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奋急的有些焦躁。
绝不能让那小子就这么走了，不然今天的事情怕是到了金贼耳中全都说不清了。
到时必然大难临头。
陈冲今日前来，说了这么多，尤其是多番咒骂金贼，移花接木一下都叩到父亲头上，绝对会大难临头。
所谓交浅言深，他完全不信任陈冲。
“我去叫仲弟。”
得不到老爹回应，张伯奋急的上火，转身就要去叫他弟弟先把陈冲留下再说。
“站住。”
张叔夜沉声一呵。
“爹！”
张伯奋不解有无奈。
不拿人，但怎么也要把人留下，先把话说清楚吧。
就这么让陈冲走了，不等于自己送把柄给金贼吗。
“你已经是领军大将，怎么还能如此毛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慌什么。”
张叔夜沉着脸训斥。
“可是爹，这个陈冲今天来说这么多话，他到底什么心思，谁能保证？要是他真的投靠金贼了呢？”
“性命攸关啊爹。”
“万一那陈冲此来心怀歹意，转头告到金贼那里，咱们父子尽陷金贼之手，这阖城上下，还能指望谁来扶保龙庭？”
“爹，当断则断。”
张伯奋的话又急又快，上火的不行。
一旦陈冲离了他们的大营，再要留人可就难了。
事情拖不得。
“让他走。”
“爹！”
“我说让他走。”
张叔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儿子。
张伯奋脸上扭成一团，最终还是在老爹的目光下选择屈服。
“去，重新备上一份笔墨。”
不等大儿子缓口气，张叔夜又发话了。
他还要继续上书，请立太子，反对张邦昌为帝。
“爹，你到底想干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张伯奋这次真的急的忍不住了，突破了老父亲多年积威的压制，暴躁的反问。
张叔夜这次没有在用父亲的威严压制大儿子，他转身踱步，慢慢的走到太师椅前，缓缓的坐了下去。
“我上书之后，金人为杀鸡骇猴，震慑朝野，肯定不会再留我在城中。”
“那小子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金人确实要走了，也没有牧马中原的资本。他们需要一个儿皇帝，一个听话的傀儡，继续为他们搜刮岁贡。”
“这是大势，不可违逆。”
“但老夫不会屈服，朝廷与陛下厚待于我，危亡之秋老夫又岂能因利尔避之？”
“这份奏折，我必须要上。”
“至于你怀疑那小子包藏祸心，你可以等我上完奏书之后，让人去看着他，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如你所想一般向金人陷害老夫。”
“去取笔墨来吧。”
张叔夜平静的说了一达通，也不管大儿子听没听懂，摆手让他办事。
张伯奋看着老父苍老但不改坚毅的脸庞，嘴巴动了几次，最终转身去去笔墨。
清理掉桌上陈冲撕碎的奏书，将纸铺好，重新研墨，逐字逐句的看着老父写完言辞犀利，铁骨铮铮的奏书，张伯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焦躁的火气散去，理智回归，他想通了。
他爹一辈子没觉得朝廷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更受陛下危难托付，金贼立张邦昌为帝，这份反对的奏书，哪怕就是死，也必须上。
这是他爹一辈子的坚持，一辈子的奋斗，要是这个时候他爹退了，一生功绩全都付诸东流，还要留下骂名在斑斑青史之中。
士大夫不为也。
他爹已经心存死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打算事不可为，就以身殉国。
至于陈冲会不会陷害，对他爹已经不重要了。
无非一死而已。
“去，将这封奏书送出去吧。”
“陈冲是包藏祸心，还是真的与金人虚以为蛇，以图报效家国，之后都由你自己来判断了。”
“你是大哥，你弟弟勇武却性格莽撞，你要多看着点他，不要让他鲁莽坏事，平白送了性命。”
“去吧，奏书你也看了，我自有办法让金人发难时只对我来，不波及你兄弟二人。”
“掌管好你们手上的军队，这是大宋最后的力量了，善待，善用，不可意气用事。”
搁笔，张叔夜重新坐回椅子上，平静的说完最后嘱托一样的话，整个人好像都耗尽了精气神，变得苍老萎靡。
“爹。”
张伯奋手捧奏书，看着坚强一生，突然就在眼前苍老不堪的父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看着父亲，迟迟不愿离开。
“去吧，莫做小女儿姿态，让为父自己安静的待一会。”
张叔夜疲惫的抬抬手，没有看儿子，目光怔怔的望着堂门之外，恍惚的好像陷入了曾今的回忆峥嵘。
正对堂门的，正是见证了他一生巅峰荣耀的玉津园。
……
“哼，呵呵。”
回营的路上，蔡愉每看一次陈冲，就忍不住冷笑一次。
陈冲到没有什么回应，反而是王二源每次都忍不住向上去大巴掌抽他。
碍于陈冲没有表示，王二源只能苦苦忍耐。
“想笑就笑吧，不要绷着憋着，这样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陈冲收拢了沉思的思绪，抬头淡淡看了蔡愉一眼。
明明是解放他的一句话，但蔡愉却立刻笑不出来了。
他不想在陈冲面前势弱。
小孩子最怕别人说他是个孩子，尤其是聪明的孩子。
“我乃蔡氏之主！”
蔡愉愤然发声。
父亲不在了，他自然就是一家之主。
这是事实。
“你还不如说你是靖安军副都指挥使呢。”
王二源忍不住讥讽出声。
蔡氏之主了不起吗？
你爹就是我们烧死的！
蔡愉闻声回头，怒视王二源。
王二源不甘示弱，回以怒视。
小屁娃娃你吓唬谁！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以为你带我来有什么深意？不过如此。”
年小力弱，瞪人都不够杀过人的王二源凶狠，蔡愉不肯认输，又回头讥诮陈冲。
跟着一起来见张叔夜，结果全程他就是个小透明，简直多此一举。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废物。”
王二源替陈冲回答，背后一刀致命。
屏退左右的堂中到底谈了什么话，他不得而知。
但只从跟张仲熊恶斗一场来看，蔡愉的存在真的是屁用没有，堪称废物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