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罢,下意识的踟蹰了半刻。我的手还将落未落的悬在半空之中,我躬着身子僵站在那儿又随即仰起了头。此时,于我眼前却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我目之所及之处,再看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这里钟摆万缕,金光一镂。我见之,缓缓的挺直了腰板儿。
我试探性的迈开了步子朝那更深处而去,这些钟摆有什么规律呢?我细细揣摩着。半晌,我突然想起来白戍说的那番话,我暗暗感叹,如果大当家在这儿,我们亦或许会有别的路行得通罢。
不过时间,到底解放不了野外的盲人。我索性站在原地,双目紧阖。我试图忘掉时间,我想象着自己已经置身到了一个全新的四维空间当中。这天下的江山社稷,动矣治静,人生一世,心念所为,动为所动。
如果我有机会穷山未水,终是走到了钟摆的尽头。也许我就能看到阔水山高,仙人指路。
人行而随意念动,我挑动着那些钟摆,放任他们发出声音。
我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座老钟,那钟赫然立于我前方不远处,我不假思索,便要冲着它而去,我觉得我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路,可那老钟却还在离我不近不远之地“张望”着我。
我停下脚步,那钟立于百雾弥漫之中,还颇有几分诡谲之气,神秘莫测。
接下来,我索性盘腿坐于此地,静待时机。我本不信佛,但此时此刻,我却还是想要生拉硬拽着,强扯几分佛缘出来。于之这时,我却隐隐地看到了在我身下的那一行字:
只可惜,到底还是七尺余光,终究照不亮我身前三寸荒土;我这一身炽热,也早晚捂不暖你对我九分薄凉,我便弃佛,厌佛,我终将要佛跪你,而我弃佛入魔。
“事出反常,必有妖,”常安喃喃“白戍,你说的蹊跷事儿,这不就来了嘛。”他戏谑。
他说罢,自顾自用力地戳起来了那表“我大概能猜出来归丞到哪儿去了,至于姚美人儿和歧哥不太好说,我心里暂时也没底儿,”他看了看白戍“行了,毕竟时间有限。咱们必须得在十分钟之内把归丞找出来。”
白戍听罢却没应什么声,他只是一味的跟在常安身旁。
“那人骨的头颅化石,或许就在这附近了,”常安也不计较,他继续说下去“你也留个神儿。”
白戍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人间鬼地,这地方他明明已经来过了一次,这条路于他而言,至今却还是意外的陌生,并且这种变化,也不是单单靠旅游商业开发就能说的过去。
如若此事放在许多年以前,白戍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冲撞了什么鬼帝仙人,诸如此类的先三界灵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死如灯灭,所求一世计较颇多,恐生祸端。人若一辈子不思不念,不忧不虑,便能无事落得一身清净。
历过时久,在他们路过一片荒地的时候,常安突然停了下来,白戍依旧默不作声,也跟着他停下。
常安平静的看了白戍一眼,他也不打算交代或者嘱咐他点儿什么,常安便径直地像跳大神儿的祭司似的,自顾自忙活起来。
白戍不明就以,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
良久,白戍才得以注意到远方之路前行的指示:
草荇浮萍不过千载之秋,蝼蚁枯树也不过末日黄花,心之所动,路之所明,你,从哪里来,又将去往何处,我见之,乃君所行之路。
姚昆仑和黄歧一举到了漫天神佛之岭,只见此地一面诸佛,一面魍魉,诸佛慈悲假面,笑里藏刀,魍魉凶神恶煞,面朱体阔。
且看此地八面埋伏,唯独中位雕像有所不同,那雕像身量姣好,线条修长俊美,他右胳膊微屈放于身前,而左胳膊自然下垂于身侧,他的手指十分细长,如此看着,便说这人生前必定郎君卿貌,举世无双。
姚昆仑在无意间瞥到这雕像后,她便下意识的迈快了些步子到这跟前来,此雕像亦没有刻下五官。
“这雕像竟然也没有五官啊。”姚昆仑喃喃。
“看这雕像的动作,若是雕师为了保留此人生前的一些小习惯的话,这会不会也是沧海将军的雕身?”黄歧回答。
“沧海飞尘出山入世,一向自命不凡的惯了,”姚昆仑说“我始终还是不能相信,他会介怀后人千秋口碑,到底是好是坏。”
“墨城将军帝轻狂在大将军死后,曾这样评价他,”黄歧直言“他说,盛北沧海将军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乱世能遇此人,乃是国之福气。不过,卿慕燕其人双眉并连,鼻尖露骨,颊有破颧,唇薄而尖,狂傲放纵,自负娇嗔,擅于名利,自以为是。他极好吹嘘自己,爱听旁人奉承,为人薄情,疑心病。其实说白了,沧海将军就是玻璃心,他怎么就不会介意后人口碑啊,若是千古盛名便也罢了,千夫所指?他哪儿受得了这个。”
