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血红“小蛇”悄悄钻进书无晴耳孔，书无晴顿时站立不住，唇齿间溢出难以吞咽掩藏的细小呻吟，大脑疼得几乎叫她昏聩。

她强撑着望了一眼姜野行，咬牙道：“你要我成魔，好去体会体会你被天庭轻视打压的滋味？魔尊大人，你就这么孤独吗？”

姜野行漠然地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可是眼里却含着一股快意的疯狂，他像一朵从血池里开出来的花，沾血更艳，越是疯狂越是美的令人心惊。

“也许吧。”姜野行说：“我很想瞧瞧，神仙堕入魔道，你跟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是个什么样子。”

“你想得太美了吧！”

书无晴忽然上前，扑向姜野行，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金光从她体内发出，似要刺破这血池上的黑雾。

血池动荡，仿佛被刺伤了一般发出尖叫。姜野行却仿佛无知无觉，充耳不闻，十分气定神闲地伸手接住了这一下“投怀送抱”，甚至还颇为好心情地抚了抚她背后的黑发。

金光刺穿姜野行的身体，如一柄炳利刃，毫不留情地扎穿他的魂魄。

与此同时，书无晴口中吐血连连。

姜野行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冷笑着将她与自己一同沉入血池之中。

书无晴想逃，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汹涌着扑过来的血色浪花，如高涨的潮水一般吞噬了她的视线。

*

经过熔岩喷涌洗礼之后的魔界安静得可怕。

如果问题只是岩浆，劫难度过之后，魔界还是魔界，大家各自欢乐就是，谁也不碍着谁。

可又不止是这一样，因为魔界已不是昨日的魔界，它已经改朝换代，换了一位新的主人。

这位主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性子，他只凭一己喜怒就叫魔界天翻地覆，改弦更张，伏尸上万，惹得魔界一时间个个谨小慎微，生怕触了他的霉头，惹了他的不快。可是同时很矛盾的是，魔族之中没有对他非常不满的，魔族本就推崇强者，谁有能力，谁够强悍，谁就掌握生杀大权，对他们来说，拥有一位更强的领主，总比拥护着一个快死的老头好。

更何况，这位新的领主，和原来那个安守一隅的老魔尊不一样，这位令魔欣慰的是，他既有开疆拓土、争抢三界的野心，又有振兴魔界、雄踞一方的实力。

这是独属于魔界的一种矛盾，独属于魔族的一种矛盾。

他们是一个对强大的追求胜过对死亡的恐惧的种族。

所以对天界来说，他们就是天生反骨。

一方高高在上、占尽天下风光，另一方凄山苦水，不甘居于人下，他们怎么可能不打仗呢？就算现在不打，将来也会打，就算这一百年相安无事，背后的虎视眈眈也早晚捅破表面的风平浪静。

南巴明负手看天，魔界的天还是那么阴沉，乌云重重，一层一层削弱了本就不够热烈的日光，金色的光线落到魔界，也黯淡得几近于无。

南巴明没有对任何魔说过，其实他是不喜欢打仗的，包括老魔尊。

老魔尊虽然信任他，器重他，可是老魔尊不会喜欢一个抵触打仗的将军，他也不会想从南巴明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南巴明很清楚，所以他从来也不会说，有时他觉得战争很快，只要胜利了就停止了，可是有时他又觉得战争永无止尽，他披上将军的战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下来。

也许直到他战死。

他自觉和余望津不同，余望津临阵倒戈，是因为他找到了他希望效忠的三界强者，他为了姜野行的野心和他自己的期冀，会享受厮杀，享受战争，直到姜野行一统三界那一天。

而南巴明披坚执锐，不是为一人，也不是只忠于一人，他在尽忠之前，首先忠于魔界。从前忠于老魔尊是忠于魔界，如今……如今他却不知道，姜野行这样暴戾恣睢的领主会不会将魔族推向灭亡。

南巴明心不在焉地坐在城墙上喝酒。

他喝的每一口酒，都是一桩心事在他肚子里滚了一道。

一抹青色飞了上来，衣袂飘飞时堪堪擦过南巴明垂下的黑袍。

南巴明朝身边魔瞥了一眼，说道：“新主初立，你不是该很忙的么？”

余望津远眺城外大片的黑岩紫树，神色淡淡道：“仪式、排场、美女，他都不要，现在他只需要我离他的均商殿远一点。”

听起来，似乎是不愿余望津坏了他的事，扰了他的兴致。

南巴明想到已经被带去一整夜的书无晴，心中一紧，连忙望向余望津：“他要无晴去做什么了？”

不会是……不会是强迫了她吧？

“你说呢？”余望津意味不明地望他一眼。

“这定然不是真的！”

南巴明惊得酒壶都掉了，酒壶顺着城墙落下，砸到地上，混着酒液碎成一片一片的。

余望津见他几乎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想笑，道：“若是真的，你就算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不，不会！”南巴明立时反驳，反驳之后却又觉得若真如此，确也是来不及了，可是他又觉得很别扭，姜野行干出什么来南巴明估计都不觉得异常，可是若是说书无晴在这种事情上会任人宰割，南巴明却觉得接受不了。

“不可能，大概是我想岔了。”南巴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若是她会任由自己落到这种地步，她就不是书无晴了，她的心志和实力我是知道的。”

魔界论实力不论男女，在南巴明心里，书无晴的实力还在他之上，值得敬重，若说书无晴被姜野行杀了，他大概会愤怒、惋惜，可是若说她被这般折辱，南巴明是接受不了的。

他的脸色白了又青，余望津看了忍不住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说起来，他虽然复杂，但我还没有在他身上闻到情欲的味道。”

情欲的味道，魔界处处都是，充满了魔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就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

可是魔界的新领主身上却没有沾染半分。

只求权势，不慕情爱。

他不会瞧着书无晴是女子就对她做什么的。他也许狠毒，但不是小人。

“他没有情感的负累，没有软肋，这对魔界的来说不好吗？”余望津幽幽道。

南巴明忽然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从某些角度来看，姜野行实在和魔界过分契合，他的性情，他的手段……他几乎拥有魔界之主的所有特质。

余望津偏头瞧他一眼，而后又重新极目远眺，他也沉默了下来。

他们已经没有话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