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剿贼有功,不妨再辛苦一些,彻底平定乱贼,我等这便去为大人请功!”
张伯奋满腔悲怆,满心的意兴阑珊,从城墙上探出身体,高声给陈冲回答。
在他身后,脸色奇差的朝臣松了口气,但惊惧愤怒虽然因为张伯奋的拒绝去了,但妒恨跟恼火却冲上心头,让他们难看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张伯奋这是代他们认输了。
面对一个乳臭未干,小小年纪的金人走狗的煊赫炫耀,他们居然被逼的只能俯首认输。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这笔账,迟早要跟这姓陈的小狗好好清算。
“王大人,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揭过。”
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恼羞成怒的窝火,快步凑近王时雍耳语,语气凶恶,恨意十足。
王时雍木然的抬头,顺着来人往四下看过去,但见一个个同僚都是差不多恼羞成怒的模样,用目光默契的共推他当今日之事的首领,准备清算陈冲。
“打开城门!”
突然,王时雍刚要下定决心,就此绝了媲美史册留名相公的美梦,咬牙撤资弄死陈冲杜绝后患,就听招呼完陈冲的张伯奋转身突然下令。
王时雍瞬间瞪眼。
这是什么意思?
“张少将军!”
“张将军,此时开门是何用意?”
“不可,万万不可啊,陈冲此人持功自傲,狂悖无礼,根本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武夫,开了宫门,酿成大祸如何是好!”
刚松了口气,才开始恼羞成怒的诸臣立刻炸了,七嘴八舌的出声阻止。
“桀骜不驯的武夫?”
近乎被群起而攻的张伯奋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扫视急躁围拢过来的朝臣。
“我父是武夫,我张伯奋也是武夫!”
若无我等被你们踩进泥泞里侮辱的武夫以命相搏,哪还容你们这帮懦夫在这里叫嚣!
简直不知所谓的混蛋一群!
“哼!”
看着一群徒然怔凝的朝臣,张伯奋冷哼一声,转身领兵大步下了城楼。
他怕再看这帮丢人现眼的玩意,会忍不住学他弟弟一般,抄起刀来杀个血流成河,杀个酣畅淋漓的痛快。
我爹就是为了保你们这帮无胆匪类!
简直可笑,可悲。
满腔的悲愤,让张伯奋健步如飞。
“岂有起理,岂有此理,卑贱的武夫,安敢如此!”
“混账行子,这个张伯奋,简直混蛋!”
“王大人,你看看,武夫误国啊!”
“还是太祖高瞻远瞩,陈冲张伯奋这等武夫,无谋暴虐,窃据兵权高位,只会败坏国事。王大人,此等毒瘤,断不可忽视啊!”
“确实,若不是这帮武夫怂恿善启边衅,招来上国讨伐,我等士大夫岂会沦落至此,被蛮夷刀兵逼迫侮辱!”
“王大人,我等这就去禀明陛下,对这等桀骜武夫当力除之!”
一帮感觉莫名其妙被骂了的朝臣,各个义愤填膺,痛心疾首,聚拢到王时雍跟前,七嘴八舌的声讨起来,恨不得立刻将张伯奋跟陈冲等等掌权的武人全都杀干净。
各种罪名,各种黑锅,张口就来,滔滔不绝。
王时雍目光阴郁,扫视火冒三丈的同僚,脸上神情莫名。
“诸位,此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当今首要的事情,还是先完成陛下的登基之事。”
一语既出,狂怒的诸人瞬间禁声了。
王时雍平静而失望的再看了一圈,甩手而去。
这一帮又蠢又坏,只会尸位素餐的硕鼠。
也不看看场合,就敢跳脚声讨张伯奋。
现在可不是从前了,真当还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弄死掌控枢密院,贵为枢密使的狄青的时代吗?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现在连个合法的皇帝都没有,想处置张伯奋,你拿头去处置人家?
也不看看现在宫城里谁说了才算!
真当张伯奋挥下强军是摆设不成!
一帮简直蠢到无可救药的东西。
只是心里骂完了愚蠢的同僚,下了城墙,看到缓缓打开的城门,王时雍茫然了。
他搞不懂,张伯奋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边拒绝陈冲的邀请,一边又打开城门,这是想干什么?
张伯奋这到底是信任陈冲呢,还是防备陈冲呢?
王时雍闹不懂。
所以,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陈冲,他还是没有主意。
“见过张将军。”
“见过陈留守。”
城门处,放下的吊桥边,陈冲下了马,张伯奋过了桥,两人互相见礼,客气中带了几分真诚。
张伯奋脸色感激,努力做出平静模样。
陈冲的眼中蕴含笑意,似乎十分满意。
刚才一再的邀约,是耀武耀威,是威慑诸臣,但更重要的也是给张伯奋的一次考验。
考验他到底对自己有几分信任。
如果没有半分信任,张伯奋就绝对不会在叛乱彻底平定之前开门出来见他。
哪怕辛从忠是他的人,千五强军是他的人,甚至跟在自己身边的张用也是他的人。
如果没有半分信任,张伯奋绝对不会开城门。
“今日之事,伯奋谢过陈大人。”
沉默了一下,张伯奋很郑重的下拜。
鄙视排斥武夫的文臣看不出来,但张伯奋身为宿将却看的分明,辛从忠领百骑破军直跳吴革时,绝对是留手了。
而且吴革落马之后,一拥而上的步卒精锐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是堂弟张用。
所以,吴革伤了,败了,但绝对没有死。
而范琼,无头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已经流干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增一减,保皇派跟从龙派的力量因为这场叛乱,因为陈冲的操作,勉强又能算是平衡了。
“将军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虚抬手不受张伯奋的谢礼,陈冲心态平稳。
“将军感谢我,不如趁这次好机会,想办法让孙少傅运作一番,将还压在手上的中军送给王时雍吧。”
“吴将军选择今日发动,想来楚太祖的登基大典也就在这几天了。”
“新帝既立,金贼的岁贡有了着落,天气往后也会越来越热,金贼退走的时间也就掐指可算了。”
“若将军还有心做些什么,最好抓住现在,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陈冲饱含深意的劝告张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