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怀英热情地给修罗拉过一把椅子，陪他一起坐到顾苏的书桌前。修罗坐下的同时，顺势将手里拎的礼盒摆放到书桌上。
“送我的？”顾苏指了指礼盒，微微一笑。
“是啊。好久不见，这是礼数。”修罗认真地说。
汤怀英和顾苏都笑了。顾苏把礼盒拿过来，凑近了闻了闻，皱了皱眉。
“怎么了？”修罗紧张地问。
“给你准备礼物的人必然很懂如今沉香洲女人的品味，不过给我浪费了，我受不了这些新式香水的味道，抱歉。”顾苏远远把礼盒推开。
“别在意，修罗，咱们自己人，不用这些虚礼的。”汤怀英诚恳地说。
“嘿，我就知道那家伙靠不住。”修罗如释重负，从怀里掏出一瓶酒，重重放在书桌上，“来的匆忙，没特意去找酒，只有会里供奉给堂口的玉冰烧，据说是用新鲜肥猪肉酿造的，能喝吗？”
“当然，当然！”顾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怀英，取大杯来。玉冰烧冷饮最佳，连温酒都省了，这回你算是挠到我的痒处，和我一起喝一杯。”
“好。”修罗快意地伸了个懒腰，全身清爽，这就是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吗？
汤怀英笑着拿来两个大杯子，摆放到书桌上，修罗和顾苏一人一个。
“你的呢？”修罗问。
“我……我就……”汤怀英不好意思摇头摆手。
“怀英尝尝吧，玉冰烧乃是酒中佳品，入口甘甜，还有豉香，合你的口味。”顾苏连打响指，“快再拿个杯子。”
汤怀英无奈地又取过一个大杯子，顾苏迅速倒好了半杯酒，推给他，随即又为自己和修罗各倒了一杯。
“干！”三人兴致勃勃地一起举杯饮胜。
“吖……”汤怀英仰头感慨了一句，随即满脸通红咚地一声趴倒在书桌上。
“汤兄？”修罗惊讶地按住汤怀英的肩膀。
“让他睡吧。这些日子，他守着我十二个时辰不肯合眼，如今你来了，他才终于恣意了一番。”顾苏捧着大杯小口小口喝着玉冰烧，俏脸粉红，意兴湍飞。
“沉香洲暗藏凶险啊。”修罗感叹。
“其实还好。只是他太过于紧张。”顾苏笑了笑，“你来见我可算花心思了，有事相求？”
“嗯。我其实伪装来沉香洲，是为了找一个人。”修罗神情严肃起来。
“哦？”
“她叫……”修罗压低了嗓音。
“用传音入密吧，咱们自己人。”顾苏温和地一笑。
“嗯，”修罗聚音成线，吐进顾苏的耳中，“她叫宁眉。曾是周独绝的干女儿，拿了周家吞下的交州巨款跑路，身上带着金蟾。我要找她交给红豆司。”
“桑大家怎么把你这尊佛安排到这个任务里的。”顾苏好奇地问。
“她教了我燕荡，还答应我事成之后，可以去云京领赏。”修罗和盘托出。
“让我猜猜，这个宁眉十五岁上下，长得像个狐狸精？”顾苏笑着问。
“你见过？”修罗兴奋地问。
“没有，猜的。”
修罗挠头。
“我在遗珠城多见周独绝所作所为，此贼淫暴凶残，五毒俱全，对于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最是情有独钟。柳街收留的伤残女子中多有被此贼所伤的少女。正因为他施虐的对象都是十五岁少女，我才判断，能够捕捉住他心意的女子，必然拥有十五岁女子的相貌。”
顾苏沉声说。
“为什么你又猜到她长得像狐狸精呢？”修罗奇怪地问。
“宁眉不是被施虐的对象，而成了周独绝的干女儿。非但如此，她甚至接触到了周家最核心的机密，那就是侵吞的交州巨款。这说明什么，她利用自己的魅力激发了周独绝对她最大的善意和信任。这当然是狐仙一般的能力。说她是狐狸精，都已经是低估了。”
顾苏笑着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这些只是周家外族弟子做出来的描述。”修罗叹了口气，“非常不详细。我们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能够让周独绝掩去施虐的渴望，而对她产生亲情一般的情感，甚至交付核心机密。这绝非凡人的本领。她必须针对周独绝这个人设计一个针对性的相貌，这包括她的外形，衣着，饰物甚至身上特定部位的结构。这就涉及江湖上的秘术——换骨媚术。”
顾苏身子前倾，盯住修罗的眼睛，小声说。
“哦？还有这种本事？”修罗大感惊奇。
“云梦之大，无奇不有。”顾苏笑了，“这种换骨媚术专门针对周独绝这种世家大佬和老江湖。她不会改变脸上任何表层结构，只是利用换骨术微调脸骨和身体骨架的结构，形成针对特定人群的样貌。把这种媚术修炼到极致，甚至能改变身高和腿长。”
“她能改变自己的年龄吗？”修罗胆战心惊地问。
“当然可以。人在不同年龄阶段，骨骼的情况都不一样，只要略作调整，再改变妆饰的搭配，配合特定的话术，十二岁到八十岁，都可以装扮。”顾苏抿嘴一笑。
“桑大家太不厚道了！怎么没告诉我这个。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会接这个任务，这不大海捞针吗？”修罗急了。
“你错怪她了，这种秘术，就算是红豆司都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江湖之中，除了换骨媚术一脉的传人，大概只有我吧。”顾苏苦笑着说。
“顾先生真是渊博啊。”修罗惊了，“这么说，我找你是来对了。”
“算你聪明，能想到让我帮你。”顾苏微微一笑，“换骨媚术不是没有代价的。每一次换骨之后，想要换回来有一个较长的休整期，大概在一年左右。这期间，她也许可以微调脸骨换成另一个容貌，但是她身上大骨骼的结构暂时换不了。”
“……”修罗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想不出自己怎么找这个人。
“简单点说……”看到修罗想不过来，顾苏微笑着提醒，“她的体型是不会改变的。”
修罗用力糊着头发，连连摇头。
“周独绝是个色中恶魔，想要让他做个人，甚至想要有个一直牵挂的干女儿，除了相貌上要吸引他，体型上也要配合相貌令他从贪念中挣扎出来。”
顾苏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从桌案上拉出一卷宣纸，用镇纸镇住，磨墨抄笔，大袖一挥，笔吐烟云。
修罗跟着她的笔路走，发现她以细毫飞速勾勒出一个身材窈窕，曲线玲珑的少女背影。这位美女的头和身体的比例略有些奇怪，头和肩的比例略大，肩膀瘦削，显得略有些羸弱。她的腿修长笔直，弓成一个令人迷醉的角度。
“哦，长这样……”修罗俯看着画卷，试图理解。
“大概就是这么个身段。羸弱，稚气未脱，却又是个美人胚子。这样的美人正好够让周独绝迷醉的同时，却又有耐心将其养大。若我是宁眉，就会选择这样的身段。”顾苏笑嘻嘻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