姚昆仑听罢顿了一顿,她静静地盯着这雕像看。
“黄先生,我突然觉得,咱们…是不是离那真相,越来越远了呢。”姚昆仑直言。
“阿仑,行万里路之众,重不在结果,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曾在路上走过了一遭,”黄歧回答“真相,只是一部分人,宁愿意舍弃所有,赌上一生去寻找之物,非虚名,亦不图半分浮利。”
姑且权当……是情怀罢?少年人年轻气盛为全一时兴起而走千步,有时历三头五载,有时是五八十年,人嘛,年轻好赌不服气,输了青春,有劳不获又太不甘心。
——
“被害人陈念,女,23岁。生前是一名演员兼歌手,被害人死时躯体皮肤表层被全部剥离了肉身。死者生前或是因为与人发生了口角,遭受报复。法医部门在检查被害人尸体时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疤痕,包括刀伤和勒痕,但不致命。死者与凶手发生过很激烈地打斗,以至于死者手机硬盘全部损毁,眼下,技术部门还在加急抢修当中。考虑到陈念职业的特殊性,我已经到她签约的公司查过了,陈念在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写的应急联系人是陈昶,可陈昶自打几年前失踪后,至今都没有音讯。于是,我又简单的去调了一些有关陈昶的资料,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以我如今可以查到的全部讯息综合来看,陈昶当年在社会上留下的应急号码已经停机了很多年了。我便去继续追踪后,查出了这个机主的个人信息,是公羊商,也算是咱们内部的同志。”
“那我去联系。”
“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想当年陈昶也算是年少有为,实属青年才俊,可他现在下落不明,这是警方的一大损失。”
“嘁,个人皆有个人福,各行各业离了谁还不是一样做事,陈昶?我没听说过,再说了,警校毕业的不在局里干,你可惜他,趁早还是省省的好。”
“嘘~以后少提这个人!”
公羊商在云杉坪卧底多年,他从一个黑/社/会底层籍籍无名的小弟,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走到了罗鬼仙儿的身边,他对这个涉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应该了解的很多,而陈念作为魅芙贵妇的产品代言人,或许他们早就互相熟悉的?
“华队,公羊商暂时联系不上啊,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
“那就去联系云|南公安局罢……啊~算了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考虑到陈念的社会舆论影响力,她的死讯暂时必须保密,请各位都上点儿心,务必要做好此事对外的消息封锁。”
白戍见到此言,他当即立断,忙叫住了常安。毕竟,白戍他是个相对“矛盾”的人,因为,你要说他迷信,他杀人害命,谋财夺物也不怕遭天谴,可你要说他不迷信罢,他又觉得,他要到地下陵冢去了,他这一路上无论是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一切皆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这都是神的指示。此刻,他们便要依照这指示往前走去。良久,他们终将经过一处草荒之地,这些草,有者软趴趴的瘫在地上,混进了泥土里,有的又嚣张跋扈的把躯干伸到很远的地方,草芥不过浮萍,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白戍,你好好看着这些草,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难道?”常安语出惊人“什么玩意儿?我并没什么感想,你又矫情什么呐,操!”白戍怔了一怔,他有些吃惊,继而,他吐槽道。
“草莽生在荒野,是自由的,而人久居闹市,却有太多身不由己。”常安说。
“什么意思,你这…到底想表达什么?”白戍不解。
“没什么,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随耳听听,不用放在心上。”常安回答。
“莫名其妙啊你。”白戍无语道。
草丛里的竹叶青至毒,也很泛滥。白戍百无聊赖的在这里,螃蟹过街一样的胡乱走着。他就是这样,在他看来自然有什么可怕的,他到了这种地方反倒更放松了。
