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常安正匆匆忙忙地走在最前面去引路。他又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像墨水瓶子一样的东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拧开了瓶盖,他把它倒过来。我看到了一些像血又不太像,像油漆也不太像的红色液体从里面一如血管堵塞似的硬挤出来。我循着那些不明液体的痕迹打量一番,我见它们好不容易撒完之后,地上顷刻间,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着的,像蚯蚓一样的黑色细虫。
“这是什么,”黄歧脱口而出“跟那个什么似的。”他含蓄的说。
“废话少说,这些东西能给咱们指路。”常安道。
我忍不住,时不时地看向它们,我看那些地表蛆虫无头无尾,待我们走的再深,再远一些,这些蛆虫就突然地停在原地打起漩涡来。我顿了一顿,这里绝不是路的尽头,或许这里只是鬼打墙的源头,我暗暗想着。
我们随时围着这个“乱虫漩涡”站成了一圈,然后,常安引来些火烧到那里去,须臾,这一片便被火醺得发了黑。地上还隐隐地显出来一些箭头。箭头似遭重击,七零八碎,指向南北各方。我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地形指引“玄通两门阵!”黄歧道“这是玄通两门阵,两门指的是阴和阳,等闲时候阴死阳生,各凭本事,这个阵法却不是这个意思,据说,阴阳两界,有路各不相同,阴为弧,阳为直,欲破此阵,须得两相协作,我们五个人,现要分成两组,一组走阴门,一组过人间道,我们打好配合,要同时进去,方见活路。”
“如果没有配合好,那会怎么样?”我问道。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我们都被困死在里面,”黄歧回答“当然,九死必有一生,凡事皆有例外。如果我们其中有谁硬要抱着侥幸心理的话,我也不介意陪你们去赌上一赌。”
“怎么,歧哥你这是没少玩儿过任性啊,”常安调侃“少年人乘兴而来,不怕死,但是少年人,你也得惜命啊。”
“当时就我赌赢了嘛。要不怎么说我福大命大运气好呢,”黄歧嚣张道“那一次我们一队三十七个人,除了你黄爷我,无一幸免,我厉害罢?”
“那你也算轻车熟路了。”常安说。
“必须的呀,这也得亏了,是你黄爷我上辈子积了德了!”黄歧毫不谦虚,他说道。
“等有来生,你这话又得变成了,真是上辈子造孽啊。”常安戏谑。
黄歧:……
事了话罢,我们已经分好了组,姚昆仑,我和宋玉悲一道走阴门,常安和黄歧则去了另一边。
我觉得走这条路就像是下高速,下着下着就能把人给绕迷糊了。
这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姚昆仑见状,她刚点上火把,霎时,我们就像进了猎人的埋伏圈,顷刻得见万箭一斜而下射向我们,我们在躲避、缠斗当中不小心熄了火,那些乱射的箭竟奇迹般地都停了下来。
“那机关总不能有趋光性罢。”姚昆仑喃喃“难道是火把散热,触发的机关。”她说道。
“大当家,我有办法。”宋玉悲说着便从随身背包的侧兜里也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瓶子,像墨水一样。他慢慢拧开瓶盖,这里逐渐亮了起来“宋玉悲,你去哪儿逮的这么多萤火虫啊?”姚昆仑道。
“我这是为了有备无患。”宋玉悲搪塞道。
“你这叫非法逮捕!”姚昆仑莞尔“不过…我喜欢。”她说道。
我看向地上丢着的那些断剑残支,我发现这每一支箭的箭头那儿,都被绑上了一个红色的绸子。我俯身下去捡起来一支,我打量着那上面写道:奔晷31224“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把它拿到姚昆仑面前给她看,我问道。
“这应该是奔晷营三部十二军第二十四批军火。”姚昆仑回答。
我闻言又弯下腰去随手捡上一支,那上面写着:奔晷31224,以示确认。
“这样还是太黑了,他妈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啊,”我们又往深处走了一会儿,姚昆仑吐槽道“单靠着这些萤火虫乱飞,也太被动了,不行,你们俩在这儿等着,我去探探路,宋玉悲,你给我把人守好了,丞哥要有什么闪失,大当家就唯你试问,明白吗?”
