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退走之前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个七七八八,到时候秩序重新建立,想要有什么大动作就不那么好运作了。
尤其是张邦昌登基称帝,就是标杆。
陈冲不是神仙,无法知道刚才城楼上张伯奋的心态变化,他只是根据对张叔夜的认识,给张伯奋一些劝告。
有没有效果,陈冲并不在意。
这实际上是一步可有可无的闲棋。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为了给一些人添堵。
满朝文武,不管忠奸如何,陈冲都不太放在心上。
奸贼如王时雍,是金贼的走狗,弄死了只会念头通达。
忠诚如张叔夜,虽然个人操守值得敬佩,可却是屎宋的愚忠大臣,
一想到这个,陈冲就心里膈应又替他不值得。
所以,朝堂上所谓的衮衮诸公,能让他真心认真对待的,不好意思,完全没有。
陈冲下闲棋给人添堵,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汴梁城他不想呆了,所以朝堂上越乱越好,对他越有利。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谢陈大人好意。”
凝神看了陈冲片刻,张伯奋不咸不淡的道谢,没有下文。
“陈大人自去平乱,这些尸首自有我来处理。”
“好,有劳将军。”
陈冲拱手作别。
战后处理尸首是应该的,不然酝酿出瘟疫就麻烦了,城里本来的瘟疫还没完全治好呢。
王时雍在城门内,将两人的交流都看在眼里,直到陈冲调转马头领军而去,他才目光沉沉的走向尚书省。
“大人,陈冲此獠心肠恶毒,决不可留了!”
半路上幕僚匆匆赶来,开口便是杀气充盈。
定定的看着神色扭曲掩盖不住流露惊惧的幕僚,王时雍神情寡淡。
“若要除之,当如何?”
一句话,幕僚被稳住了。
是啊,要出陈冲,当如何?
范琼死了,光安抚挥下收拢的兵卒就是个天大的麻烦,真的要动陈冲,要置之死地,光凭朝堂权谋还有用吗?
保皇党难道就会坐视不管,任由他们除掉陈冲吗?
或者煽动舆论,利用民意逼迫,徐徐图之,先解除陈冲兵权,再使狱卒捉拿?
那需要筹划多少时间?
新帝登基在即,之后金人必然会索要好处,忙的焦头烂额的是小事。
为了满足金人贪婪无度的胃口,民怨必然沸腾,这民意还能闪动的起来吗?
最重要的是,范琼一死,善于治军领兵的手下大将出了空缺,即使在朝堂斗争胜利,压过保皇党强行推进革除陈冲,又让谁去领军击破陈冲的营盘?
扩充到万人的靖安军,再加上张叔夜的中军,但论军力,不说绝对不会出手,只会看热闹的金人,遍观东京,能压过陈冲一头的就只剩下张家兄弟。
偏偏张家兄弟是他们的对头,绝对没有襄助他们,去跟陈冲死磕的道理。
“不想此子不声不响,居然已经根基如此深厚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幕僚脑瓜子转的都快烧着冒烟了,结果最后的出来一个陈冲根基稳固,急切之间绝对无法拿捏的结论,气的脸红脖子粗。
王时雍瞥了一眼无能狂怒的幕僚,沉默的走路。
他也想明白了,想除掉陈冲短时间是不可能了,尤其是在金人离开之前是腾不出手来的。
应对金人已经足以让他,让说有朝堂重臣精疲力尽,哪里还有精力去对付跟张家兄弟关系暧昧不清,手握强军,已经悄然夯实根基的陈冲。
就算要除之而后快,也只能从长计议,暂时先放一放了。
“可大人,难道就这么束手无为吗?”
幕僚想不到办法,但还是不甘心。
范琼可是他们这一派中举足轻重的大将,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坑死在陈冲手中,一下坏了多少筹划。
如果什么都不做,没有一点表示,人心都要离散了,还讲什么日后的宏图伟业!
“稍安勿躁,老夫已有主张,先去见陛下就是。”
王时雍的表现就淡然的多。
该生的起,该发的火,在东华门的城楼上他就已经生发过了。
现在上火没有任何作用,还是着眼当下为重。
“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不知是何等高妙手段,学生还想请益!”
幕僚大喜,赶紧凑近了拍马屁,请求解惑。
“无他,唯捧杀。”
王时雍抚须,语气平静坚定。
既然不能强求,只能徐图,那不妨在名声上继续做文章。
就像董才在宣德门坑陈冲一样,继续坐实他的汉奸名声,防患于未然,首先绝了陈冲收拢民心的可能。
“大人果然高妙!如此,退可守进可攻。”
幕僚一阵琢磨,恍然大悟,真诚的佩服拍马。
坐实陈冲汉奸的名声,切断陈冲收拢民心的路,以后就算陈冲想上位,也必须依靠下面的人来扭转人心。
而一旦陈冲翻脸,那么直接利用民意弄死他就是。
王时雍再次抚须,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气度,快步赶去见张邦昌。
他要去给陈冲请功。
这既是卖好,也是制造陈冲的 把柄。
平定叛逆的首功之臣,当然要好好请功,大大宣扬,塑造成典范楷模,让万民侧目,天下铭记。
咸丰门外,乱军暴民,以及龙卫军等上四军还在乱战,而且趋势有越来越扩张的危险。
乱军多数是从陈冲那里离开的,基本都抱有对陈冲当了大汉奸不满的情绪,然后被陈冲安排陈虎透露风声诱导了过来。
本来不过几百上千人的乱军,心怀不满发动起来风格暴躁,基本是一通乱杀,充当着最大的搅屎棍。
而乱民则全是心向赵宋,不满异性窃据大宝的愚忠民人,看到机会想要出一把力,头脑发热的就掺和了进来。
而捧日军等厢军上四军,人员都因为这两年跟金人连番大战,换了不知道几茬了,早就没有了什么忠君信念,全是有奶就是娘的私军。
只想宣泄,偏向吴革,但到处乱杀的乱军。
一心报复,想要匡扶赵宋皇室的愚忠之民。
各怀私心,要杀人记功,换钱粮官爵的私军。
哪怕没了吴革这个始作俑者,仍旧在咸丰门前杀成一锅粥。
当辛从忠奉命领军而来时,广济河已经为之赤红,尸首充塞,几近阻断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