突然,白戍意识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趴趴的东西,白戍刚想低下头去看,常安眼疾手快,他迅速的推了白戍一把,一条青色的小蛇,噌的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那蛇咬到了常安的手指,他便顺水推舟,迅速地翻转过手腕去,常安猛地掐住了这蛇的尾巴。
“你看,这蛇的颜色好不好看?”常安不紧不慢的说道。
“让我看看你的手。”白戍直言。
“我没事儿,你不要轻信传言,这竹叶青虽然位居十大毒蛇之列,不过是个噱头罢了。毕竟排名都是人编的,它本身其实,毒性并不大的,”常安回答“你看这就好比是那什么最帅一百张面孔,这世上比他们更帅的,还不多的是,可谁让人家出名儿,别人不出名儿呢。”
“你别说那个我不管,你让我看看!”白戍继续说下去。
常安听罢便把这蛇放进了一个玻璃瓶子里,然后他把手伸向白戍“那…给你看,看看罢?”他笑了笑,神色之间满是宠溺。
白戍顿了一顿,继而他便十分地一本正经起来了“你也太草率了!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这习惯可是太不好了。”白戍“指责”他间,又转而被苦口婆心的话取而代之“昶哥,接下来不管我们再碰上什么事,你都不用管我,我跟你不一样,你明白吗?”白戍特别认真的嘱咐起常安“人都是会变的吗?必须要变?!算了,不管怎么样罢,在我眼里,你依然有的是远大的前程和光明的未来,而我的人生可以预到,我这辈子打现在一眼能望到头儿了,你明白吗?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如果,将来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期待的话,不管咱俩的关系到了最后终将走到了哪一步,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至少…你得活得过我罢?”他招了招手朝常安示意,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态度竟意外的有些诚恳。
常安听的此时一度发愣“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要跟我生离死别了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感动了“哎呀,别矫情啊~!你年纪轻轻的,你总胡说八道什么呐。咱们一块儿长命百岁,那岂不更好!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他拍了拍白戍的肩膀“走罢,你怎么想的!还指着让我给你送终,操办后事,你这如意算盘打的,还他妈挺美,做梦去罢。”
草荒尽头,密密麻麻的爬着许多棕色的蚂蚁“等一下,你站这儿别动啊!”常安突然拦下白戍,他继而拿出来一个公鸡朝这蚂蚁群里丢进去。
“这公鸡…是,活的呀?”白戍大吃一惊,他愣愣的说道。
常安点了点头。
白戍默默的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他在心里暗暗琢磨着“高,这,实在是高啊。”他感叹道。
那公鸡在被丢入蚂蚁群后的仅一刹那之间,便见蚂蚁如狼似虎地爬满了公鸡的一整个身子。接下来又是一番奇景,鸡毛轻掸扬了满天,之下的血肉惨遭吞噬,也很快的被蚂蚁夹了个精光。公鸡的骨头架子赫然的倒在了蚂蚁群里“还行啊,咱们过去,最起码儿它们吃人,还知道吐吐骨头。”常安玩味。
他说着便又往回折了几步,他随手扯了几棵杂草,并把它们拧成了一股绳,他往杂草的边儿上挂了一个铁勾,然后一甩草绳便也钩在了对面的一个什么东西上。
“你这是干什么?”白戍不明所以,他问道。
“咱们从这绳子上过。”常安平静的回答。
“什,什么…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罢,”白戍吃了一惊“我过不去。”
“你有的选吗?”常安道“走罢,这东西其实也不难。人嘛,都是有潜力可以被激发出来的,有些天赋,你总也需要一些事情逼一逼,刺激刺激的。”
常安和白戍找到我这儿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着手机,刷着咨询打发时间“操,我们这一路走沙漠,过草地,攀草绳费劲巴力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就为了找你,你他妈在这儿干嘛呐,你挺清闲啊?”白戍边说着边走过来,他再一次地一把抢过去了我的手机,我无可奈何“知名女星陈念疑似失踪……陈念?哪个陈念?陈念数日未曾出面,疑似失踪,她的蜡像也遭人行窃。陈念不见了?开什么玩笑,她也这么大的个人了。”他说道。
