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常安他们还未走进门来,白戍却远远的就看到了他,这到底又是什么孽缘啊。白戍突然地就不作声了。我的耳根子立时清净下来。我不明所以,适才,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门外看,我见是他们来此,旋即站直了身子,然后我快走几步到他们的面前去。
“常爷,你们终于…你们果然来了。”我兴冲冲地迎上前,说道。
“他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啊?”姚昆仑问。
“他说,他有沧海将军陵冢的下落,”我直言“就在这附近的。”
黄歧在看到白戍就坐在里面后,他都未曾与我寒暄便直接走进门去了“你小子,看到黄爷到这儿来,也不知道出去迎迎?”黄歧走到白戍身旁,他抬手推了一下白戍的后脑勺,嘴里还不停的絮叨着些什么。
“我不想搭理你了,不知道吗?那个女的,就是姚昆仑喽?”白戍不以为然,他自顾自的说道“我看她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本事!你怎么就想不开非得跟了个这个?”他不满。
白戍现在跟黄歧的关系,貌似是很不错。
“什么叫跟了个这个呀,你他妈怎么说话呐?我们大当家,也就比你小那么一点点儿罢,俗话说的好,英雄当不愧少年二字,你与我们当家的虽不对敌,但是轻看别人一眼亦是,大忌啊。”黄歧直言不讳。
“嘁~我就小看她了,这能犯什么忌,大惊小怪的。她要不服,来跟戍哥比划比划啊?”白戍依旧一副十分嚣张的样子“那本来就是,外边儿那位的玉水寨,在黑/道上有着赫赫威名,这丫头的莫家寨有什么?哪怕你退而求其次,到南风古灶去找他君不羡呢?那君不羡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婆娘,长的也很漂亮啊。”
“不是,君不羡咱暂且甭说,”黄歧回答“你觉得上古偃师的传人,天慕谣如何?”
“还行罢,就他们那类人,能出什么名儿啊!”白戍仍然不屑一顾。
“那你知道,南风古灶那位也是玉水的人吗?”黄歧直言“君不羡跟的不是常爷,是宋秋雁。”
白戍听罢顿了一顿,他欲语还休,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须臾,我们一起跟在黄歧的后面走进来了,而白戍在看了常爷一眼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哎呀,你这又是何必啊。”常爷在看见白戍后,他却表情沉重的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们不约而同,谁也没多问。
姚昆仑打量着白戍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勾起了一抹没来由的弧度。姚昆仑对着白戍笑,白戍在注意到她的眼神的时候,有些不明状况。他突然觉得这小丫头有点儿午夜游魂的感觉了,就是那种,说不太上来的,阴嗖嗖的逼势。
他开始下意识的躲避姚昆仑的目光,他大抵是因为,任凭身体记忆的缘故罢?他靠到了常安的身旁,想寻些安全感“说说罢,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将军冢在这儿?”常安平静的问道。
“你们到这儿来,只是因为归丞在,对吗?”白戍回答“所以你们这一趟,倘若找到了将军冢,那是你们的意外所得,如果找不到,你们也不算很吃亏。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你喜欢永远走在路上,永远都节外生枝。”
“你…只回答问题,不扯闲篇儿就这么难?”常安无可奈何,他直言。
“你说这话…也不全对,我只是跟你不会好好说话了而已,”白戍笑了笑,他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好处的事情,我得考虑考虑,看心情再回答你。”
“想要好处,这有何难?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常安直言。
“要什么…我还没想好,到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罢,”白戍道“蜡黄古帛上不会写着有关过去的所有秘密,这蝎子沟深处有一座石碑,石碑提字,记载着当年的秘密,但是那个地方位于穷山末水之岭,常年遭遇水急湍流,等闲之人不能通过,那里是个鲜有人知的洞天福地。”
“这么说,你是去过的喽?”姚昆仑问。
“半年前老子去过一回,”白戍回答“年初的时候,我他妈遇到了个半瞎,算卦的。他说,我将来会到临城的蝎子沟,我到这里来,是有来无回,他说我会死在这儿,于是,我索性到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路往这儿来了。那水急却不曾把路堵死,我到对面去过,我看到了那座石碑,蝎子沟这一带内有洞天,但糟心的是,我没死成啊。几天后,老子回到那边儿第一时间就找上那个死算命的去了,我见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刀就把他砍了。算卦嘛,要么算的太准可以高枕无忧,要么算的不准就多说些好话奉承人,免得命不太好,死的又太早。”
“那石碑上,都写了些什么?”常安依旧很平静的问他道。
白戍听罢一时间竟有些晃了神儿,在他的印象里,常安这时候不是应该义正言辞的好好教导他一番嘛,常安的脾气不错,但是,谁要跟他争执是是非非,他就“不依不饶”但是这回,他为什么没有。
他看向常安,怔了一怔“繁华本有三千丈,落地菩提总成灰。”白戍据实相告。
“繁华本有三千丈,落地菩提总成灰。”黄歧重复了一遍白戍说的话,他若有所思“落地菩提,这是何意啊?”
