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破空之音从头顶上传来。一道道黑色的电光强势轰击在围困修罗和费扬旗的刀盾枪阵上,七八个兵蚁的盾牌被电光凿碎,仰天倒地,舞动大砍刀机械地遮挡身体。
“五仔,飞扬仔,向前冲!我们替你们开路!”
雏凤阁正门的门楼之上响起了年晓月的怒吼。
随着他的吼声,五道雷鸣响起,五个举盾的兵蚁被铁胆穿破盾牌,轰在胸口,尸横就地。黄泉堂的暗手们也跟了上来。
随着兵蚁连续倒地,一片急雨般的暗青子呼啸而来,一下子卷走了十七八个兵牤。修罗和费扬旗周围立刻变得空旷了起来。
“哼!”双眼发白的钟裘迅速倒退,随着他的移动,整个曲街上千名兵虫仔也跟着他朝后移动,迅速脱离雏凤阁上河会众人暗器射程,只剩下年晓月的箭仍然能够到人,但是他的箭去势已衰,打不破盾牌。
就在这时,修罗又发现一件怪事。无论是钟裘还是残留的眼巢虫宿主行动都变得和激烈的琴声格外合拍,仿佛在踩着琴音的点儿。
受他们的影响,在他们指挥下的兵虫仔们进退也配合着琴音的抑扬顿挫,甚至出枪挺盾都被琴音影响,配着乐点来进行。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他的脑际。
一直以来他全神贯注于兵虫阵上,没有时间考虑弹琴人是敌是友这个问题,也没有思考过她为什么会奏出这段北风疾行曲。
她并没有想到琴曲可以让眼巢虫宿主的行为和兵虫仔出现差别,这只是一个意外。她想要做的是靠琴曲来控制兵虫阵操纵者,从而间接控制兵虫仔的行动。
拥有这种魔力的琴音可敌可友,若是敌人,它可以接手钟裘的指挥权,整合杂乱无章的大阵,对他进行无情的围杀。若是朋友,它则可以通过琴音把大阵的弱点对他敞开,他只需要找到破阵的关键所在。
但什么才是破阵的关键?
修罗额头冒出细汗。眼前是上千人的兵虫阵,耳边是急如北风的铁琴曲,身后是眼巴巴看着他的费扬旗。这种环境,他根本想不明白事情!
琴音忽转,在一片北风呼啸中杂入了一段犹如梦境般的滑弦,修罗仿佛忽然间沉浸在冬去春来的江水中,心底泛起一丝暖意。这段变奏如晨霜,转瞬即逝,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
“跟着琴音走!”修罗飞快理解了这个变奏的含义。他深吸一口气,整劲儿发遍全身每一根肌肉和神经,脑子放空,让精神完全沉浸到这段北风疾行曲中。
“飞扬仔,跟紧了!”修罗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身心都交付给旋律。
“哎!五哥,你想到怎么办了?”费扬旗紧张的声音在修罗耳边响起,渐渐变成了远去的杂音。琴音降落,弥漫天地间。
“飒——”修罗身子轻盈飞旋,右腿横扫而出,迎面的兵蚁惊呼一声,刚举的盾牌被他飞腿扫飞,人也随着盾牌飞扑出去。修罗犹如胡腾舞的舞者,飞旋向前,蛇枪一卷,挑飞了一个兵牤。
修罗继续飞旋,飞腿再扬,正好踢中兵牤脱手的长枪,长枪翻滚,穿破兵蚁的盾牌,捅穿他的胸口。修罗旋舞挺进,蛇枪再卷,又是一个兵牤倒下。长枪倒卷,再被他的飞腿踢向前方。
随着身形犹如陀螺般旋转,飞腿、出枪、飞腿、出枪,这是修罗螺舞枪的最基本组势。
因为修罗身上完美的整劲儿,他可以把出腿出枪时受到抗力全部整成继续旋转需要的转劲儿。而不断涌到他面前的兵蚁和兵牤,则仿佛抽动陀螺旋转的鞭子,令他几乎不需要自身的劲力发动,就可以继续转动。
而这正是螺舞枪最完美,最强大的姿态,使枪人旁若无人地旋舞,敌人不断涌到枪前,又被他的枪腿夹击不停收割。
修罗感到手中的蛇枪犹如活了一般,随着琴音欢快地来回飞翔,在一个个兵蚁兵牤的胸口小腹,脖颈眼窝里释放出血色的烟花。
随着身子飞旋,蛇枪在一大半的时间里甚至不需要双手持拿,他只需要借着旋劲儿单手撩拨,就可以大杀四方。
他与兵虫阵的战斗再不是一场殊死搏杀,而成了一场他一个人的螺舞表演,所有扑面而来的兵虫仔,都只是为了烘托他枪法的群舞演员。而那幽烈激情的琴音,则成了这一场螺舞演出的配乐和总指挥。
在琴音强势的控场之下,兵虫仔们犹如一把把放入磨盘的黄豆,被修罗这一枚旋舞的石磨碾压成渣。
……
随着修罗旋舞飞枪,步步向前,费扬旗双刀交错护在脖颈上,缩头缩脑,跟在修罗背后,面朝后守住修罗的后背,一步步后退。
周围兵虫仔的尸体犹如被割倒的庄稼,一丛丛,一条条堆积在两侧。
没有人惨嚎,只有闷声的厮杀和铿锵的琴音。仿佛这些兵虫仔到死都不敢打破这惊心动魄的琴枪合舞。
费扬旗紧紧抿着嘴,心惊胆战地不敢打扰到修罗,也不敢打扰到正在弹琴的人。他朝着雏凤阁方向看去。
雏凤阁门楼上压阵的年晓月等人已经跳到了曲街上,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向前,仿佛一往前走就会打破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让眼前的一切化为泡影。
整个曲街只有猎猎琴音和旋舞之风。
……
修罗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在哪里,甚至自己是谁,他完全沉浸在了随琴而舞的迷醉之中。眼前没有了兵虫阵,没有了曲街,也没有了刀枪,只有一条北风呼啸,暴雪横飙的战道。
他仿佛顶盔披甲的出征将士,骑着雪白的战马,顶着一天的风雪,扛着半卷的战旗,朝着远方纵马而行。
在他的背后,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但是当他回过头来,却什么都看不见。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心底泛起,给了他似曾相识的心悸。
这心悸让他浑身颤栗,却又有透心的甘甜。
这是什么感觉呢?难道这就是武艺给人的享受?修罗的心头涌出一丝温热的东西,仿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