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必须配合，在青满手下撑过一炷香。”
沈若菁最担心的不是琴生，而是担心他和压在崆峒山下的九婴、应烛有关。
若真是如此，她就算拼劲生命都无法斩杀。
所以若是确立截杀时间，她必须镇在神都，而截杀任务只能寻妖司去完成。
“明日便会开始，好好准备，至于多久执行千金阁的任务，等我安排。”沈若菁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
长久的寂静横亘在四人之间，直到倪云瀚出口打破。
“沈骧浓便是你的父亲，对吗？”
沈夷则点头，眼神却是不敢看着众人：“我…我不想隐瞒，但……”
“没事，夷则，你有你的难言之隐，这种身份对你而言，只是枷锁。”倪云瀚安慰道，叹气一声。
钟琰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夷则，我和你交朋友，无关你的身份。明日，便一起训练吧。”
今天遇见那个叫青满的剑客，很强，他的剑快到，他无法看到拔剑动作，而且，他有着想超过这位剑客的私心。
温濯缨没有说话，一双丹凤眼，却是片刻不曾离开沈夷则：“你对苑姑娘，总需要一个交代，我去把她寻回来。”
温濯缨留下这句话，便朝着街道转角走去。
沈夷则摸着自己手中的天狼弓，丝丝凉意从弓身传来，好似这凉意才是最熟悉的感觉，一个人耷耳垂头往房间走去。
关紧房门后，馒头立刻蹦出来。
指着他的额头，叽叽喳喳说着一些话。
可他根本无心再去处理这些。
他的身份今日便会在神都传遍，明日就会有无数人登门，他很多不想面对、不想处理的事情都会想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跌宕而至。
……
阆州百尺堂，箭靶外，一群少年吱吱呀呀说着。
沈夷则，大师兄的真是身份，早在半月前，就从二师兄云歧口中传出来。
他们日日夜夜盼着，大师兄驾着一辆又一辆银子衣锦还乡，带他们去吃好吃的，去听曲儿。
就连训练时，也忍不住叹道，大师兄命好，以后就不用和他们一样过这种清贫日子了。
“好好练箭。”一只木箭破风而出，正中靶心，用力之大，竟然把那箭靶也射了下来。
云歧挽弓正色道：“你们大师兄，要是他敢抛下我们独享荣华，我就去神都打他一顿。现在，这种事，你们不用担心，好好给我练箭，要是等你们大师兄回来，箭术还这么差，他指定笑我。”
“知道了，二师兄。”
等他练箭完，照例去向父亲报告今日成果。
透光的书房内，云怀时，拿着铁剪，细心地修理着盆栽。
云歧跪在地上，报告完后，接着道：“父亲，上次说的，我现在可以去神都，帮夷则吗？”
“不可以。”云怀时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像是丝毫不思考，便是直接回绝，“你的基础太差，去了会给他添麻烦，若是生死之间，他还需要保护你的性命，那你就是碍事了，所以还是好好下去练箭，你心太浮，做不到夷则那么冷静，做什么都很难取得大成就。你要静下心来，慢慢觉悟。”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样，为什么，他拼劲所有努力，还是得不到父亲的认可，为什么沈夷则简简单单做任何事，都可以得到父亲的称赞。
明明，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差多少啊!
而且沈夷则有时候，呆愣幼稚，在父亲眼里就是天真单纯，而自己只要稍稍偏倚一些坏想法，就会严加指责，说他心机过重。
他的拳头握的很紧，低着头，仍不起身。
云怀时看见云歧动作，还是继续手中的动作，边修边道：“我给你的清心经，你读了吗？”
“读了不下三遍，父亲。”
云怀时不忍心继续说下去：“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能理解，我真的……对你，唉……”
“父亲，我真的让你很失望吗？可是我每天也很努力，半月前，一封苏州的信，您看了后，忘记收起来，那日我清理你的书桌时，本来只是想帮你把它放在厚书下压好，只是不经意，看到夷则的名字，就读了下去，夷则，他是沈骧浓的儿子，我知道这个身份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了解他，他不喜欢朝堂之间的压抑，也不喜欢一群带着肮脏目的接触他的人，他在神都，一定很孤单……所以我想帮他早点解决大妖，把他抓回来。”
云怀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在一旁静静听完，没有说话。
不多时，他放下手中的铁剪：“你心高气傲，去了那里，只会给他添麻烦。退下吧。”
他想到多年前，那个黑衣人强调的话“一定不能让云歧去神都。”
那位黑衣人既然预料到天地间的变化，那么这句话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所以他怎么不能云歧去。
云歧指甲嵌入肉中，红了眼眶，却还是恭敬离开。
自始自终，父亲都不愿意转头看他。
书房不久后再次被打开。
一温柔似水的女声缓缓流入心脾：“怀时，刚刚歧儿眼眶都红了，你怎么总是不能好好和他说，这么大了，每次都是红着眼眶出这书门，歧儿也是为夷则担心，也想尽自己一份力，你怎么都不该说的这么重。你这次，真的言重了。”
云怀时立刻转头，叹道：“这次，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只是你是明白我的，夷则他在神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歧儿去了也不能帮上太多，有些事情，他必须自己面对。”
“可在歧儿心中，你这座看似刚正不阿的天平，都倾斜太多了。”栎娘叹惋，“你也要看到他的闪光点啊。”
“这种事情，交给你，我最是放心，孩子，就需要一些捶打，”云怀时笑道。
栎娘伸手弹着他的额头：“好了，坏人你一个人做，好事全丢给我。今晚我再去看看他吧，现在就让他一个人静心。”
云歧站在院中那颗桂花大树下，重力锤在树上，落叶莎莎而落，婆娑依依。
为什么，父亲，总是这么说，每次都这样，我怎么才能真正得到认可。
他撇头看着自己卧室的包袱，那里早就打包好一些干粮和银子，他其实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所以，就这样吧。
云歧系好包袱，悄悄走着和沈夷则下山反方向的另一条山道。
他转头看着百尺堂的屋檐渐渐缩成一点，在心中大声喊道：“等我下次回来，一定要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我比夷则，一点都不差。”
大道朝天，他有他的阳光道，我有我的独木桥。
他就是不肯服输，他越被看扁，就越是想证明，这次反抗的决心就好像一瞬间冲出水面的木块，压抑太久，止也止不住。
……
温濯缨找寻至太阳下山，也没能看见苑筠柔的身影，直到白田寺的小沙弥在大街上找到她，告诉她，苑小姐在白田寺迦蓝大殿大吵大闹，吵的其他香客无法正常拜佛供香。
因为方丈出门在外，所以代理寺庙的和尚便派出这个小沙弥来找温濯缨。
去寻妖司的路上，刚好便碰上，在路旁喘气的温濯缨。
这才以赔偿银两为由，捉着她去问罪，让她把苑筠柔带走。
迦蓝大殿中，苑筠柔哭着鼻子，大吵大闹：“救苦救难的佛祖，你如果真的有灵，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本来出生就不快乐，人们都说福祸相依，为什么我还一直这么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