“这里如果真的有座墓,它是谁的都不无可能,除了沧海飞尘卿慕燕,”姚昆仑直言“是鬼笑僧,予青蓦亦或者是大将军的女儿,他们都曾沾佛缘,未修佛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白戍道。
“菩提本得佛果,未生佛心,”姚昆仑解释道“大将军不信佛陀不信仙,不信妖魔不信鬼,这地方纵使跟他有关,却不可能为他陵冢。”
“你这,不也都只是猜测吗?”白戍道。
“不信咱们就走着看啊。”姚昆仑直言。
“你刚才说,蝎子沟那边儿的石碑上记载着当年的秘密,”常安继续说道“哪件事啊?”
“那看起来就只是个传说罢了,”白戍回答“这你也要听?”
“说说看罢。”常安道。
·承平纪年中叶,清彝之初上世末,大厦欲倒,山河破碎。八荒之盛北奔晷军营大将军北方人士,医者不可医乱世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故而君提刀上阵,挑灯看剑。后于疆场之上,看王侯贵族加官进爵公饱私囊,战火弥漫乱箭上了膛。君也曾麻衣短刀驻守边疆,也曾手不持长矛,身不穿甲胄上战场,那年地上积起了霜,戍地擂鼓响。君路过远方,永别了故乡,忽闻深山老调唱,将军借着月光,一路颠沛流离,只为敬兵敬将,敬营中的戎马,当年半世的殇。
诚之,其人后又远走百米,得见深山亦有路,路虽窄而长,却有千步,豁然开朗。深山乃是仙人岛,又见诸佛菩萨闹,上至碧落下黄土,阎罗天子笑。
君子正风,其风骨潇潇,诸神见此人,白衣染血,疑虑颇多。他们却设天下至毒款待之,将军一一勘破,并留下奇书《沧海医传》。
将军一去,便是三秋别五载,百年后沧海又出山,他立于怪石之上,亦铭“仙人指路”
“仙人指路…”常安闻之,若有所思“那蝎子沟深处,确实,有没有雕身一样的奇石?”他问。
“没有。”白戍不假思索,他直言不讳。
“你闲的没事儿干了,在那儿背这种东西!”黄歧吐槽“有病。”
“你知道走马观碑吗?”白戍笑了笑“如果过目不忘是种本事的话,那么我想,我而今已是无敌了。”他骄傲的说。
“你这不就纯粹是过度用脑,毫无意义嘛,”黄歧直言“我告诉你,这种天赋可不行要,你这样一过四十准得,得那什么阿尔茨海默病。”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过四十就得老年痴呆呢,”白戍白了他一眼“那什么,你要实在嫉妒我,你就直说呗,我又不笑话你。”他调侃道。
“我只嫉妒鬼,无事一身轻的。”黄歧道。
“上一边儿去,”白戍吐槽“你无聊至极。”他不满道。
“你更无聊,老实说白戍,实话啊,”黄歧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在那儿死记硬背了多半天,好不容易背下来就为了回头儿,能在这里跟我们装X的。”他说。
“你管我!”白戍道。
“我知道仙人指路的传说,”姚昆仑道“你单凭这寥寥数字的碑文就敢断言此墓为昔日的将军冢,实在草率。”
“不凭历史丰碑之痕迹,难道靠那不虚不实的传说吗?”白戍据理力争“女娲补天,白蛇报恩,这些故事是不是人尽皆知?但她们到底都是假的,这有什么意义吗?”
