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衡在屋子里待不下去了。

他在魔界的身份很微妙。首先，他是个人，人对于魔族来说就是食物，任哪个魔族看见一块好肉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总是会有想法的。

可是同时，他又是姜野行带到魔宫来的，由谁带来的，自然就默认是谁的所有物，何况那还是魔尊，魔界的东西，无论是不是魔尊碰过的，都可以是魔尊的，也都应该是魔尊的。所以卓玉衡又仿佛一位座上宾一般，是位高贵的“盘中餐”。

但魔兽又很不一样，它们是魔族，但是还没开智的魔族，闻到肉味儿要流口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谁也拦不住，反正他们大多是群没理智的东西，万一被吃了，难道还能吐出来给你道歉不成？

即便吐出来，估计也不能要了。

所以南巴明只好先把卓玉衡和大力一起关着。

关了九天，卓玉衡忍不住了。

他们被关了九天，书无晴也消失了九天。卓玉衡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书无晴到底怎么样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等到第九天的时候，卓玉衡终于布置好他的阵法，画够了符纸，破了南巴明的禁制，带着大力溜出门去。

他是人，一身人气儿太招摇了，他知道怎么让鬼族看不到自己闻不到自己，可是魔族他又不很熟，该怎么办呢？于是他想了个办法，画了一张吸引鬼气的符纸，放在大力那里吸收他的鬼气，等收集够了再放到自己身上，掩盖自己的人味儿。

卓玉衡带着大力出去，悄悄跟魔宫里的侍女打听消息。

从她们嘴里打听消息总是容易的，无论在人间还是魔界，无论是女人、女魔还是女妖，你只要引起了她们的兴趣，就相当于卸下了她们的防备，然后你装作她们的一员，她们就会同你讲起八卦来。

卓玉衡虽然是个十分正经的道士，但也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这见魔说魔话竟也很有几分本事，姐姐妹妹的夸了一阵喊了一通，便被那些个豪爽的侍女拉去坐着亲亲热热的聊天。

“姐姐们生得可真是好看，比那些什么仙子、女神的可美貌得多，也可爱得多了！”卓玉衡先赞叹道。

没有女子会不爱听夸奖的话，魔族也一样。

这话引得侍女们高兴地咯咯笑，魔界不像人间女子大多含羞带怯，讲究个谦卑，要掩一掩面啦，笑也讲究，要笑不露齿啦……魔界没这样的规矩，她们笑得爽朗，也自信大方得毫不认为这是虚伪的夸耀。

于是卓玉衡又说：“哎？怎么姐姐们生得这样花容月貌的，也不在魔尊大人近前伺候呢？”

入乡随俗，在魔界就得问点儿温香软玉、红鸾帐暖的事情。

这话提到了魔尊，又问得暧昧，几个笑得大声的侍女忽然就停了笑声，面面相觑，随后望一眼面带不解的卓玉衡，又意味深长的一同低低笑了起来。

“你这话里的意思我们可知道呀，小郎君……”一位侍女笑说：“你晓得，咱们尊上殿里的漂亮姑娘可不少呢，不过伺候归伺候，谁要是敢妄想爬上尊上的床……”

她又和身边几位姐妹交换了眼色，在她们眼里见到了同样的打趣神色，确认她们十分“心灵相通”地想到了某一些死在魔尊塌下的美艳尸骨，这才略带得意地继续说道：“那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哦？”卓玉衡故做疑惑道：“难道尊上不爱女人？从不留个贴心的美人儿过夜么？”

那位侍女又说：“任是再美，尊上面前走一遭也面目全非了，不要半夜，进去不多时就得抬着出来，这七日来我们处理的尸体可真是不少呢。”

不过凭着现任魔尊的样貌和实力，有再多女子往他身上扑她们都是觉得理解的，魔族慕强又重情重欲，杀欲是欲，爱欲是欲，肉I欲也是欲，任是那魔尊大人再无情，能与他翻云覆雨一遭，死了也是值得的。

卓玉衡想到书无晴，心里一沉，思绪却极快地却抓住一个旁人意想不到的点，追问道：“七日，为何是七日？”

侍女们这回却捂嘴偷笑起来，悄没声儿的，不复方才那般爽朗大笑，要把房顶上的灰震落下来得架势。

卓玉衡心急，忍不住催道：“姐姐们笑什么呀，快同我说说，我可是听说之前魔尊大人点了个仙女儿进殿里的……”

另一个侍女抿抿嘴，想笑但又想讲些关于“个中内情”的话，好和大家来一起议论一翻魔尊的“别样风采”，于是清清嗓子，吸引大家的视线，见所有的眼睛都好奇地望向她了，这才肯说：“这我知道呀，前些日子尊上是要了个仙人进均商殿，听说叫什么无晴上仙？还是余将军亲自带去的，这一进去呀，尊上跟她可就两天两夜没出来了……”

她眼睛一转，想起什么，又说：“那天晚上路过的侍女还看见他们抱在一块儿，还说些什么……嗯，‘担心你’‘不在乎’‘绝不会杀你’，这之类的话……”

这诉说的语气太肉麻了。卓玉衡惊得变了脸色，拉成个猴子脸了，喉咙里差点儿滚出一句“我的妈呀”，但他心下存疑，迅疾又稳住神色，仔细听来。

另一名侍女也狠狠点头道：“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一只艳鬼想与尊上欢好，两个滚在一起的场面被那个女神仙给撞上了，魔尊气得当场就杀了艳鬼，那个女神仙还因此和尊上吵了一架呢！”

卓玉衡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从前书无晴和茶花姜野行相处时百般呵护且无比和谐的模样，觉得亦不是没有可能，心道，不会吧，难道他们两个本身竟是情人不成？！

很快身旁接着又有声音欢快道：“可不是嘛，想来两个日夜没有动静，定是尊上与那位上仙好生欢快了一番，百般疼爱着哄人家消气呢！”

卓玉衡嘴角一抽，忽然开始冒冷汗，有一种听了好友闺房趣事的尴尬感觉。

“那可说不好，依我看，尊上有如此强横实力，岂是两个日夜就能……”

“哎不对不对，你们怎么不想想，后来我们怎么没见着那个女神仙了呢？尊上……说真的，尊上如此暴戾，可别是被他一怒之下给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