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子,愉尚在府中,不可……不可烧了府邸。”
面无血色的赵福金在陈虎背上挣扎,焦急的虚弱叫喊,我见犹怜。
陈冲脸色因陈虎拜服的喜悦瞬间消失。
可怜天下父母心。
蔡條是个懦夫,赵福金却是个好母亲。
但我注定要当一个恶魔了。
对不起。
“帝姬为慈母,危在旦夕尚且替子女牵肠担心,可你被驱逐,泣血叩门,你口中的儿子蔡愉在哪里?”
“你一根草绳,自我了断之时,你的儿子蔡愉在哪里?”
“现在,我们救了你,你的儿子蔡愉又在哪里?”
陈冲一连三问,赵福金呆滞的停下了挣扎,只剩满身的绝望。
是啊,愉儿在哪里?
他一直就在府上。
“陈虎,找个地方,把帝姬安置好。”
陈冲没时间跟赵福金说安慰的话,他还要解决救了赵福金的后续麻烦。
蔡條的府邸必须烧。
住在他左邻右舍的也必须陪葬。
不是他心狠,是不做不行。
“跟蔡條当邻居的,又有几个好人?”
肯定还是有无辜的,但陈冲现在只能这样开解自己。
他现在没有面面俱到,照顾周全的能力。
汴梁城里充斥着枉死鬼,不差他陈冲这一把火。
今天,他要再放一把火,彻底放出心底的恶魔。
夜色渐渐深了。
陈冲跟王二源几个人一直监视着蔡條的府邸,谨防他们有人出来通风报信。
“大人,又解决一个,第六个了。”
王二源摸黑过来,身上血腥刺鼻,语气兴奋。
平时都是抢粮抢钱,对着平头百姓下刀子,哪有现在对一个驸马都尉府上的上等人下刀子畅快。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皇亲贵族府上的下人,平日里哪个见了他们不是眼睛高到脑门顶上去。
嘿嘿,现在跟着大人就是杀人都爽快。
“咚。”
一颗残留恐惧,五官扭曲的人头被王二源扔到脚下,咕噜噜滚到墙边。
那里已经有五颗同伙在等着他。
“火油可都准备好了?”
无视更浓的血腥味,陈冲盯着蔡府,询问王二源情况。
蔡條是驸马都尉,老子是蔡京这个六贼之首,他的府邸规格没超标,但战地面积绝对超标了。
没有足够的火油,想烧掉蔡府,千难万难。
“将军还在收集火油,说还需要一个时辰。”
“好,继续盯紧了。”
时间慢慢过去。
连续失踪六个人没有音讯,蔡條显然急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蔡府前后门大开,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爬梯子翻墙,一下子放出来几十号人。
“打算玩一手人海战术四面开花?”
陈冲冷笑。
想法是好,可惜,比人手我更多。
“一个都别放走,再去催催虎将军快一点。”
陈冲转身给王二源下令,目光尽是无情冷冽。
蔡條再是大怂的忠臣又如何,他又不是纯种大怂屁民。
而且就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大怂,还想让他做顺民。
开什么玩笑。
“是。”
王二源兴奋领命,捉着血迹未干的刀,兴冲冲去安排。
今晚他可是大开利市,杀的从头爽到脚。
……
“到底是谁,胆敢如此与我过不去!”
“哐啷~”
白瓷的茶碗摔碎在地上。
蔡條人到中年,早已经按照社会风气蓄须,但此刻颔下的短须乱的跟炸开一样。
狂怒的摔了个价值不菲的白瓷茶碗泄愤,仍然没能减轻他此刻内心的惊惧。
未免被日后祸事牵连,趁着黄昏掩人耳目,一纸休书驱走了发妻茂德帝姬。
作为蔡京第五个儿子,父亲虽然被钦宗流放死在半途,但他是最受皇家恩宠的一个,继承了父亲大笔的政治遗产。
秩序逐渐在金人刀锋下崩溃的汴梁城一片混乱,但有风吹草动,仍然瞒不住他的耳目。
完颜宗望指名要茂德帝姬,他肯定抗不过。
身为茂德帝姬的夫君,他只能大难临头各自飞,驱逐发妻,保住家小,意图后事。
但此时此刻,府邸之外成了吞人无数的深渊,摆明了是要把他困死。
现在敢杀他的人,接下来就敢杀了他。
但到底是谁,这么目中无人,这么凶悍残暴,蔡條没有半点头绪。
从放出第一个下人出去,散播驱逐发妻的消息,但却失去消息未归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妙,他想遍往日所有的对头,都没有找到谁在针对他。
任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陈冲一个小小的厢军步都副指挥使,居然胆大包天的准备置他于死地。
蔡條在朝廷的位置太高了,高的他根本看不见陈冲这样的小蚂蚁。
“父亲,会否是那帮救了母……那帮人?”
正是风华正茂的蔡愉脸上十分难看,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跟悲怆为父亲出谋划策。
驱逐母亲,身为儿子他是绝对不情愿的。
但他也无力反抗父亲。
好在,他关注到母亲寻死不成被人所救,让他稍微安心。
但此刻灾祸围绕,他又不得不怀疑之前心中感激救了母亲的一伙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帮丘八刁民,给他们三个狗胆。”
“一定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怕留着我这个驸马都尉,不好拿那个女人去讨好金狗,所以要斩草除根!”
蔡條强忍恐惧怒火,转动聪明的脑瓜,成功将正确答案排除。
蔡愉铁青着脸不吭声了。
蔡條用那个女人来称呼母亲,让蔡愉无话可说。
他学不来父亲冷酷无情的当断则断,更无法认同。
“混账,别让我找到是谁,否则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惊惧怒火折磨内心,蔡條再无一丝多年养气的优雅,暴躁的开始打砸毁物发泄内心恐惧。
“父亲,下人惧死,即使重赏也再无人敢出府。坐困愁城不是办法,儿请亲自走上一趟。”
静静的冷漠的看着蔡條一阵疯狂打砸宣泄,等他累了,蔡愉才平静的开口。
“不行,我不准。”
蔡條断然拒绝。
前后几十个下人出去没见一个回来,他怎么敢放儿子出去。
最后四面开花那一下,外面暴虐的喊杀声可是清清楚楚,最近的都逼到院墙下了。
“父亲,请打出驸马都尉车架护送孩儿,外面的凶徒,未必敢动孩儿。”
蔡愉心意已决。
坐等只有死路一条。
不如一搏。
而且不出去,又如何去寻母亲。
蔡條死死的盯着儿子,脸颊抽动,抿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