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昆仑听罢一时情难自禁,她有些恍了神儿“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刚才应该是听错了罢,姚昆仑平静的看向对面,她又一字一顿的问了一遍。
鬼笑僧也后知后觉地怔了一怔,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出去好几步“我是说,你们没有时间了,你得…快点儿离开这儿。”他回答。
时到最后,鬼笑僧仍旧什么也没说,但是,我们见过了一个人,至少证明了数亿年以前的那个时代确实存在过,我们穿越时空,曾与对方擦肩路过。
此时,这里剧烈的摇晃起来了,我看见忘川河水倒流,天上弱水一泻而下。世云,三途河中有猎犬猛兽,怪力乱神,这里早就没有十殿阎罗了,也没有十八判官,阴世落寞,终是事过境迁,物是人非。
鬼笑僧应该是把姚昆仑错认成了一位自己那一生里阔别日久的故人,谁终其至死,命定没有遗憾?
他想抱一抱她,可他直到最后,也没能抱一抱她。
“歧哥,你看他们这情况,是不是不太对劲儿啊。”常安看着姚昆仑的样子,他再三确认着我们是不是在这边儿出了什么事,他忙招呼黄歧道。
“嗯……你看看桌子上那水盅里的香,是不是就快要烧完了,”黄歧听罢打量了一下这四周,他平静的回答“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常安沉默了片刻,他又急匆匆的到外边儿去找来了一些干草,他用这些干草编出来麻花辫儿的形状“歧哥,你快别烧了,你去拿上那一对锣,然后面朝北边儿,每隔一分钟就打三下锣。”他边嘱咐着黄歧边自顾自的找来一个烧断了灯芯的煤油灯“你这是要干什么?”黄歧看的满头雾水,他不解的问道。
“我现在要为他们点一盏命灯,只要命灯不灭,他们就不会出事,”常安回答“当然啦,我这么做也有很大的弊端,这灯摆在这儿给他们引路,如果在他们回来以前,这灯灭了的话,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黄歧没再说什么,他还是照着常安的话去做了。
走阴这件事本身,就要担着风险的。
我们之前路过黄泉的时候得见那里飞沙走砾迷人眼,此时却是飓风乱石不前路。我们什么都看不清。
传说许多年前,在这阴世里曾有一座通天柱,通天柱在此历多年之久,突见活人过路,经受一劫而倒了下来。
我们防不胜防。鬼笑僧便疾步过来挡到了我们的面前。
那通天柱到底有多高,我也不知道,不过人类自古以来所崇尚的龙族文化倒是长盛不衰,那通天柱上画着许多龙,看起来像是龙这一脉,最完整的生存进化过程。
龙由蛇进化而来,那么最早的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按照女娲造人的理论上面说,蛇主创世,这通天柱上记载着龙由鸡冠蛇创世而来。鸡冠蛇进化成为最早最早的太祖龙,从那个时候开始,太祖龙野心昭彰,他想被灌上创世之名。
在龙史上,最早有其相关记载便是一个关于,被叫作龙吟的相关说法。
于此之时,通天柱倒坍,龙吟破壁而出,惑世害人。
在坊间有关于龙的传说从未消失过,并且,有关坠龙事件古往至今也从未停止过: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太白湖惊现腹白背青之应龙,明代成化末1487年广东新会坠龙,又至1934年7月28日营川坠龙……许多传说都沦为时代的殉葬品,在来而不往的历史里被淹没,吞噬成为一段偶尔还会有人提起的陈年记忆。
而我在已经丢失掉的大部分记忆中,还隐隐的有过一些关于它们的印象,先让龙逼近到我们的生活当中来,然后…我们去旅行,去冒险,去寻找它们。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少年故事里,是不是也曾幻想着要组建一支“寻龙小分队”反正,我曾经是一度十分地渴望过,我有机会能见它们一面。彼时也算梦想成真,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那龙不断地藏到飞沙里去隐蔽,我们摸不透它的准确位置,但是我能很清晰的听到龙飞过之时带起的风声,而且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知道那就是龙的叫声,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它比较贴切,后来,我还特意的到北京的锁龙井去拽了那个锁龙的铁链,我知道这下面的声音和我在这里听到的不一样,所以…锁龙井里到底又有的是什么东西,我不肯定。
但是,那条祖龙在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并没想要直接至我们于死地,它对我们进攻的时候常常有所保留,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叟戏顽童。