“你怎么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姚昆仑笑了笑“大将军来过这世上走了一遭,是无数的人,踏遍千山过万水,好不容易才找来有关他过去的蛛丝马迹。你曾经找过女娲还是找过白蛇?如果没有,她们或许都存在过,女娲作为某个盛世之后残留的人类,成为下纪元的开荒之神,白蛇走蛟飞升,或者位列仙班,你找不到,并不代表她没有存在过啊,凡人一生数十载,有些人你见过他便知道他,但你不知道之人,十之八九却一样风生水起。”
白戍顷刻面露不悦之色“我说小姑娘,你他妈一定要跟我争这种无意义的事吗?他们跟卿慕燕没有关系,多说无益,你还废什么话啊?”他直言不讳“啰嗦。”
“哼,人活一口气嘛,我跟你这儿争口气,大当家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输’这个字。”姚昆仑道。
白戍无言以对。
“但是,这个地方跟仙人指路并没有关系,”待他们争执话罢,常安才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你们都把重心,放错位置了。”
“那丰碑上,既然留下了仙人指路的痕迹,这不就是在给路过此地的后人提示吗?”黄歧直言。
“歧哥,咱们做事情,不要被表相所迷惑了,这只是一轮淘汰赛,”常安说“寻找大将军的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人终将为此死在路上,有人选择半途而废。他曾经想方设法的要混淆后辈视听,如果能见之一面,这是值得一说的。”
“不是仙人指路,那是什么?”我问道。
“是蝎王移棺。”常安回答。
“什么意思?”白戍问。
·宗师身死之后,又于世事兴衰,数百年之间天下改朝换代。卿慕燕嗜蛇有瘾,鬼笑僧养蝎祸世。据悉,当年死风尘醉心长生不老登仙之道,而鬼笑僧沉迷起死回生逆天而行。
“你们有谁还记得,鬼笑僧的赝墓替死之说吗?”常安问道。
“那件事,不是说,是因为鬼笑僧嫉妒听风谷主势力滔天,设下的自欺欺人的骗局吗?”黄歧直言。
“他真的有可能还活在世上。”姚昆仑道“鬼笑僧时至今日,或居重|庆长江下游一带之鬼城酆都。”
“可是,我们在那次走阴的时候,都看到他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活在这世上呢?”我说道。
“也许…是有些人死了,但他又没完全死去。”姚昆仑回答。
我听的有点儿云里雾里的“蝎子沟这一带,”常安却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在许多年前曾存在过一个很小的部落,叫定仙居。盛北和东篱两大部落处于南面地带,那时,部落首领无不畏惧北东势力。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自己不过地偏天子远,数十年间,定仙居一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直到将军卸甲回乡,剿了定仙居。卿慕燕特将他方首领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示众,并摘了他们定仙的‘亻’字,改为定山居。这仙人指路,由此而来,其实是定仙首领的头颅悬挂于此,以儆效尤。”
“这么说起来,可就跟那石碑提字毫无关系了。”白戍道。
“怎么没有?那石碑上说卿慕燕一生戎马,军功赫赫,这跟我刚才所提到的那些,不正好对上了吗?沧海飞尘回到故乡来误入仙人岛,也就是定仙居,这是否一致?仙人岛的人各个衣冠楚楚,心怀鬼胎,岂非如此?卿慕燕毕竟是医者出身,他们也不一定都死于将军刀下,这事儿,你得细品,”常安解释道“碑文上说,蝎子沟有仙人指路,你未曾见过奇石,这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宗师毕生漂泊于四海,居无定所乃是宿命,他出山提刀,剿灭山匪,这有什么不对?蝎子沟奇石便是定仙居首领的头颅。”
白戍就这般听着,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常安的话有些不靠谱。但是他要当真跟常安争执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
