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不是普通的一剑。

这把剑也不是普通的一把剑。

这一剑是天界战神白鸿之欲要了结姜野行性命的一剑。这把剑是承自上古洪荒的太虚神剑，说是神剑，却也是把凶剑。

神兵神兵，神灵所执的兵器，兵器，亦是杀人器。

白鸿之的一剑曾经无意间刺穿书无晴的肺腑，让书无晴身受重伤，丧失所有法力。

如今这更凶的一剑刺进了姜野行心口，姜野行立即便口喷鲜血，太虚在他胸前刺了个窟窿，血在往外流的时候，战场的腥风从伤口穿过，使他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插了一刀的大米口袋，不仅漏米，还往外漏风。

这一剑刺破了他的心，也穿透了他的魂魄，伤了他的元神。

白鸿之见他身体摇摇欲坠，站立不稳，便一抽剑，离他远了一些。

这剑收回可更了不得了，姜野行胸前的血疯狂地往外涌出，立即将他身前的衣服都染个红透。

姜野行因白鸿之拔剑而踉跄一步，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胸前的伤口，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看，不敢相信似的，微微皱起的眉眼看起来似乎不解，又似乎很是受伤。

白鸿之见了不禁想道，难道他是伤心于霜婵的又一次背叛吗？

姜野行眼前发黑，脚下趔趄一步，却踩在自己的鲜血上，更是握紧了手中长枪。

他抬头朝白鸿之和霜婵望去。

霜婵脸上泪痕已干，早没了哀伤神色，见他望来，自知不是姜野行对手的她冷静而万分警惕地后退了几步，给白鸿之腾出地方。白鸿之与她默契非常，霜婵还没退，他已经执剑护卫在她身前，再一次挡住了姜野行的视线。

白鸿之当然知道，姜野行已是强弩之末。

他也知道，只需要再补上一剑，天界人间便会就此恢复和平，哪怕这样的手段确实算不得光明磊落，使计偷袭，实在不算君子所为，更像是小人行径。

可是他肩上的碎骨却提醒着他，如果不是霜婵想出的这个办法，今日他和姜野行之间，或许更可能是他死在姜野行枪下。

所以白鸿之坚定了眼神，依然举起了剑。

姜野行迎着那锋利无匹的太虚剑，仰头断断续续地笑。

白鸿之问他：“兵败人亡，你可后悔？”

姜野行边笑便咳出血块，仍然不知悔改地道：“成王败寇，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何况，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要咳出他被刺破的心脏，他弯腰咳了半天，好不容易咳完了，狠狠喘了一口气，这才苍白着脸继续说：“你们杀不死我，我还没有输。”

姜野行忽然挑枪一击，角度挑的刁钻，不是要和白鸿之你死我活，却是朝着白鸿之身后的霜婵去的！

白鸿之没料到姜野行这般境况还有余力反击，立即举剑阻挡，将霜婵死死护在身后。

待这一枪攻势被消解，白鸿之再看，战场上哪里还有姜野行的身影？

白鸿之惊讶道：“他竟逃了？”

像姜野行这样的人，哪怕成王败寇，亦是不死不休，都杀上了九重天，他竟会逃？！

白鸿之扫视战场，余望津一见姜野行遁走，亦下令军队撤退。妖魔大军见大势已去，早已自乱阵脚，有的匆匆逃离，有的心有不甘，仍不肯退回，在士气高涨的天兵围攻下一个个怨愤地死去。

局势逆转，白鸿之脸色却仍旧不好看。

霜婵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与白鸿之如出一辙地阴沉着。

“你觉得，他会回魔界吗？”白鸿之问。

“我不知道。”霜婵轻声道，“也许。”

白鸿之便道：“魔界兵败，自然要向天界俯首称臣，我想他不会愿意向天界低头的。”

霜婵点头道：“我想也是的，他绝不会服从于任何人。”

白鸿之又问：“那么你觉得，他会回地陷吗？”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天庭在他轮回洗煞失败之后总是想捉住他把他关回地陷里去，所以如果他回地陷的话，恐怕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而且地陷的的煞气多到几乎已可成三界源头，待在那里，姜野行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白鸿之觉得，他最有可能回到地陷，暂避风头。

霜婵却摇头，说道：“他不会回那里，他说过很讨厌那个地方。”

白鸿之皱眉道：“那么会在人间了。”

霜婵上前替他抚平眉头，柔声道：“我没说他一定不会再回魔界，听说他用血池重塑魔躯，也许他会再用血池疗伤，不妨去血池一看。”

白鸿之温柔地握住她手腕，望着她温柔的脸笑了一笑，道了声“好”。

霜婵亦报以一笑。

毫无疑问霜婵是聪明的，是有勇有谋的，哪怕从法力上来说她不是一个十分厉害的神仙，但她在姜野行恨了她几百年的境况下，仍然得手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神仙可以做到的事情。

光是叫他们对着一个魔头泪眼盈盈，温言软语，这一点他们便做不到，做不到这一点，姜野行就不会放下心防。

他们既怕死，但又放不下身段，以一种会被姜野行鄙夷的方式来求生。

于是霜婵便又在万众瞩目之下出场了。

如果没有她，白鸿之就要输给姜野行。

她出现了，姜野行就输给了白鸿之。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以为胜券在握，哪想得到下一刻你就“大意失荆州”？胜负无常，有时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更无常，事情就这么在眼前发生了，无论你回想多少遍“如果”，事情还是已经发生了，所以后悔是不值当的，“如果”也是徒劳的。

而且即便你再怎么讨厌，你都不得不承认，你的朋友不一定愿意十分了解你，但你的对手总是肯下十分工夫来了解你的，他会了解你的过去，了解你的喜恶，甚至了解你的性情和习惯，因为这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他对付你的武器。

霜婵足够了解姜野行，于是她利用了姜野行面对她这样的“弱者”的自大。

霜婵甚至还很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最好的武器不是依靠法力发出的，而是靠她自己，在很多时候，她的温柔，她的微笑，她的眼泪，都是她最好的武器，而她足够聪明，知道每一个该用在什么样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