且看龙出第一式,祖龙摆尾,他用他的尾巴把我和姚昆仑缠到了一起,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进距离的看清楚一颗龙头。
这龙是黄色的,当时他全身散着光,我看向它,我觉得这龙有些金晃晃的。不过…要说起让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地,必须是这龙的那两条龙须,他的龙须很长,这条祖龙十分臭美,他鼓弄着自己的龙须就像现在的小姑娘花钱去洗烫染一站式服务一样。
我和姚昆仑一起被这祖龙的身躯五花大绑,但我当时一点儿也不想反抗,我感觉我的身子轻飘飘的。
接下来,这龙又出第二式,他把我们卷到他的龙尾处,他想把我们高高举起来,然后,就此可以给我们摔个措手不及。可惜…姚昆仑向来,并不是那会坐以待毙的性子,她拿出来一根很细很长的针便一不做二不休地重重的刺到这祖龙的龙尾里。
祖龙吃了痛,他猛一个踟蹰间,把我们丢出去好远。此时,他已经没有耐心陪我们瞎闹了,祖龙主动出击,我突然提起了精神,我知道我们正面对着的是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我们以小博大,这将是一场血战。
我开始默默的观察起来,祖龙最大的优势便是其庞大的身躯,而我们的过人之处也恰巧…正是可以利用祖龙这庞大的身躯做文章。
祖龙的攻势越来越猛了,而我们的体力只会越耗越差劲儿,我们得速战速决了。
接下来,姚昆仑便对着这祖龙发起的猛攻,也迅速反击着,她对他连下数针,祖龙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他极具牺牲主义精神。
祖龙即将落败,他便一不做二不休了,他突然躬直了身子,甩起尾巴来,他们会在生命的最后,再花上自己所有的力气做最后一件可以要别人命的事。
我以前听说过一些关于祖龙的传说,据闻,祖龙在这个时候,对任何人再发起进攻,二人结对,必有一死,是逃不开的。
至此,祖龙乘胜追击,但这回,他却和鬼笑僧扭打到了一起,据史书相关记载称,鬼笑僧并没有出神入化的战斗力,只是,其人手段十分阴毒倒是无人能及。
再说简单一点儿,便是这鬼笑僧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来明的不行,姑且只能偷奸耍滑下绊子的畅快。
待到鬼笑僧半晌击退了祖龙,他又把我们送到三途水旁。我们临分别时,鬼笑僧拿出一物赠给我们,他说,那东西是帝王绿。
帝王绿在古董市场的身价向来是不匪的,鬼笑僧说此物乃是当年的第一大部落,盛北部落的君主盛秋白随身之物。
盛秋白…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们离开了黄泉诡地,渐渐地醒过来“他看到了什么?”常安走到姚昆仑面前,他问。
“鬼笑僧。”姚昆仑轻声回答。
我睁开了眼,然后又愣愣的打量了一遍四周“怎么样啊?”常安忙凑到我的身边去,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回答。
“黄先生,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盛秋白的人?”姚昆仑问。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打听他啊,”黄歧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儿,他有些不屑“盛秋白是盛北的王,当年他招兵买马把大将军招到了军营里,但是,沧海飞尘为人太过骄傲,不可一世,盛秋白对其心有余悸,他日日夜夜惴惴不安,因为卿慕燕常常在外吹嘘自己军绩累累,功高盖主。终有一天,盛秋白心生一计垢陷于沧海飞尘,说起来,盛秋白之举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他这么做却也是非常不明智的,盛秋白垢陷卿慕燕,从此奔晷将军下落不明,军营里群将无首,军令虎符不知去向,卿慕燕在失踪前曾剿灭了东篱三军,所以,承平两大部落,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所有人都觉得东篱三军团灭,盛北成为最大的得利方的时候,盛北东篱却双双的跌下了神坛,至此,承平的时代,彻底拉下帷幕,而到了清彝年初,帝轻狂乘胜追击,墨城突然风生水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东篱此后无兵无将,没落倒是正常,不过,盛北为何也没有趁此机会独统八荒,而是让给了墨城捷足先登?”姚昆仑问。