“那…这又跟你刚才说的那个蝎王移棺,有什么关系?”白戍踟蹰了一下,他问道。
“不是,那石碑上记载内容的言外之意,大将军沙场操兵,一去便再也不曾回过故乡,”黄歧道“况且,我素日听着大将军的传闻,他确实没回来过。”
“如此一说,大将军而立卸甲,他去了哪儿?”姚昆仑问。
“今苏州一带。”黄歧直言“想当年,他高头大马,凤鸾合卺前去迎娶江南女子夜夜枫,便在之前卸甲为了成家,不再过问戍地边疆之事。这事儿在卿慕燕看来,是最基本的家庭责任。”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这里如果真的有座墓到底是谁的。但是,你们眼下讨论的这个问题,我是知道的啊。”他未曾与我说过他的名字,直到今天,他突然告诉我,他过了夜午会从我的意识里消失,临走之前,他会简单的参与一些我遇到的问题。
我与他鲜少有交集,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在他告诉我他很快会消失的时候,我的内心还忍不住的窃喜,他本因毒而来,如今要走,就代表我将摆脱毒品。今晚,或许会是个不眠夜罢?但是只要我能熬过去,我将得以解脱,我暗暗想着。
那矿山下的毒/品果然足够厉害,也许水南寺村停矿是这个原因。
“你很开心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他突然又说了一句。我闻之顿了一顿,当即抿了抿嘴,我尴尬一笑,然后什么也没说。
“那仙人指路本就是一块奇石,这蝎子沟下有墓,如果你们找不到它,却想下去那墓,趁早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罢。”
“所以,这仙人指路的石头,到底是怎么来的?”我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接下来的这番话,可能会打破你们此前所有的假想。其实,在我的那个时代,世人便已经开始寻找,大将军卿慕燕曾活于一世的痕迹了,”他回答“世有书中故事常说,上古三枭雄,卿慕燕,鬼笑僧和听风谷主,但是,鬼笑僧盛极一时,听风谷主活于后世,我见过他们,他们生于当代,而我们,却把大将军所处的那段时光,称为‘历史’。”
我欲言又止,止而又言,如此反复半晌“你说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时候?”我问道。
“承平纪年,年头不长,从盛而衰不到三十年,承平之前,太荒论,承平之后,清彝说,我一一历之。”他回答。
“那盛北和东篱……”我继续问道。
“太荒之前,天下为汪洋列岛,再之前有部落之争,到我承平乃是八荒一统,天子朝臣之政。”他回答。
“那将军出征,宣兵夺主,改年号为‘卿’字历十几年,可有此事?”我问。
“不曾。”他回答。
“那…那…”我突然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仙人指路也有可能与卿慕燕毫无关系,是吗?”我想了想,便特别直白的问道。
“数千亿年间,我还从没听说过,有谁找到了那块儿仙人石呢。”他回答“他刚才说的没错,定仙居是卿慕燕同时代的部落,我们都没有见过。”
“可是,我们曾找到很多相关的记载,都无不在印证着鬼笑僧和卿慕燕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鬼笑僧在入世以前曾居鬼头峰,那…难道,不不…不是部落吗?”我越跟他聊着反倒越迷糊,索性我想到了什么就随口问些什么好了。
“鬼头峰是土匪山啊,就像你们当代的莫家寨,云杉坪……这一类的,”他回答“仙人指路,应该已经是一颗头颅的化石了,如果你们能找到它,兴许还有机会见一见大将军的遗体。”
“不是…那卿慕燕的那个女儿呢?”我问。
“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有过女儿。”他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