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陈冲脚下打滑，踉跄着扑到了翁坛上，整个上半身都横到坛口，差点贴着女子栽进去。
“我来了。”
“对不起。”
“你走吧。”
急促且痛彻心扉的耳语，借着扑倒的瞬间完成。
陈冲将女子血肉狰狞，不成模样的面孔死死刻印在脑海，藏在心底。
借着最后触电般慌乱起身的瞬间，送给女子最后一次抚摸。
“哧哈，哈哈，呵呵呵~”
似笑，似哭，似痛苦，似畅快。
女子凄惨的嚎叫顿了一下，变得越发的凄厉。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冲，更没有听到他的低语。
只有陈冲听懂了，女子凄厉嘶嚎深处，那抹得偿所愿的解脱。
她知道他会来。
她一直忍受这世间最深的痛苦，最大的侮辱，等着最后再见他一次。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也是个勇敢的女孩。
也会变成一把扎在陈冲心里的刀，在往后的岁月中不知闭卷的鞭策他，陪伴他。
“哈哈哈，真是没用的小汉狗，你怎么不直接栽进去呢！”
“屎好吃不好吃啊，小狗！”
“吼吼，爷爷的尿是不是香喷喷的！”
“小狗是饿了吗？来来，爷爷这里还有新鲜余粮满足你。”
“老狗，你带的小狗肚子饿了，要吃屎，你吃不吃啊！”
“哈哈哈，一群汉狗，都是抢屎吃的没用东西，啊哈哈~”
哄笑声炸起，金兵肆意拿取乐。
徐秉哲老脸阴沉，愤恨又戏谑的盯着陈冲。
只有女子凄厉而愤怒的叫喊声在身后，为脑袋垂的更低的陈冲送行。
“大人，都是小人的错，累及大人。”
耳边萦绕金兵哄闹的取笑，却只听到女子一声一声声嘶力竭的凄厉愤怒嘶吼如锥子扎在心上。
陈冲此刻异常的冷静，就像灵魂离开了驱壳，互不干扰，各自动作。
他沉痛的向徐秉哲认错。
“哼，没用的东西，路都不会走。跟紧老夫，再敢出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徐秉哲掩着鼻子，眼神厌恶的冷斥，拉开跟陈冲的距离。
刚才那一踉跄，陈冲身上沾染了不少腌臜，味道刺鼻。
但再刺鼻，又怎么比得了徐秉哲刚刚凑在金兵身后，喜笑颜开的当哈巴狗的时候呢。
“是，大人，小的一定万分仔细。”
陈冲不在乎徐秉哲两面三刀的刻薄，冷静的像个机器人，做一切该做的，说一切该说的话。
“哼。”
取笑的金兵越发说的难听下作，徐秉哲不敢发作，只能拿陈冲出气，重重冷哼一声，甩袖先走。
“我这个下仆没脑子，弄的一身污秽，万请大人帮忙行个方便，让他去净净身，不然一会冲撞了斡鲁补大人，可是死罪。”
徐秉哲带着路，七拐八拐走了一阵，不知道找上了什么人交流。
“看在这颗东珠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方便。去吧，快一些。”
“是是是，多谢，多谢！”
哈巴狗一样的感谢，转头徐秉哲自然的换了冷脸呵斥。
“还杵着干什么？滚去净身！”
“喏。”
陈冲恍然无觉，乖乖跟着去清洗。
“自己进去吧，小崽子细皮嫩肉的，给你个忠告，太慢的话，嘿嘿嘿~”
无视带路金兵的邪祟眼神，怪异笑容。
陈冲接过一套衣服，低头进了冲洗的营房。
“哗啦啦~”
水声沥沥，陈冲机械的开始冲洗。
直到最后，看着右手上的黑红血迹，他顿住了。
这是女子脸上的血。
是她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
“刺啦~”
找了一块干净的内衬衣服撕下来，陈冲仔细将手上的血迹全部擦在上面，怔怔的看了片刻，才小心的收好，完成了最后的清洗。
穿上金人带着骚膻的衣服，陈冲将自己打理一新。
“把这个带着。”
门外等候的徐秉哲，冷着脸丢过来一个香囊。
陈冲接过，仔细而机械的系在腰上。
淡淡的花草香味很快从香囊中蔓延出来，丝丝缕缕，幽幽的钻进了鼻孔。
陈冲抬头看了一眼徐秉哲的背影。
这条老狗，奴颜媚骨金人的时候真是心细如发。
让我净身都不够，生怕有一丝味道带着，要拿香囊让我遮蔽。
默默又给徐秉哲记了一笔。
陈冲跟着他，一路来到金人的中军金帐。
一路过来，耳边充斥着金兵肆虐的大笑，女人凄厉绝望的嚎叫。
酒水，美食，还有蛮夷独有的腥臊充斥着呼吸。
这里是不比汴梁更好的人间炼狱。
“斡鲁补大人，小人拜见大人，大人安康！”
刚一进屋，徐秉哲就跟找到主人的狗一样，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路小跑到主位之前，噗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一个头磕到底。
“哈哈哈，你这老狗！”
主位之上，雄壮的男子须发蓬乱，一身澎湃的气势随着大笑好像充塞了所有的空间，让人呼吸都为之发糗。
他就是完颜宗望，金人口中的斡鲁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次子，金人的二太子。
一个英勇善战，先统军灭辽，再领军灭宋，战绩彪炳，女真人的大英雄。
尽管这次统兵的大帅是完颜宗翰，但这个位置却是完颜宗望为了避免龌龊，让大军齐心拿下伐宋故意让出去的。
金兵真正的统帅，实际上依旧是完颜宗望。
即使他现在吊着一只胳膊，大笑中仍然不掩豪雄狂博之色半分。
千里追擒辽帝，又虏宋国在位皇帝。
完颜宗望有足够的功绩支撑他的嚣狂，让人不敢侧目，不能吱声。
唯独在完颜宗望右手下方，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凄苦男子，看着跪倒在前的徐秉哲，眼底愤恨之色如同滔天巨浪翻涌。
“你说这老狗，是不是一条好狗！”
突然，完颜宗望转头看向凄苦男子，眼神锐利。
凄苦男子一个激灵，身上华贵却邋遢不洁的汉家衣冠都一阵抖动。
赶紧挤出笑脸，凄苦男子一叠的小心回应，“对对，确实是条好狗。大监军眼光独到，选狗训狗的本事非凡！”
两句话，恨不得全是狗字。
凄苦男子小心翼翼奉承完颜宗翰的话里，充满着对徐秉哲的痛恨跟奚落。
“哈哈哈，不愧是当过皇帝的，虽然时间短了点，可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听着让人提神。”
“可是你忘了，这原来是你的狗！”
完颜宗翰哈哈大笑，恣意折辱。
赵恒脸上抽搐，呐呐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