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金贼入城，直驱玉津园，带走了张叔夜，随同一起的还有秦桧！”
“张叔夜挥下并无反抗，他的两个儿子也一直在宫城执守，贼兵畏惧军威，不敢闯营抓人。”
“另有金贼持刀闯上朝会要搜拿太子一党，被少傅孙博以及王时雍制止说退。”
渐渐习惯成为陈冲耳目，以及消息来源的王二源紧急来汇报。
说道王时雍跟孙博一起制止说退闯朝会的金贼时，他的神情古怪的不理解。
“我撕了他的奏章，可看来张老大人最后还是坚持上书，反对张邦昌为帝了。”
“到是咱们这位秦大人，真是没想到啊。”
陈冲并不意外张叔夜的选择。
忠心耿耿一辈子，没道理临终反悔，崩了忠义跟名声。
而且张叔夜这么做，明显是牺牲自己，丢车保帅，死老存壮的打算。
用他一个老将，换两个儿子，还有保皇党的有生力量留存。
就张邦昌被扶立为帝这件事，必须有人站出来捍卫赵宋最后的血性威仪，张叔夜作为保皇党眼下的顶梁柱，他绝对要上书反对。
而上书后，他也能预料到金人肯定不会留他继续在城里。
尽管他手下虽然还有万五可战强军，但全面发动无疑是以卵击石，甚至会激怒金贼全面攻占汴梁，到时候别说保住赵宋最后一丝威仪，能不能保下皇室一丝正统血脉都难了。
蛮夷真正攻破汉人京师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
司马晋就是明晃晃，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只是陈冲想想史料记载的秦桧，总感觉他现在是因为当忠臣，因而陪着张叔夜这位名载史册的真正忠臣一起沦为金贼俘虏，就有深深的割裂感。
很别扭。
将战败粉饰成大胜，奴颜求和，陷害岳飞的大奸臣秦桧是北宋的大忠臣，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算了，老大人也好，秦桧也好，我人小位卑，也只能看着有心无力。继续打听消息，看老大人到底如何处置挥下军队。”
心里因为大忠臣秦桧别扭了一会，陈冲整理好了心情。
张叔夜老谋深算，既然选择牺牲自己保存力量，自然会对挥下的军队做出妥善安排，不可能让金贼或者朝堂上的软骨头钻空子攫取力量壮大。
万五可战之军虽强，却已经是太子跟保皇党手上最后的力量了，一旦有削弱或者损失，恐怕时刻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喏。”
王二源转着眼睛退了下去，心里寻思着，大人多次提到秦桧，是不是该去关注打听一下？
时间匆匆而过。
自金人入城带走了张叔夜跟秦桧之后，保皇派就被强硬的打压了下去。
哪怕民心所向，也不敢再有太大的声音冒出来吱声，要求复立赵氏为帝了。
更兼急迫的从龙党拿出一些粮食来赈济灾民，邀买人心，对张邦昌为帝的反对声就更加销声匿迹。
民众心里不愿，但吃了赈济粮后，都沉默了下来。
正式登基的准备就在古怪的沉默中迅速推进。
时间眨眼过去了三天，掐指一算，已经到了三月五号。
“周老将军那边一切可顺利？”
陈冲严肃的询问王二源。
“回大人，一切顺利，一军五百人，前后分成百队，用半夜时间穿过金贼走狗的包围防线，重新汇聚后由周将军统帅，向界河夜奔三十里。”
满身风尘夜露的王二源，郑重中带着飞扬的振奋，压过了来回奔波的疲累。
周通带人出城，他是负责来回联络的那个。
“好，继续加大力度遴选精锐，向周老将军处妥当输送。现在带出去的粮食有多少了？”
陈冲精神振奋。
“算上大人要研磨的山药，各种五谷粉面只带出去不到三百石，周将军汇合人马清点之后，路上因为不便还丢失了四十二石。”
一说到这个，王二源脸上一苦。
人出去没问题，但要穿过金贼防线的同时带粮食出去就很不方便了。
可粮食又是必须的，而且是最重要的，没有粮食，一些都免谈。
“无妨。等明后天熟悉了就好了，尽快将库存粮草都去壳研磨成粉后加盐炒制分装。”
陈冲看了一眼窗外昏沉沉的天空。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喏，我这就再去催催。”
一想到陆陆续续从逍遥洞里撬出来，蚂蚁搬家一样趁夜偷偷摸摸弄回来的粮食可能不能都带走，王二源就急的心疼，赶紧去当监工催促进度。
明明大人给出了研磨成粉，加盐炒制的轻便运送方式，还不能把粮食都带走，王二源就感觉心里滴血。
五谷带壳好储存，但研磨成粉，加盐炒熟之后虽然会因为去壳减少了很多分量，却更便于携带，而且更有营养。
在很多时候，军粮是不许去壳的，因为带壳吃分量更足，虽然难以下咽。
而加盐炒制面粉是子弟兵当年解放高原时候，解决高原气候下军粮问题的好方法，陈冲有用，自然就抄过来了。
至于怎么研磨成粉，公元前西汉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发明了豆腐，一千多年过去，石磨早就已经改进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以前没有人往这方面动脑筋而已。
“黑云压城啊！”
陈冲踱步到窗前，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昏沉弥漫，好似天空随时都能砸下来。
一点都不像三月天有的样子。
陈冲不会怀疑这古怪的天气，是不是老天或者神佛在为北宋的灭亡而愤怒。
只是感觉很应景。
“大人，枢密院有人来宣令！”
王二源去而复返，神采飞扬的厉害。
不管是谁来宣令，反正每次都是给大人升官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虽然大人好像并不在乎。
“枢密院这个时候来宣令？”
陈冲眉头一挑，暗自思㤔，难道是朝堂上一群推诿的软骨头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认为准备的登基大典不够隆重，想再搞搞事？
“汴京副留守，都指挥使，厢主权靖安军陈冲，责令即刻接收逆臣张叔夜之中军，择日整编，以备陛下登基大典！”
“陈大人，还请接令。”
宣令完毕，宣令郎笑容带着谄媚，双手将令告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