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青着脸回到营地。
“啪嗒。”
手里的诏令卷宗被仍在桌上,翻滚了两下,半截悬到桌子外面。
“大人。”
王二源有些担心陈冲的状态。
“出去。”
陈冲面墙而立,头也不回。
“唯。”
担忧的行礼,王二源憋着话退了出去。
宣德门前,陈冲受封的一幕,让他心怀忐忑,神智难安。
“希望大人强到的平治瘟疫有效吧。”
退到门外,王二源小心的关上门,整个人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万民之前被封为副留守,近乎一步登天的官位,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呢。
那可是金人的官。
满城百万军民,恨不得生食其肉的金人啊。
“这个姓董的狗才,大人想你要官,你怎么能这么摆大人一道?太不是个东西了。”
枉大人还帮你找了件茂德帝姬的外衫,活该你找不到真的帝姬。
房间里,陈冲面沉如水,不言不语。
董才在宣德门的这一手当众册封,完全让他措手不及。
他要官,但不是这么要的。
这一下,相当于直接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所谓的负责平治瘟疫,成了孱弱的借口。
“是我把这群三姓家奴想的太简单了。”
他以为董才悟了,世界上人家确实悟了。
可这悟了,不妨碍董才这个三姓家奴继续不把宋人当人。
册封张邦昌为楚太祖,这么大场面,转头过来封他为副留守。
这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完全没有考虑过事后他会面对怎么样的处境。
“徐秉哲夜不能寐,王时雍夜宿军营。我的处境,恐怕要比这两位还不堪。”
“一个解决不好,不需要有义士或者愤怒的民众上门,光我招揽这帮血性汉子就要先暴动起来弄死我。”
陈冲呢喃,分析自身的处境风险。
最大的危机不是别的,正是通过陈虎招揽到了上千悍勇之徒。
这帮人,只要有百分之一还敢对金人充满愤恨,能提的动刀,他的安全就没有半分保障。
若他连自己的安全都顾不好,小妹就更难说了。
“我可是一直再把这帮人当凶徒培养的。”
陈冲脑子有点大。
本来一切顺利,偏让董才这狗东西冷不丁坑了一把。
金人需要平治瘟疫才好入城,这一点基本有见识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册封新帝,临走之前要抓紧时间,最后趁机亲自动手捞一把。
不能进城怎么动手?
劫掠成性是草原蛮夷刻在骨子里的DNA。
如果北返之前不能满足挥下兵卒的这一点欲望,恐怕完颜宗望叔侄想要安心的撤军都不可能。
他们必须进城。
为此,以徐秉哲带他去给完颜宗望治伤时候宣传出的名声,还有董才为了跪舔,顺手出卖他不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么。
“这个汴梁不能久留了。”
思前想后,陈冲有了决断,他需要快些考虑退路了。
张邦昌登基之后,惶恐怨气无法宣泄,群臣也需要一个目标遮掩他们的不堪表现。
那么集中火力来对付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走狗,就成了最好的目标了。
大家都需要转移注意力,一个年纪轻轻,骤然上位,根基不稳的大汉奸,岂不是最好的活靶子。
哪怕在金人要求平治瘟疫的七日之内有所顾忌,不会上来就下死手。
可七日之后呢?
悄悄拖延使坏,让他无法完成任务,借金人之手杀了他呢?
官字两张口,其实都不用太多手段,只要悄悄派人宣称一下,城中瘟疫平定之后,金人绝对要入城劫掠,就够坏他的事的了。
“不过就这么走,恐怕也不好走。”
有所决断,陈冲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金兵在外围城,虽然因为最近赵狗官跟朝堂公卿自己不争气,以至于金人巡城围堵放松了警惕。
可要趁机离开也没那么容易。
郭药师这帮三姓家奴,还有东西两路投降的走狗们,可是不会因为金人兵大爷腐坏享乐就放松警惕。
二鬼子永远比鬼子更坏更上心迫害无辜。
“而且就这么走了,我近来的挣扎努力岂不是都付之流水了。”
这怎么让人甘心。
陈冲反正是不会像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越是危机,他越要奋力。
“来人。”
“大人。”
“备上滋补的药材,我要去拜访张叔夜张大人一趟。”
陈冲目光如电,沉声吩咐王二源。
“是。”
被陈冲目光中强烈信念所慑,王二源压下来心里的不妥,匆忙去准备东西。
张叔夜这等强硬的保皇派老将军,大人现在却是金人最大爪牙之一的身份,前去拜访不啻于自投罗网啊。
希望大人的决断,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万无一失。
走在路上,王二源忧心不减。
以前他是绝对信任陈冲的,可这次向董才要官,反被坑害的现实,让他对陈冲的盲目信心有些动摇了。
“你可想明白了,之前我让你想的问题?就是董才的问题。”
等王二源准备好东西回来,陈冲已经重新恢复了沉稳,甚至喝着茶,有心情问他老问题。
“大人,标下鲁钝。”
将低调奢华,色彩端正厚重的捧盒放在桌上,王二源低沉告罪,实在没有心情去想什么董才的问题。
“你呀,还是要磨砺,不够静心。”
打开捧盒看了看,里面放着上等的白参,鹿茸,以及一株何首乌,都是补气益血的上等珍品药材。
陈冲满意的点点头,对王二源的告罪不置可否,指点的告诫了一下。
“大人,我……”
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忧虑,王二源想要分说。
“不用慌,天还塌不下来。董才现在一心只想讨完颜宗望欢心,好保住他的命来享受荣华富贵。为此不惜这么坑我,这其实何尝不是好事。”
陈冲轻笑,制止王二源的分说。
“那狗才这么坑害大人,大人还说是好事?”
瞪大了眼睛,王二源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什么逻辑。
“当然是好事。董才急了,越急越说明金人内部出现了问题。”
“铁板一块的金人蒸蒸日上,先灭辽,再灭宋。可现在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分心他顾,对我们来说怎么不是好事?”
陈冲微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