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浩然,楼春华和颜凌绝三人的引领之下,妙瑜来到颜凌绝书房的门前。
颜凌绝手扶门缘,回头望向妙瑜:“师太,这幅画乍看有些惊悚,还请有精神准备。”
“嗯。”妙瑜有气无力地一笑。因为她总是表现得不沾人间烟火,所以外人看她总觉得她弱不禁风,并不知道菩提院武丘分院里武功最强的就是她。不过,在那种地方的武功第一,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就是了。
颜凌绝推开了门,躬身引路。妙瑜此时略微有点迫不及待,一个箭步跟进门,还把领路的两个小徒挤开了。
书房里的窗户都紧紧关闭,并被蒙上了厚厚的帘幕,半丝光芒不透。屋子里点着光线微弱的灵光灯,仅仅够让人勉强分辨画布所在的方向。
“画中之景在暗处观看,更得神髓。”颜凌绝解释了一句。
“嗯。”妙瑜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进入聚气凝神的状态,让精气神尽量凝聚如一,以最好的状态欣赏这部“突破之作”。
门被最后进门的楼春华轻轻关上。整个屋子里变得阴暗如黄昏。
隆隆的马蹄声忽然在妙瑜的耳边突兀响起,犹如两团烈火从耳际直钻入脑,一下子点着了妙瑜的魂魄。她的脸和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狂奔的马车呼啸而来,一个富贵佳公子扬鞭纵马,操车而来,在副座上,一位全身黑衣的男子傲岸而立,一手舞斧而转,一手藏于身后,烈风滚滚而来。
两辆狂奔的马车对面而来,车顶棚上猛然冒出两位持弓人,激烈如琴弦轮扫的弓弦轰鸣声直破耳际,灵箭横空,飚射如火,三车交错,乌影青光交汇,断弦马嘶齐响,犹如奏响一曲末日战歌。
三车错位而过,黑衣男子收回双斧,振衣而坐,操车公子大声吆喝纵马飞驰,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画面凝结在三车交错,两车裂败,人仰马翻,一车独胜,笑傲而行的瞬间。
妙瑜看得脸红心跳,面热眼迷,眼眶发酸,盈满了莫名而出的泪水。
直到刚才,她还对颜凌绝这种人能画出突破之作无法相信,此行完全靠一丝淡淡的好奇心支撑。
但是现在,她就犹如一位老饕,抱着填饱肚子的微薄愿望而来,却意外偶遇一桌美味盛宴,大快朵颐。
“师太,您看……如何……”颜凌绝忍不住紧张地问。颜浩然和楼春华在他身后紧张地拉他的衣襟,提醒他不要迫不及待。
“你果然突破了,此诚神来之笔也。”妙瑜口干舌燥,甚至不顾仪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多谢师太点评!”颜家三人同时躬身谢礼。
“他!”妙瑜指着画中那位黑衣戴毡帽的伟岸男子,“他给了你灵感?”
“正是,师太如何得知?”颜凌绝脱口而出,十分震惊。
“他乃整幅画之精魄,魂之所系也。”妙瑜深深地望着凝固在画面中的黑衣人。
“师太一针见血,实是高人!”颜凌绝躬身再拜。
“莫要将此画给外人随便看了。”半晌之后,妙瑜终于回过神来,“否则必有无穷之烦恼,悔之不及。”
“他师父也是如此说。但是师太是救命恩人,不一样的。”颜浩然连忙说。
“嗯。”妙瑜没心思去了解颜凌绝的师父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颜凌绝真的突破了,这将是一件百年罕遇的大事,甚至不亚于她身上肩负的嘱托,必须让楚烟罗知道。
“我还有要事,就此告辞。切记你师父还有我的话,万勿将画卷轻易示人。”妙瑜再次叮嘱了一句,推门而出。
就在这时,门外的院子里走来两个人。一个是一身华衣的佳公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
另一个人则彻底攫取了她关注。他身上穿着和画中人同款的外袍,头戴同款的毡帽,只是颜色都是深灰色而不是黑色。
他走着路,嘴里还叼着一半金黄色的油紧酵,仿佛一只叼着猎物的猛兽在妙瑜面前横空而过。
斜眼看到她之后,这个灰衣人和佳公子同时侧身闪在路边。灰衣人一只手指顶住半拉油紧酵,将它塞进嘴里,一口吞下,随即抱拳施礼。佳公子则抱扇施礼。
妙瑜木然站立,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这两人等了片刻,互望一眼,相视而笑,并肩而去。
“他们……”妙瑜指着他们的背影。
“对,他们就是郎五爷和安公子。郎五爷就是画中的灵感源泉,安公子是我的画业恩师。”颜凌绝跟在身后连忙说。
“原来如此。”妙瑜深吸一口气,“我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她带着两个小徒飞一样离开了颜家。
……
回到菩提院武丘分院自己的点翠居,她立刻取出一副浸了灵池水的灵笺,写下密语,折成纸鹤,丢出窗外。这只灵笺纸鹤,张开翅膀一振,倏然飞入高天,化为远方的细点。
片刻之后,敲窗声响起,妙瑜连忙打开窗户,一身窄裙的楚烟罗正曲着腿在窗外蹲立,朝她妩媚地眨了眨眼。
“啐!”妙瑜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
楚烟罗纵身一跃,跳入屋中。
“看过你的消息了,想不到还有此事。”楚烟罗坐到点翠居的客椅上,翘起二郎腿。
“你没跟我说过这位郎五爷竟然是如此人物。”妙瑜沉声说。
“真想看看那副画啊。”楚烟罗取出一枚柔糖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郎五爷一人破掉太阳马车团的壮举竟然能在一副油笔画中重现,这谁能想到呢?”
“现在怎么办?你的事还那么重要吗?颜凌绝的画,必然在武丘一石激起千层浪,让藏家界和画界固有的秩序动荡不堪。掮行的手段,比起靖安局差不到哪儿去。”妙瑜低声说。
“放心吧,我在颜家和郎五爷身边都有人。我会随时关注这个事件。但是,我的事比这更重要,所以现在无法干预。只能希望郎五爷和安公子能够帮助颜凌绝渡过难关。”楚烟罗双手一摊,“当然我还是会在暗中帮帮他们。”
“那可怜的颜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通人情世故的模样,他恐怕要经历一番人生的大起大落了。”妙瑜微微叹息。
“好啦,好姐妹,你已经履行了你的职责,那么我也要兑现对你的誓言。不过现在好像情形变了,这样吧,你来挑,你是想要我为你引荐郎五爷,还是要我为你找《诱魔记》第七卷的初稿。”楚烟罗笑着说。
“当然是《诱魔记》,讨厌,我干嘛为了一个臭男人而放弃这本好书?”妙瑜急了。
“我看你一提郎五爷脸都红了。”
“我哪有脸红,只是热的。而且,就算是还俗,我也是为了《诱魔记》的作者万山彤万先生,不是为了个老粗。”妙瑜昂着头说。
“哎哟,《诱魔记》有那么好看吗?看把你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