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满朝文武肮脏？这个怎么说？”
王二源眼中光芒大亮，十分感兴趣的侧身凑过来洗耳恭听，一副迫不及待的八卦模样，年轻心性展露无余。
“用心执守，小心被人抓到把柄我也保不住你。”
陈冲哑然失笑，故作严肃的凶了王二源一下。
这种场合，难保正在舞台中央疾言厉色反对拥立张邦昌的秦桧有没有安排人盯着他们。
要是被真被安排盯梢记在小本本上当把柄拿捏，这纯纯因小失大。
王二源心领神会，立刻恢复端正，手持长枪，貌似肃然的做好警戒，但竖起来的耳朵没有放下。
“你是不知道，张邦昌为何现在这一副风烛残年，随时都能升天的模样，还要在大半朝臣真心拥立的情况下，这么当面严词拒绝。”
“嘿，你可知，张邦昌，这位名正言顺的宰相，其实是被这些真心拥立他的公卿们用计从金人那里骗回来的。”
“而为了拒绝当这个皇帝，自从回来知道消息以后，咱们这位张相公已经绝食抗拒好些天了。”
陈冲小声冷笑着将个中内幕透露给王二源。
为了滋润王二源的成长，陈冲愿意让他知道更多，帮他开阔眼界，认清朝堂到底是什么样的真面目。
张邦昌出使金营议和就被扣押了，虽然后面金人再扣赵小官，就放松了对他的管制，让他能以宰相之尊遥控汴梁朝堂。
更是在赵老官羞先人的托妻献女自投罗网之后，进一步放任张邦昌操控汴梁朝堂，壮大自身派系力量。
图的就是维护汴梁最低限度稳定，然后分裂压制皇权。
汴梁城百万军民，还是大多带着疫情，对金人充满仇恨，一旦没有了朝廷压制，暴动起来，金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是吧，骗张相公回来当皇帝？他们图什么啊？”
王二源目瞪口呆，震惊的顾不上装模作样，扭头惊异不解的看着陈冲。
那可是皇帝啊，哪怕是金人立的皇帝跟石敬瑭一样是儿皇帝，上面有的是公公婆婆爹娘奶奶。
可那毕竟是皇帝啊。
朝堂衮衮公卿，就这么大度，没有一个想过当皇帝，全都不动心，全都折服在张相公的魅力气度之下，忠心耿耿的共推他当这个皇帝？
王二源想不通这个道理。
反正让他自己来，他肯定二话不说，有机会绝对自己上。
朝堂公卿难道都是蠢货？还不如我这个都头？
“呵。”
陈冲冷笑一声，没有给王二源深入解释。
他们图什么？当然是图甩锅啊。
谁让金人说议立新帝的时候张邦昌不在朝堂呢，而且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这个顶锅的新帝人选，舍张相公其谁。
金人都让议立新帝了，那肯定最后是要走的。
而天下民心依然向赵，这个皇帝的宝座简直就是个随时爆炸的火山。
一旦金人退走，就是新帝绝命之时。
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微宗第九子，钦宗最为倚重的弟弟，可是领着勤王军几十万，伺机在侧呢。
金人一走，天下仍然是赵家天下，谁当这个金人的儿皇帝，都只有千刀万剐而死，以儆效尤一个下场。
能够位列朝堂的，没有蠢人，他们只是坏，只是贪婪。
但这些内情陈冲就不会直白的告诉王二源了。
内幕已经说了，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去看，去想，去判断了。
培养不是拔苗助长。
等了半天没得到答案，王二源也知道这又是大人的考验，便回过头来，仔细关注争论的面红耳赤的朝臣公卿跟民意代表们。
他需要仔细观察，认真倾听，好好找找这给个皇帝也不当的原因是什么。
反正看张邦昌意志坚定，风烛残年的样子，他是很难相信朝堂公卿真的都折服给了这位老相公，完全是出自真心的拥立。
与民群议渐渐因为各抒己见变成了骂街的一锅粥。
其中支持张邦昌为新帝的朝臣实力最大，但以张叔夜为首，只差兵谏拥立太子的保皇派气势最凶。
一边还有坚决反对张邦昌的秦桧面红耳赤，上蹿下跳的疾言厉色敲边鼓。
秦桧不拥立太子，但又是坚决的挺皇派。
争论吵闹，朝臣跟民意代表就差赤膊上阵，完全没了一点体面。
这种热闹持续了两天。
直到金人纵马而来，冲开人群，僵持不下的情况才得以扭转，或者说急转直下。
“金狗，我日你仙人板板！”
王二源年轻，脾气火爆，看到入城奔马而来金人直接冲开人群，所过之处哀嚎遍地，残肢乱飞，血溅满天，一路无情挥舞刀兵，野蛮的开出一条血路来直通宣和门下。
他红着眼睛恨声怒吼，一提长枪就要愤怒杀上去。
“站好了，做好自己的事情。”
陈冲冷喝一声，镇住王二源。
“大人，我……”
王二源闻声僵直，红着眼睛回看陈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现在逞一时义愤，带人杀过去又能杀几个金人？”
“而且你看仔细了，来的可有一个真正的金人？”
“我知道你心怀热血，不甘受辱，但今天这耻辱你给我受着，好好看着听着，牢牢记在心里。”
“我陪你一起受着。总有一天，我给你机会，让你把今天受到的耻辱，还有怒火不甘都报复回去。”
陈冲面沉如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全是铿锵有力的杀气。
形势比人强，金人作为胜者，屠戮民众又能如何！
现在激愤发动，只会以卵击石，反而坏了大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的血债都记下，日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郭药师，还有董才！”
突然一个满是愤恨杀机的声音插进来。
是周侗。
他死死盯着骑卒杀穿的血路前，趾高气昂驾马而来的两个人。
领先半个马身，走在最前方的一人披发左衽，做辽人装扮，顶着一张完全有别于金人的汉人脸庞，纵马撞开躲避不急的外围朝臣，直接到了最中心。
紧跟其后的正是老熟人董才。
这两个，都是长于辽地，降于金人的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