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何在？”
又是之前反复质询的问题，只是董才看向陈冲的目光带上了杀气。
他有种被陈冲愚弄的感觉。
你请罪，我饶你，你却峰回路转？
王时雍更是万万没想到，陈冲会突然来这一手，大有牺牲自己，将他脱出有口说不清的泥潭，保全他的意思。
就有些迷茫。
这小贼……这小子，我与他是否往日有恩？
可若是有恩，他又何必看我被董才折辱？
想不通啊，小子奸猾。
且先看看，再做计较。
“大人，茂德帝姬何等尊贵重要，孙靖安一直隐秘私藏，说是谨小慎微也不为过。”
“若不是小人属下偶然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潜伏守望才发现了一些苗头，恐怕无人能知帝姬何在。”
“孙靖安如此谨慎，必然不会在危难之际还让帝姬在营中存身。”
“以帝姬外衫遗落为推断，定是孙靖安在小人攻入营中时，安排匆忙将帝姬转走了。”
大胆假设，合理推断，陈冲一抖茂德帝姬的雍华外衫，加重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大人可知，茂德帝姬在被指名之前，就已经被其夫驱逐，并被人所掳。其子蔡愉，甚至因为小人有巡城的差事在身，不惜跑来求我为其寻找母亲下落。”
为了加深合理性跟可信度，陈冲又往外爆了一个小料。
蔡愉曾今来找过他的事情瞒不住。
不如放出来，做循序渐进的灯下黑，抹掉身上的嫌疑。
同时让董才心里更明确一下，汴梁城愿意保护，或者愿意藏匿茂德帝姬的死忠有很多，人家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行动了。
你要是不甘心到手鸭子飞了，下命令的时候也别太苛刻，综合考量一下具体难度。
不然，董才反手强令，划下时间让他负责找到人怎么办？
真把茂德帝姬交出去吗？
那不毁了吗！
茂德帝姬一出来，他不就暴露了。
时至今日，茂德帝姬只能当一个盘旋在汴梁的活死人，才对他最有利。
董才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是常宇军略的武将没错，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陈冲所说合情合理，还有主动爆出了一些秘密，本来也没有多少怀疑的心思，这下子就更不成立了。
任董才抓破脑袋也想不到，茂德帝姬就是陈冲藏起来的。
经验有时候很好用，但经验主义有时候也很致命。
陈冲对怎么玩弄经验主义，经过这么久的实操早就得心应手了。
用蔡條跟徐秉哲的命做保证。
嗯，还要加上差点就可以帮他作证的王时雍的老命。
“大人，孙靖安或许只是其中的一环，或者是个幌子。”
陈冲继续展现聪明才智，加大力度冲击董才心中的不甘。
一点不怕惹火烧身。
他笃定董才就算真的心里有火，也不会手起刀落砍了他。
有资格在汴梁找狗的人很多，但愿意当狗的也会挑挑拣拣。
以董才赐姓降将又立大功在身的尴尬身份，他要真想在汴梁找个官大，还顺心能办事的人，也不会给上来就给出百夫长的令牌当出身了。
不是董才不想，而是他不敢找，也很难找。
避嫌，对董才来说才是现在的核心首重任务。
好多直系的纯纯金人将领，这次立下的功劳都没他大呢。
金人已知的世间大国强国，就辽宋，现在都灭了，想要再立下灭国之功，就剩下西夏大理，还有看不上眼的西域小国了。
没地方立功超过董才怎么办？
那当然是想办法弄死他啊！
无法超越，看不顺眼，弄死了大家就都舒心了。
陈冲也想明白了，当时在完颜宗望大帐之外，董才为什么那么古怪的审视他。
大概那个时候，他就在挑选合心意的走狗人选。
我年轻，会被骄狂的金人鄙视看低，甚至忽略。
但我聪明，有脑子，身份低一点，更便于他威慑掌控。
反正只要能办事就可以了，身份年龄不是问题。
又不是真的当忠犬养着准备带回去的，不过是用一段时间就完事了，董才能挑到他，保准十个八个满意。
那正好，你利用我当耗材，我也看上你身份尴尬，可以多薅羊毛，扯虎皮拉大旗。
算是一拍即合。
董才还在沉思，王时雍却渐渐安心，眼底的惊惧拼命的狠劲不见了，只剩下对陈冲的好奇，还有忌惮。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家遗落在外的私生血脉？
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农家子。
这心机，这城府，这伶俐，哪一点是农家能养出来的！
可在神京为官多年，就老夫所知，神京上下，就没有一家高官权贵在外面偷养了别脉子弟，以备万全，防止主脉不孝，崩了祖宗祭祀。
等等，高官权贵之家没有的话……嘶，这小子，总不会是……太祖之后吧？
太祖四子，嫡子与三子早夭，次子被太宗训斥自刎，死后追封为王，且历代先帝多次改封，直到哲宗改封为燕王才算消停。
幼子也是二十三岁便暴毙而亡，多次改封最后封为秦王。
自从太祖薨逝，太宗继位，兄终弟及，可太祖一脉可从来没放弃过重夺大宝的念想，否则太祖一脉子嗣也不会多有暴毙之厄。
太宗之后几位先帝，也多有子嗣艰难的情况，其中又以仁宗为最。
嘶，这……可能吗？
王时雍被自己突然的大胆想法吓到了。
可观陈冲细心仍能看出稚气未脱的面孔，还有所知的言行，以及轻描淡写就把他坑的差点搭上老命的行事。
王时雍越发觉得，他大胆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如今太宗一脉已经面北而跪，雪夜请降，叩请为金人臣子，太祖一脉趁势而起，有何不可？
这陈冲，很可能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试探的棋子。
“这小子，虽然跪的利索，但老夫眼睛还不花，一切都是这小子的权宜之计啊。”
这小子的心里，其实并不会在乎跪任何人，也不会真的跪任何人的。
这份傲气，难道还不能说明老夫的猜测吗。
“看来回去得好好让人查一查了，若真如老夫所想，此子乃是太祖一脉，日后若是成事，少不得一个皇子王爷的身份。”
只是不知，此子是太祖燕王一脉，还是秦王一脉。
金人的狗都当的甘之如饴，王时雍对转换门庭这种事，驾轻就熟，毫无负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