“大当家,你就放心罢,”宋玉悲回答“这人交给我,我保证给你照顾的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带少的。”
姚昆仑听罢一脚腾空,大当家身怀绝技,我今日见她英姿可谓三生有幸。
我前些日子听黄歧说起来,姚当家自小学的戏曲,今日得见她这一身功底可真不是信口胡诌的。
而另一边,常安和黄歧刚走进去。那里面和他们以往所遇到的地宫隧道并没什么形式上的各种差异,他们点上火把,尚不可知,这里正斥满了步步杀机,向他们迎面走着。
“你说,宋玉悲说的那个顶灯笼怪物,会不会让咱俩给碰上了?”常安半调侃道。
“什么顶灯笼怪物啊?”黄歧回答。
“哦,对,那会儿就我跟大当家在那儿听着,”常安顿了一顿“宋玉悲说,他在这底下曾看到过有那么一种怪物。我寻思着他那意思,那还得是个庞然大物。这玩意儿罢,两只眼睛很大很红,像顶了两个大灯笼,你以前可曾听说过,哪儿有这种怪物吗?牛逼不牛逼”他说道。
“眼睛像灯笼的怪物?”黄歧若有所思“嘶…这莫不是那个…那个什么。举灯兽罢!”他直言不讳。
“举灯兽?这……这谁给起的这么个名儿啊!”常安嫌弃道“够敷衍…也算是够明了的了。”
“这很难听嘛,”黄歧回答“常爷,一个名字你计较什么,我不怕遇上它,这么说罢,它就好比是那披上了狼皮的羊,虚张声势的罢了,没什么大本事。”
“举灯兽这名儿也不是难听,就是……庸俗。”常安直言。
黄歧闻言不免发笑“怎么?常爷,你要给改一个?!”他戏谑。
“肚子里没吃过那一碗墨水儿,咱可真不好揽这瓷器活儿呀。”常安谦虚玩味道。
他在话落之时,恍惚觉得自己貌似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他本能的看向黄歧,黄歧也正在看着他。
“什…什么东西啊?”常安试探性的问。
“一个~一个很像蝙蝠爪子似的手。”黄歧回答。
常安听罢,他不加思索。
他手忙脚乱的撸起来自己的袖子,便看过去。
此时,他的胳膊上已经泛起了很明显的淤青,而刚才,被那只爪子抓过的地方,冒出来许多长短粗细不大相同的不明白头儿。,他感觉到他的胳膊微刺痛,极其痒。
他想用手去抓,但他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那儿,顷刻,他的胳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肿的像个血馒头似的了。
“你有没有常识!去去去~快拿开你的手!”黄歧径直拦下常安“你先别动…别动啊,让我看看,”黄歧边说着边掏出来一个针包,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是十分地行云流水。他把它展开,那里面果然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好多的针而非其他。
“不是……不,等等等……等一下啊,不行,你…你这是要干嘛呀你?”常安吞吞吐吐的想拦下黄歧,他边说着边不由自主的往后挪开步子去。
“站住!”黄歧故意提高了几分声调,常安怔了怔神,他后知后觉的乖乖停下来小碎步。
“常爷,您老人家威风八面,不会还怕这几根儿小破针的罢?快点儿别磨叽了,我是在帮你,而且我还是很专业的,你别那么紧张,相信我,”他说道“或者,常爷你不如想想,你说就凭咱生的这模样,这气度啊,怎么不是青年才俊丰神飘洒呢,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你要再不老实,你看到过那些玩儿游戏穿充气衣的人吗,我告诉你,你一会儿指定变那样,全身血肉浮肿发红,衣服全他妈撑破了,你就变那样,唉呀……”
“哎呀,好了!你别说了,你当吓唬小孩儿呐。你还专业的,你什么专业不专业的罢,那个…来罢来罢,快点儿啊,是福不是祸,早死早超生。”黄歧应声忍不住笑他。
黄歧往前走了两步跟到常安的正跟前,他欲动还静“诶~不是…再等一下,那个,其实也不用那么快,你…你轻点儿啊。”常安道。
“知道了,祖宗!”黄歧无奈“不过常爷,你好好看看,就凭咱这小针头啊,就是我下手再怎么重,你也不可能感觉,这能到有多疼啊。”他直言不讳。
黄歧边说着话,他便下针扎了进去。
他用针头在常安的胳膊上挑开一个小口子“常爷,下针不疼,疼的在这儿等着呢,你忍着点儿啊,”他边说着,又用双手同时握住了常安的胳膊,然后黄歧稍一用力,许多黑色的液体,就顺着那破口儿的地方淌了出来。
“这个倒没事儿,其实我不是怕疼,我是怕针,”常安道“我知道了,刚才那玩意儿是黑嘴蝙蝠,黑嘴蝙蝠……”
“不急,一会儿再说罢,”黄歧轻声打断他道。
继而,黄歧自顾自地拿出来一瓶医用的酒精,然后他把那药水儿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再双手合十,他上下地搓了两下“没有棉签儿了,咱特殊条件,委屈一下,对付对付啊,”他轻轻的把手捂到了常安的胳膊上,常安瞬间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疼痛,他不下意识的怔了怔身子,但是他没有喊出声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他脱口而出。
“啊??~”黄歧愣了一愣,他一脸惊诧的抬起头来看向常安。
常安则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没事,没什么。”他说着扬起来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那个我……我已经很小心了。”黄歧轻声说道。
“真的没事儿,我知道,”常安回答“那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对不起啊。”
黄歧一时,被他这话赶话说的满头雾水。而常安眼下,已是满头大汗。
“太疼的话你就喊出来。”黄歧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
宋玉悲站在那儿默默的一直打量着我,他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常的举动,良久,我实在还是适应不了他的眼神,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我便也朝着他看过去。
“你看我做什么?”他这人,反咬我一口不说,倒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你怎么不说说,你刚才看我做什么?”我回答。
“大当家让老子好好看着你,她让我保护你,”宋玉悲直言“你忘了吗?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老子看你资质普通却能抱上常爷的大腿,我看你相貌一般,大当家也愿意护着你,怎么?你看不得吗?”
