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源横眉作色,目光盯着蔡愉细嫩的小脖子,两手又是爪又是拳,琢磨着上去用拧的或者比用刀更方便解气。
陈虎目光冷冷,如同睁眼的猛兽盯住了蔡愉。
周侗仍然是那副显得老态的平静,但那穿着铠甲扔能看出鼓鼓囊囊,浑身肌肉,健硕魁梧的体魄,没有人敢忽视他这个苍头老卒。
气氛一瞬间就暴力起来。
但蔡愉一位稚子,却无所畏惧。
哪怕手已经被陈虎王二源散发的戾气压迫的颤抖,仍然毫不相让的盯着陈冲。
父亲死了,母亲失踪,皇帝外公舅舅尽在金人那里当俘虏。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无非一死而已,还能跟父亲母亲泉下相见。
“我这里,还有一封诏令。”
反击也好,意气也好,蔡愉当下又从袖中掏出一封诏令来。
“通直郎蔡愉,提为靖安军副都指挥使,总掌钱粮兵备。”
“请陈大人过目。”
蔡愉昂着头上前,将诏令摊开在桌上,示意陈冲自己看。
王二源伸长了脖子,比李江更积极。
入眼看到诏令上印章俱全,且还真就简单的写了蔡愉自己所说的那么短短一句话,当即眼睛就瞪大了。
如此这般明显的袒护,太过刺目。
这是什么意思?蔡愉这小屁孩说到做到,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
王二源当即脸上再变,豁然回头,看向蔡愉的目光已然危险。
这汴梁乱像之下,驸马死得,驸马之子就死不得了?
靖安军的都指挥使,孙靖安也死了,还差一个副都指挥使娃娃吗!
陈虎的眼神也变得幽幽起来。
显然打的是跟王二源一样的心思。
他们可只讲立场,不讲良心。
黑旋风李逵,当下年代,厢军之中可没有人会唾骂这人是个杀胚,好赖不分。
宋人好赌,重义气信诺,轻性命。
李逵舍生陪宋江,可是奉为佳话。
“枢密院诏令验看无误,辛苦蔡大人了。既有诏令下达,那就不可延误,咱们这就点起兵马做事吧。”
陈冲淡定的看了几眼同时摊开在桌上的两幅诏令,淡淡下令。
不是看不起蔡愉这个娃娃,单纯是没精力顾及他。
“调两队亲卫归蔡大人指用,城中乱起,一定要看护好蔡大人,守好营盘。”
目光在三个仅有的都头身上扫过,陈冲最终选择让陈虎留守。
一是陈虎旧伤未愈,不便多劳,需要好好养伤。
二是比起稚嫩的王二源把心里什么好恶都摆在脸上,陈虎更沉稳有经验,更适合留下配合蔡愉。
“王二去点兵,周将军带我亲卫,先开营盘前去与秦大人回令,就说我一刻就到。”
有条不紊的命令一条条从陈冲口中下达。
王二源愤愤瞪了一眼蔡愉,领命去点兵。
周侗默默奉命,提了熟铜棍带亲兵开路。
“营中安危皆托付与蔡大人,我去应差。”
陈冲拱手做礼,大步而去。
桌案上,两封诏令孤零零在风中动了动。
蔡愉就像铆足了劲一拳打在棉花上,稚嫩的脸上难看至极。
陈冲拿他当空气,对他的威胁浑不上心。
一股轻视让他心中怒火爆裂,但看着陈虎静静站在一旁,似是听后吩咐的模样,敢怒不敢言。
本是来威压报复陈冲,为此不惜在朝堂上输送利益,切割资源,在靠山基本全崩的情况下,求到与爷爷争相位不睦,父亲深恨之的大伯蔡攸头上去。
结果破釜沉舟,却是羊入虎口?
本以为枢密院诏令,总掌钱粮兵甲就捏住了陈冲的软肋,国朝历来也是如此作为,谋划上并有出什么差错。
然而事实却与他的想象计划大相径庭。
两队亲卫,加上心腹将军拱卫,这是保他周全吗?
这分明是监视禁锢他啊。
是我失策了。
但又如何,我此来就未曾想过再生出此地。
若找不到母亲,不若同死就是。
……
“之前将我划给张叔夜统领就算了,这还没来得及整军之后拜见上峰,立马又让我到秦会之帐下听令。”
赶往皇城的路上,陈冲和光同尘的跟亲卫走在一起,心思飞转。
张叔夜,宁死不屈,一生报国的忠臣。
秦会之,大名鼎鼎的秦桧!
一个大忠臣,一个留名青史的大奸臣,结果现在居然是一伙的。
陈冲直感觉这事说出去简直自己脑子有病,更没人会信。
可眼下事实就是这般。
秦桧成名之作,便是以莫须有之罪名配合赵构怨杀岳飞,致使北伐的大好形势功亏一篑,并叫后人每每触及便忍不住扼腕叹息,破口大骂。
谁能想到,南宋有名,历史排名不是三甲也是五强的大奸臣秦桧,在汴梁为御史中丞的时候,是跟张叔夜这等大忠臣混一个圈子的。
“就像蔡京自认是维新派,并改制盐茶法一样,历史每每总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回忆所知的秦桧史料,陈冲不禁感觉世事奇妙。
历史总当你深入的时候,会给你一些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捉弄当做惊喜。
“靖安军陈冲,何在?”
一声洪亮的询问,打断了陈冲的思考。
寻声望去,一个气势英伟,仪表堂堂,眉宇自带正气,一身官袍的无须中年映入陈冲眼帘。
其人紫袍加身,腰挂金鱼袋,头戴长翅帽,一问之间,帽子上两根长翅如同羽翼颤动,颇为吸睛,甚壮气势。
“这就是秦桧吗?”
纵然回忆史料,早做了心理准备,然而真当秦桧当面,陈冲仍然感觉接受不了。
这等英姿勃勃,正气凛然的秦桧,他跪了千年吗?
简直离谱。
“回禀大人,标下靖安军行都指挥使陈冲,听候差任。”
心里情绪难明,陈冲还是赶紧排开人群,上前见礼。
秦桧上下打量陈冲,目光锐利如同开封的利剑。
陈冲平静相视,无喜无悲。
“你可知,为何要让你入我挥下听命?”
审视陈冲良久的秦桧突然发问。
“标下无知。”
陈冲平静回答。
他确实不知,甚至对现在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堪称无知。
秦桧又不语,打量陈冲许久。
“两位官家被金人霸凌,贬为庶人,强令我等朝臣迎立新帝,对此你可有什么想说。”
又是突然的问题,一下把陈冲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