“还独统八荒!”黄歧长叹了一口气“盛北从承平三年的一个小国站上巅峰,一呆就是十七年,这十七年里,功是将军功,过是将军过,沧海飞尘一走,盛北倒台是迟早的事,传说帝轻狂一直很崇拜卿慕燕,卿慕燕隐居之后,帝轻狂乘胜追击,将墨城推到部落巅峰,这事儿本就水到渠成,自然显得轻而易举的。”他回答。
我还有一个秘密,大概和我记下了走阴的事有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跟我们有着同样的一个目的地,才肯留下来的。但是,不管你们信不信,曾经有一个人,他活在我的意识里,活了很久。他还给我指了一条路,他让我们去一个地方,见那个叫“听风谷主”的人。
“你怎么突然打听他啊?”常安问道。
“鬼笑僧提到他了,”姚昆仑平静的回答“哦,对了,还有…”她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盛北部落,到底在哪儿,我们得找到那个地方。”
“只要弄懂了那古帛上所有的事,无论盛北也好,还是他卿慕燕如何,就全明白了,这倒是不急。”常安直言“眼下,我们先回云|南。”
“去云|南?!”我有些吃惊“回玉水寨吗?”我问道。
“不,咱们去大理。”常安说。
“去那儿干什么?”我不解道。
“你还记得矿山下的蘑菇吗?”常安回答“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那蘑菇致幻,是毒。你现在需要去戒/毒。但是,小丞,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已经跟宋秋雁打过招呼了,他办事很靠谱儿的。”
“什……什么意思?!”我怔了一怔“不是…你,你的意思是,我染上毒/品啦?”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毒品已经不是第一次离我的生活这么近了“所以,你们这是想带我去戒毒所吗?”我问。
“小丞,那个地方没有问题,我可以跟你保证的。”常安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他说道。
“常爷,如果是去戒毒的话,那就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我直言不讳“真的。”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听过了多少人,说跟你这一样的话,”常安直言“戒/毒,那是很难的,戒毒所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
不过,我后来常常想着,也许曾在我的意识里活过的那个人,他也是受到了迷幻蘑菇的影响,但事到如今,那个,早就不重要了。
“小丞,这样,我现在呢,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听我的,第二,我告诉宋秋雁,让他来说,你就听他的。”常安直言不讳。
“常爷,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我吗?”还想跟我来这套,小爷我可有的是招儿。不就是拼话茬儿嘛,他比不过我,我开始一本正经的问他“我又不认识宋秋雁,说起来,我当然愿意听你的,但就事论事,常爷,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染上……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又一次的染上这毒瘾,但是,我觉得既然我能摆脱它一次,肯定就能摆脱它第二次的啊,常爷,我说我自己可以,我自己能行,你……愿意相信我吗?”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骗我!”他直言不讳,他的这个回答,倒是挺能让我意外的。
“你以前染上过毒瘾吗?胡闹!”接下来,常安突然很生气的质问我“你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彭归丞,你以为染过这种东西,是他妈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吗?你现在才多大啊,二十出头,你这么胡言乱语,你迟早自毁前程。”
我愣愣的看着他,我有点儿害怕…“我没骗你。”没办法了,我索性死鸭子嘴硬到底。
“那你跟我说说,你上一次,你头一回他妈碰这玩意儿,你为什么!你从哪儿弄的,啊~你他妈当时打的什么主意?”他脸色憋红,嘴唇却有些泛白,常安深吸了一口气“小丞,这玩意儿真沾不得,哪怕是你存了这份儿心也不行,你明白吗?”他突然蹲下身去了,他放慢了语速也压低了声音“……”我不敢吱声,他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用求助一样的眼神儿打量着黄歧和姚昆仑。
姚昆仑满脸写着疑惑,而黄歧早忙着过去关心他了,根本顾不上我。
