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送走了李玉蟾之后，又在床上调息冥想了一个时辰，将自己的气脉运行了两个大周天，昨日地狱炼留下的全身酸涩胀痛渐渐被内劲儿化开，化成一丝丝鲜活的生机注入全身经络和穴位之中。
在穴位刺激下，他的骨骼血肉麻痒痒的，仿佛被打磨压缩了一般，变得弹性十足，强韧无比。
修罗从床上站起身，只感到疲惫尽消，精力充沛，只想要大干一场。他想起齐师傅说的话“练完之后回去要好好将养身体，疏通血脉，不可惰怠，以免自误”。
现在他疏通血脉是做好了，但是人不应该闲着，正好去抓一个兵蛹来练手。
他走出房门，看到甄宝莹远远看到自己飞奔而来，就站住脚等她。
“修罗，你要去哪儿？是要去出差吗？”甄宝莹跑到他面前问。
“嗯，要去抓一个兵蛹。”修罗也不隐瞒。
“带我去，我可以闻味。”甄宝莹急切地说。
“这一次太危险了，这个兵蛹好生厉害，非罗强可比。我都要带着家伙去，没有手护住你。你在斜街等我，我拿了那货的蛊卵就来找你一起领悬红。”修罗笑着说。
“我不怕，你和他打的时候，我离远点就好。”甄宝莹小脸涨得通红。
修罗闭嘴笑了笑，猜测甄宝莹这是要把顾苏对她的教诲贯彻到底，决心一次次勇敢面对兵蛹，以此化去自身的恐惧。但是这样不顾危险地一意孤行，是否过于教条？
“你若去了，我放不开手脚，你不怕兵蛹把我伤了吗？”修罗问。
“呃……”甄宝莹脸上兴奋的红晕一点点淡去，“那……那我不去了，你，你小心！”
“放心吧，我厉害着呢。”修罗把李玉蟾的燕尾刀收入袖中，朝她挥了挥手。
甄宝莹站在覃家的凉棚门口远远望着，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修罗朝着街口走了几步，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不太舒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甄宝莹仍然在凉棚门口挥手。
修罗又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今早上甄宝莹告诉他的西海辛秘，他联想到古家一族忽然被周四海灭门，这经过和西海村被箭猪三鬼灭门如出一撤。
李玉蟾说了古家是搜集了周家阴私找周四海麻烦，这才导致了灭门。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想，这是不是说古家因为知道什么大秘密才导致的灭门？
而西海村被灭门会不会是因为西海辛秘这个传承数代的大秘密？而且，灭门的手法莫名地相似，都是兵蛹作祟。
修罗一时之间想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这种若隐若现的关联让他毛骨悚然。他看着远处挥手作别的甄宝莹，心头砰砰乱跳，眼皮直颤，汗流浃背。
“宝莹，你过来！”修罗忽然大吼一声。
甄宝莹被他的声音吓得浑身激灵了一下，但是迅速恢复了平静，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什么事？”甄宝莹仰头望着他。
“我想了想，你跟我一起去吧。毕竟我的鼻子没你的机敏。”修罗挠了挠头说。
“嗯！”甄宝莹抿嘴眯眼，露出淡淡的笑容，小手轻轻抱住他的左胳膊。
“这里能闻到兵蛹味儿吗？”修罗试探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早没了。”甄宝莹吃惊地抬头。
“嗯！”
……
修罗挽着甄宝莹的小手来到断案厅牙门口，金觉正带着一票捕快出门，迎头遇到他如遇重生的父母，喜得直接扑了过来。
“修罗兄，你来的太是时候了。”金觉双眼通红，仿佛哭过。
“金捕头，你……怎么了？”修罗看着他的眼睛，笨拙地问。
“唉，下官其实和古家外姓有姻亲，我家娘们昨儿哭了一晚上，我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这里几个捕快都是古家外姓弟子，唉，这真是天大的横祸。”金觉哭丧着脸说。
他周围跟的最紧的几个捕快也都是双眼红肿。
“这么说你们要去办这个案子？”修罗问。
“……”金觉沉默了片刻，尴尬地开口道，“不瞒老兄你，我们是去做做样子，周四海一个人能杀整个古家，我们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不过你来了就不一样了，我带你去古家看看现场再说。”