“什么人呐你,我命好呗。”我忍不住吐槽一二“你嫉妒我?”
“老子就是这样的人,”宋玉悲直言“你敢有意见?那个谁,老子告诉你,我们这行当要护住一个人,就是不敢离眼儿的。”
“那你……愿意看就看着罢,你可好好地,给我看住了,”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说道“千万别辜负了大当家的一番信任,啊~!”
“你……”宋玉悲无力吐槽,他无言以对。
此时,姚昆仑刚巧回来了。
“大当家,他欺负我。”大不了就是告状呗,谁怕谁啊。
“宋玉悲,你怎么回事儿,快给我们家丞哥道歉。”姚昆仑也很护短。
“不是,大当家,你怎么能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我没有。”宋玉悲连连喊“冤”道。
“我不管那个,我丞哥说了你有,那你就是有。”姚昆仑说。
“对不起,”宋玉悲无奈妥协“行了罢?”他一脸的不服气。
“行。”我得意的笑了笑。
“阴有十八判官,在这漫天神佛里特设十八宗祠,祭拜北方鬼帝。”她言归正传道。
我则半知半解着点了点头,以此来回应她的。
“你们俩往边儿上站站去。”姚昆仑道。
她话落间,拿出来一团红色的毛线球“丞哥,你有没有萤石?”她问道。
我应声掏出来一些,拿给她,她就用红毛线把那些萤石绑了起来,然后像甩水袖一样,放任这些红毛线在空中飞舞,倏然,整座地宫都亮敞起来了。
“今戊戌年戊午月戊戌日,吾执掌酆都正令,特借阴兵夜职,传我号令,群鬼来听。上至诸佛权神,下及阎罗天子。封其阴阳两道,前方禁行。如遇违抗,法不容情。急急如北方鬼帝律令。”
她说罢,在那漫天神佛里,突然闪出有一道光来。
“我们就循着那道光走,便到了十八宗祠了。”姚昆仑直言。
“大当家,你刚才都看到了些什么?”我问道。
“阴有十八判官,我看到了~十八层地狱。”姚昆仑说着,蓄意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丞哥,你怕不怕?”她玩味说。
“我怕,”我直言不讳“所以,你别闹了。”
姚昆仑:…
“这么说,咱们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吗?”宋玉悲道。
“怎么说话呐!要下你自己下去罢,”姚昆仑直言“那十八宗实则便是出路。”
姚昆仑顿了一顿“走罢。”她说道“我们要想出去,必须进十八宗祠。”
“那十八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我问道。
“十八宗啊,”姚昆仑顿了一顿“十八宗里有人含沙射影,五迷三道;有人误入歧途,欺上瞒下。丞哥,那是阎王爷的地盘儿,你敢去闯闯吗?”
我顿了一顿“我可以不去吗?”我说。
“好像…不太行哦~”姚昆仑回答。
黄歧帮常安处理了好了伤口,他们也继续往前走着“常爷,你刚才想说那个黑嘴蝙蝠,是个什么东西?”他问道。
“就是…蝙蝠的一种。”常安回答。
他们继续往前的路上,仍时不时地还会有成群做伴儿的蝙蝠爪子出来抓人“常爷,你刚才到底想什么呐?”黄歧始终没能忍得住要多嘴问一句的。
常安顿了一顿,他应该是故意的,他答非所问道“那些东西来的太突然了嘛,我只不过一时没顾得上防备罢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黄歧穷追不舍。
“谁的过去里,还没埋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呢,”常安回答“我那个…说来话长。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慢慢告诉你罢。”
他的话题,总是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很沉重。
黄歧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去。
在他们看来,等闲的地下宫殿是真的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可以频繁发生。
毕竟盗墓这种事本身还是和闯风水,做阴阳道生意的不一样。
这种事情嘛,除了脏了点儿素日里累了点儿,好像就没有什么可值得旁人津津乐道一番的。
良久,他们稀里糊涂的走到了这黑嘴蝙蝠的老巢,那里有很多的蝙蝠,黄歧顿觉大开眼界,蝙蝠们漫天席地,黑压压的跻成了“一体”。
再看,于这天地之间被它们簇拥到正中间的——那是一只最大的蝙蝠,我们姑且称之为蝙蝠王。
蝙蝠王已经生出了完整且稳健非常的四肢,他双腿直立站在地上,双臂也隐隐有了人的模样,它的那双爪子几乎和人手无异,两只胳膊与翅膀相连,却早不能上天入地,独立飞行了。
它,这是要变异了吗?
“黑嘴蝙蝠有剧毒,”常安嘱咐他道“你也小心着点儿。”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黄歧戏谑。
“如果你很希望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是在关心你。”常安平静的回答。
“你这算是什么话……”黄歧吐槽间“是你先不正经的,”常安直言不讳“你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
黄歧笑了笑“我是想说,你要真的关心我,我就要求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他道。
“啊…你,你说说看罢。”常安顿了一顿,他说。
“黄党现在还活着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