“我不知道,”我平静的回答“我只不过是刚巧看到了这个。哦,对了,常爷,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几天跟你提到的那个新闻?”我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些什么,便旋即追问了下去
“哪个?”常安问。
“就是,陈念在一个月前,被选进了北|京东城的蜡像馆,她的那个蜡像做的真的特别逼真,我看着就跟贴了真的人皮到那上面一样。”我回答。
“有照片儿吗,给我看看。”常安说。
我应声百度了一下🌐陈念蜡像,拿给他看。
他见之微微蹙了蹙眉“嗯,陈念失踪多久了?”他在看了她一眼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看看啊,”我一边答应着又忙打开了微博,陈念有个大粉天天在超话里发想念陈稔的打卡“76天…两个多月了。”我回答。
“这蜡像什么时候放到蜡像馆里去的?”常安问。
“嗯…上个月中旬罢,差不多。”我回答。
“蜡像从起做,到做好大概要1-3个月,”常安喃喃“一个多月的时间,差不多了。”
他不假思索“给我半个小时。”他直言不讳。
我看着他画出来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过,要论起肢体结构的话,似乎是有点儿人的模样,他上了色,难道…这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吗?我不敢胡乱猜测。
接下来,常安又把这画转到了邮箱里,然后他随手输入了几句邮件内容“可以去查查陈念蜡像的工艺师。”我在不经意间瞥到了这封邮件的收信人,是甘/南藏族自治区公安局。
“你不会是觉得陈念已经死了罢?”我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闭嘴!”白戍应声抢在常爷前面,喝止了我。
我不明所以,却也没再说什么。后来,白戍闲时无聊与我说起来此事,陈念与常爷虽无血亲,却也曾同在一个房梁下住了很久,他们说白了就是没血缘关系的亲人。
常爷这个人啊,总是自以为他很薄情,其实,他走过了很多路,最终陷进去,也是很难抽身的。
经年,常爷跻身黑/道少涉人间事,他也是为了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打那开始,常爷不联系陈念,他们之间的交涉才慢慢变得越来越少了。
只不过,我当时实在是看不出来他面部有什么难为情的神色,便也没往那处想。白戍说,人往高处走,心里揣着多少事情,总不能全摆在明面儿上。
“常爷,我实在是有点儿想不通,那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径自的转移了话题。
“我也说不清,你问白戍。”常安直言不讳。
“逢水逆流,此事蹊跷,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戍说“老子就说这世上有鬼,这是小鬼在跟你闹着玩儿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问常爷这话,自然就是因为,怪力乱神之道,我一贯是不信的。
“你听说过朝北拜将军吗?老子告诉你,你如若拜过了将军,便可抵煞除凶,平安无事了。”白戍直言。
大当家说白戍怕鬼,我一直觉得,阴阳之说是对不信其物但又时常能听闻阴人逞凶之众作势,哪成想,鬼神当街对心怀迷信的,才更致命。
常安摇了摇头“因为那表是个机关,我们现在,都还在阵法当中呢。”他笑了笑,平静的回答道。
他或许是嫌此地无聊,想寻一寻白戍的玩笑。
老钟为引,座地鸣声,此阵名为“乱时”。
黄歧至此已经走过了很远的路,他从到这条道儿上的那天起,每每殚精竭力。他一直都在试图拼上自己的今生,找寻沧海飞尘的过去。
或许,他对沧海飞尘的情感早就不是爱了,而更趋近于是一种执念罢?以前他的耳朵里听不得沧海飞尘的半句不是,到他如今想想反倒不似当年。不管卿慕燕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他都应该坦然的接受罢。
如今,他矣然可以平静的对姚昆仑说着帝轻狂关于沧海飞尘的评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历来所敬佩着的是沧海飞尘的谋略无双,他敬佩他一身傲骨,并非这万载功勋,自然也就不用将军美名赫赫。
“我看这地方有点儿门道,咱们先在这儿等,”姚昆仑莞尔“此地有棺,我已经看到它了,”她说道“常爷他们,肯定会来的。”
“好。”黄歧回答。
“黄先生,帝轻狂说他卿慕燕的不是,换了平常,你可是要蓄意跟我这儿瞒的。”姚昆仑继续说道。
“大将军混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对人防备是必然的,况且他能人轻狂,也不算过。”黄歧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