修罗点点头，让开路，让金觉走在前面引领。一行人出了牙门，径直朝着古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六大世家的房产都在城北凉爽之地，古家大宅在城北静园路福祥街尽头，占了遗珠城西北角，占地广大，庭院重重。
金觉引领修罗一重院落一重院落走进去，修罗只见各个院落只见到处溅洒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尸体都抬走到仵作局检验了，因为人手不够，连厅长都亲自帮忙查看。据说若非利刃割喉，就是一爪掏心，那是惨得看不得了。”金觉说着说着自己的脸色也白了。
修罗看着地上东一滩西一滩的血迹彼此连接，勾勒出一个粗糙参差的螺旋线，眼皮微微一跳。
他的脑海里不需要自己思考就浮现出血案之夜的恐怖景象，一只兵蛹挥舞双爪，犹如飞行的蝙蝠，在古家庭院中沿着螺旋型轨迹狂奔，见到人跑出来，迎头一抓，或割喉，或掏心，干净利落。
古家人跑得最快的先被杀，跑得最慢的被留着最后杀，这一趟大螺旋线跑下来，房前屋后，厅内厅外，无人幸免。
修罗看了看身边的甄宝莹，只见她虽然被眼前淋漓的血迹吓得小脸苍白，但是她的神色并没有陷入呆滞，眼中光芒仍然灵动。
“她变得坚强了。”修罗非常欣慰。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汤怀英和桑绿影脸色凝重地并肩走来。
“咦，修罗，你可来的挺早啊。”桑绿影看到他熟稔地走上前，用银烟杆在他面前一晃。
“修罗兄，看来你正式出差了。”汤怀英笑了笑，显然也知道他当差的事。
“情况如何？”修罗问。
“我真服了。拓边司的人把尸体都抬到仵作局去了，我们红豆司的风媒没有找到线索。古家可是世家大族，拓边司怕也不能一手遮天，偏偏他们总想要弄权。”桑绿影苦笑了一下。
“我看了一圈，幸好这贼子留了血脚印在地上。”汤怀英用袖子掩住口鼻，似乎非常受不了这强烈的血腥气，“呼，这是梅花宗轻功水上飞的蜻蜓点水式。”
“汤公子果然敏锐。”桑绿影赞赏地说，“我来之前问过梅花宗的长老，周四海身为梅花宗弟子的时候，并未能练成这种轻身功夫，但是他竟然施展得非常熟练，甚至能在这种轻功状态下大开杀戒，一爪一个，这就很奇怪了。”
“蛊卵应该没法让人学会本来不会的轻功。”汤怀英沉声说。
“除非有人事前就教会了他。”桑绿影淡淡地说。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他有这样的天才，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我猜应该是他获得力量后无意中领悟了这个身法，毕竟前人所悟的轻功也是基于已知的武学推演而出的。”汤怀英沉思着说。
“别太小看如今的武学，你难道没听说过东部诸州的新拳流派中已经有了灵印武者。”桑绿影斜眼看着汤怀英。
“但是，这里是交州，旧拳之地……”汤怀英有些动摇了。
“你们没人关心周四海在哪儿吗？”修罗越听越纳闷，忍不住问。
桑绿影和汤怀英同时望向修罗，都笑了。
“修罗兄，你初到人间，还不知道侦缉推演的道理。我们分析周四海的身手和武功来历，正是要推演出他出手的真正动机和幕后黑手，等到案情大白天下，周四海自然会信手拈来。”汤怀英自信地说。
“原来如此。”修罗郁闷地吐了口气。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不够直接。
“那我就去红豆司查查记录，看看交州有没有灵印流派的武者到境。”桑绿影说。
“我待在这里，继续查看现场，看看是否还能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汤怀英跃跃欲试地说。
修罗看了一眼身边的甄宝莹。她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这里的兵蛹味道别血腥味盖住了，她闻不出什么。
修罗看着她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李玉蟾提到的古莲花。她好像还活着，在医馆里修养。
“那我去看看古莲花吧。”修罗若有所思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