“算了,宋秋雁一会儿过来。”他淡淡的继续说道。
我:……
我依旧不敢吱声。
“你们说的那个‘毒瘾’是什么东西啊?”我突然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一个人的说话声,我被吓了一跳继而慌忙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别找了,年轻人,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如今存在于你的意识里,但也许,我根本不存在。”
“什么乱七八糟的,装神弄鬼,无聊至极!你到底谁啊?你有本事给我出来!”我吐槽道“哎呀,真是的,我现在没闲功夫陪你闹。”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玩儿的,低级。
对方听之却是一笑“世间之事,阴阳相生不过半真半假,我在此处,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故而,我到底谁,谁又到底是我,我们都不过是浮萍草莽,何足挂齿,”他回答“我出不来,但你,不能说我没本事。”
我没有再理会这个人了,此时宋秋雁还真的走了进来。
“都这个时间点儿了啊,雁哥,你跟我解释解释,你不是应该早就在回丽|江的路上了吗?”常安看见他,他故意出语刁难道。
“是啊,所以常爷,我在你这儿可算随叫随到,你难道不觉得这很令人感动吗?”宋秋雁卖起乖来“我本是青山白水不归客,半生疏狂半世傲,奈何遇你居高矛。”
“你要这么说,可快别了,爷担待不起,”常安道“人,我就交给你了啊。”
“没问题。”宋秋雁倒是爽快,他回答。
“诶~不是,常爷,你等一下,你让我跟着他?那你们干什么去啊?”我忙问道。
“我得先回寨子里一趟,”常安回答“你先跟着他,晚两天哥就去看你了。”
“小兄弟,你知道吗?这长的好看的男人啊,可都是会骗人的,”宋秋雁戏谑“尤其像咱常爷这样揽镜自顾夜不眠,还有江湖地位的男人更甚,你别相信他,你不如看看我,我,给你点一首歌罢,然后你碰巧跟我去大理,你就尽管信我的罢,毕竟我也是个众所周知,很善良很善良的大好人,不能糊弄你的。”
“花里胡哨,我看你更不靠谱儿罢?”我吐槽“什么歌儿呀?”
“《去大理》”宋秋雁回答。
“我知道了去大理,我是问你,你要点什么歌儿啊。”我说道。
“你没听说过啊?我说我要点的歌儿就是《去大理》”宋秋雁直言。
“你还真是……无聊至极。”我无力吐槽。
接下来,常安,黄歧和姚昆仑一起离开这儿剩下我和宋秋雁。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我问道。
“可卡因,”宋秋雁言非所问“你这毒瘾,怎么染上的?”
“你怎么知道我染的什么毒瘾?”我吃惊道。
“我看出来的呗,”宋秋雁回答“听说你是做古董生意的,那我告诉你,我打跟了咱常爷的那天起,我见过带瘾的吸/毒者,那想来得比你订单成交见过的买家还多,所以什么样的人,碰没碰过这些货,你碰了哪些货,我一眼都能看出来。”
“那…你怎么不说我是出于好奇,我是因为无知啊?”我说道。
宋玉悲闻之一笑“你至少跟在常爷身边的这段日子,绝不可能。”他说道“而且我这个人,能一眼看人表相,两眼看人脾气,三眼看人生死,你跟着我,可小心点儿。”
“所以,你能不能看出来,我以前碰没碰过这种东西。”我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宋秋雁不以为然“小兄弟,你在网上看到过那种毒虫妆吗?吸/毒的人虽然不会一直都那么明显,但是他们这类人在身体上的变化,也总是有迹可循的。”
怪不得。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又问了一遍。
“随时,你想去,咱现在就可以走。”宋秋雁道。
“听我的啊?那咱别去了。”我脱口而出。
“不行。朋友,我要交差的啊。做人嘛,你也得知道替人考虑,不能这么自私的,这样,我才能回报你,”宋秋雁浅浅笑笑“你刚才问我什么时候走,我就当,是你想去的了,咱现在就走罢。”
我:……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丽|江。常爷日理万机,似乎一直有做不完的事。而我和宋秋雁去了大理,这个年代的城市,一晃两三年,发展的十分的快。几年前,我到大理来,虽然那个时候,这里鱼龙混杂,黑白不分。警察与这些江湖上的大拿沦为一池之鱼,我没有呆多久,但是我走过了这里大部分的土地,如今这儿,还仍然地那么陌生,陌生的就好像我从未来过一样。
良久,宋秋雁的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我看到了一扇黑色的铁门,那铁门的上方有一个像广告牌一样的劣质匾额,那匾额上写着三个字——
戒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