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熊要替换心腹去中军就由他去吧。”
张伯奋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忧心弟弟怒气上头会鲁莽行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任。
这何尝不是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对陈冲,他始终做不到像他爹那样孤注一掷的信任。
何况他爹也交代过,让他盯着陈冲,见机行事,自己判断。
有仲熊的心腹在中军,也省了他在多费手脚,便于暗中观察监视,看看陈冲到底想干什么。
一旦发现陈冲欺骗父亲,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一声令下,弟弟的心腹自然也会是他的心腹。
七千中军,哪怕已经基本将最强的精锐抽调一空,依旧是一只足以决定汴梁城乾坤归属的力量。
就这么交给陈冲,张伯奋实在难以安心。
反制的后手必不可少。
“少将军,陈冲来了。”
一位亲兵快步入内。
“来得好快,他可带了兵马?若是带了,你可看清兵马几何?”
顾不上烦恼思虑,张伯奋长身而起。
“回少将军,陈冲兵马最多两军,至多再有一刻就到。”
“只有两军?一千人马?”
张伯奋微愣。
不是陈冲人带多了,而是太少了。
区区一千人,还是匆匆招募,连编练整训都没完成,说是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不堪一击才中肯。
一千人来接收七千敢战之军,陈冲要干什么?
展示诚意,真心如他跟父亲说的那般,谋求合作?
可他所谓的合作,真的只是简单的不愿受辱,年轻气盛图谋报复金贼吗?
陈冲虽然面相稚嫩年轻,嘴上毛肚没长一根,可张伯奋观其言行做事,半点不相信陈冲会是年轻气盛的人。
“走,点起仪仗,随我前去迎接。”
心思很乱,找不到头绪,张伯奋压着心绪吩咐迎接陈冲。
论官职,陈冲远在他之上,虚以为蛇也好,没有撕破脸之前,只看在他爹嘱托的份上,该给陈冲的礼节他不会少。
“张伯奋,恭迎留守大人!”
“张将军不可如此。”
陈冲上前扶住张伯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我室内详谈如何?”
左右看了下威武强壮的仪仗军卒,未防有别的眼线,陈冲征求张伯奋意见。
“不敢,大人请。”
张伯奋自无不可,礼貌的请陈冲入内堂叙话。
等奉上香茗,分左右坐定。
陈冲看了看空出来,原属于张叔夜的首位,不免感触。
“张老大人满腹忠义,一身肝胆,足令小子羞愧不已。”
说着,陈冲向空了的太师椅拜了一礼,做足了姿态。
实际上心里也是敬佩张叔夜敢作敢为,不计生死的勇烈。
万马齐喑,满朝文武得了软骨病,争当奴才的当下,有张叔夜这样一位卓然不群,威武不屈的老将,其鹤立不群之姿,足以威服八方。
张伯奋起身,沉默的看着陈冲拜礼,面上沉痛,眼睛里有水光闪烁,旋即都被浓浓的警惕和慎重覆盖。
他看不出来,陈冲是不是在故作姿态,博取好感。
明明是子侄辈的年级,但陈冲的一言一行,都给他莫大的压力,让他看不穿,更弄不清楚,陈冲归根结底是忠是奸。
“陈大人此来,是奉命接收我父手下中军吧?一样军丁,我已经全部集中在玉津园大营之中,陈大人随时可……”
沉默的等待陈冲拜礼完毕,张伯奋没有顺着话延续下去,开口直入主题。
既然是他爹的安排,那就先遵从。
不给把中军给出去,也无法观察陈冲到底所图为何。
正好仲弟安排了足够的心腹在中军之中,七千之众,足以反客为主,明交陈冲之手,暗做监视。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冲抬手制止。
“张将军误会,我虽然奉命,但这次来不全是为了张老大人所领的中军。”
“不怕张将军笑话,七千中军,各个都是从金贼的包抄围堵中杀出来的精锐,我一点没有信心接收他们。”
“再者,我也不想让张老大人手下最大的力量就此分散。”
陈冲说的都是真话。
他需要张叔夜手下中军中的敢战精锐没错,但凭他自己的能量,根本不可能吞下七千人。
不然就一个汉奸的帽子带在头上,七千人但凡有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人暴动起来,都能杀穿他的营盘,让他生死两难。
作为保皇党手上最后,也是最大的力量,张叔夜挥下不缺粮草,他的干饭管够策略在这不奏效。
“陈大人此言何意?交付中军与你,是我父交代,嘱托少傅孙大人力争而得。陈大人莫非要出尔反尔?”
张伯奋惊疑不定,语气不自觉的变重。
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促成这件事,而且还是你主动来拜见我父亲,痛陈利害,表示决心才争来的。
现在事情好不容易办成了,你反悔了?
点点被愚弄的怒火在心气燃烧,随时都有燎原之势,张伯奋冷冷的看着陈冲。
“张将军稍安勿躁。”
陈冲友好一笑,端起茶盏呡了一口。
“我最多只从中军之中挑选千余精锐,再多就无能为力。至于余下的六千人,我希望运作一番,将他们划归王留守挥下。”
“你……究竟想做什么?”
张伯奋越发的看不透陈冲,心里的火也越来越大。
留守王时雍,绝对的大汉奸,将这六千人运作到他的挥下,难保到底什么目的。
可理智让张伯奋没有发作。
若陈冲真的是借机帮卖国汉奸壮大实力,不该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他希望陈冲还有下文,也希望他最好有。
“张老大人的兵,都是多年一手带过来的,张将军不会认为,交给王留守短短月余时间,就会被蚕食殆尽,做了资敌的蠢事吧?”
“我要做什么,张将军还请不要好奇,杀头的买卖都不足以形容。”
“但我能保证,若有一天我真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个手刃我的机会。”
“要不要合作一把?作为合作的条件跟诚意,张将军你可以将你弟弟安排到我身边来当亲卫统帅,如何?”
陈冲话音一落,张伯奋瞬间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