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之的呼吸都带了肺里的血。

他一手阻拦拳头，一手仍奋力拔剑，书无晴却死死地卡住太虚剑锋，哪怕她与白鸿之的每一次推拉都在她肠子里绞上一道，哪怕太虚剑锋在她手骨上不断磋磨。

对于强者之间的战争来说，有时候胜负就在一瞬间，或许会快到你来不及眨眼。

白鸿之曾抓住了这一瞬间，击败了姜野行，而现在，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似的，书无晴也抓住了这一瞬间。

她那带着“血雨”和“腥风”的拳头，打向了白鸿之的面门。

这一拳落到实处，白鸿之也许会死在这里。

白鸿之的脸颊被这股拳风割伤，但拳头没有落到他的面上，拳头堪堪在他面前一寸处停住。

这拳头被人硬生生截住。

拳头不大，因为这是个女儿家的手，自然是不会很大的，这手腕也细，细得随便一只女子的素手就能握住，于是这样的腕子，握在一个男子掌中，便显得轻而易举。

那只手——另一只手——像一个读书人的手，一个长期与诗书为伴的书生的手，秀气，儒雅，乍一看并不十分有力，它的主人“人如其手”，身形高挑，长袍宽袖，面上含着微笑，他端正、清雅、温和得像一支修竹。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现的，总之，他现在站在书无晴和白鸿之之间，只用一只手便截住了书无晴的拳头。

一个拥有上神神骨，而又被血池魔气催化之后的书无晴，她的拳头难道是那么好接的么？

这个问题也许白鸿之最有发言权了，如果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么他又怎么会让拳头击向自己的面门呢？他应该早就赢了才对啊。

诚然，是不好接的，可是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他却轻轻松松地接下，好像他拦住的不是杀人的攻势和力道，而只是恰好瞧见被风吹拂的柳条，随意抬手拂了一拂。

他的身份显然是不简单的。

他是谁呢？

白鸿之或许知道，因为他一见着来人，脸色便肃穆起来，好像面对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可是这肃然而带有敬意的脸色却又始终是泛着青的，似乎他并不乐意见到这位前辈，这其中，藏着一些不好言说的东西，这来自于他们都曾共同拥有过的一个身份。

因为这个身份，白鸿之在天庭永远被拿来做比较，也永远被比输，次数多了，他渐渐就变得有些不服，还有些嫉妒，这不服与嫉妒让他非常想赢，想要被认可。

天界的战神。

他曾经是，而白鸿之现在是。

来的便是前任天界战神，现世间少有的几位上神之一的钟藏月。

同时，他是把书无晴养大的师父。

可是书无晴现在还认得出他吗？

书无晴朝他的颈项劈来一掌，这一掌如刀，有切山断海之力，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徒弟对师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很大逆不道的——看来她根本不认得钟藏月，换句话说，也许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师父。

钟藏月却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他仍然微笑着，那是一种很得体的微笑，但不蕴含什么感情，这就有点奇怪了，他本可以恼怒，可以疑惑，可以不屑，他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换一种思路，难道他是觉得书无晴这些举动根本说不上什么？或许以他的实力，书无晴再怎么朝他狂攻，在他眼中跟三岁小童扯着他的袖子撒野或许也没什么区别。

他真的如传说中一般，有如无可匹敌的强大法力吗？

白鸿之一万分地想知道。

他紧紧盯着钟藏月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钟藏月抬手接住了书无晴的掌，他手腕一翻，把书无晴的另一只腕子也扣在手里，书无晴两手受制，便伸腿攻向钟藏月下盘，她的拳很重，腿上的力道也很猛，迅疾，而猛烈，如果钟藏月不躲开的话，他的双腿会受到重击。

他会躲开吗？白鸿之死死地盯着他的腿。

不，他没有躲开，他没有选择躲开。

他也伸腿踢向书无晴，不过他的拳脚比她的更有力量，他只一脚便把书无晴的腿给踢了回去，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看起来好像更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点到即止的小小教训。

书无晴却并不会感到疼痛，于是不会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地与他过起招来，同时放出魔气，袭向钟藏月的双眼！

这魔气是经过血池洗炼的魔气，说是魔气，不如说是像魔气，它的本质是像血一样的东西，含着魔气和死气，经过奇怪的融合变得更接近于一种毒。这样的东西，如果进了眼睛，眼睛就算不化成血水，也一定会瞎掉。

钟藏月终于脸色一变，双腿后撤一步，双手将书无晴整个凌空提起，将她在半空中拧着翻了个花儿来躲开这一道魔气，书无晴顺势一翻，刚要落地，右腿便忽然被钟藏月伸腿绞住，往反方向一别，只听“喀”的一声，书无晴的右腿便以一个别扭的角度反折起来。

又是一声“喀”的声响，书无晴的左腿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了。

书无晴的双腿完全断了。

她断了腿便站不住，再难发出有力的攻击，但她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哪怕双手受制，双腿齐断，她还依靠着类似于野兽争斗一般的本能，拿脑袋撞向钟藏月！

钟藏月的双手也没有空闲的，那么他会拿脑袋和书无晴对撞吗？

这样的打斗方式，对于一位上神来说，似乎太不高明，很失面子。

钟藏月眉毛一皱，将书无晴的两只腕子攥到左手握住，右手空出来挡住了书无晴撞过来的头。

金光在他掌中流转，渐渐覆盖到书无晴身上，使书无晴缓缓闭目，在他手下安静下来。

钟藏月仅仅是做了这么几个很简单的动作，简单到看不出有什么招式上的高明之处，便制住了书无晴，可偏偏越是简单，才越是显得他的高明。

这是与白鸿之与书无晴的苦战相对而言的。

白鸿之几乎看得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