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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顾苏论武

  • 作者:金寻者
  • 发布时间:2023-03-11 10:10
  • 字数: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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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艺为何能称为圣庙六艺之一,各位莫要忘了这个‘艺’字。”顾苏放下酒瓶,意兴湍飞地一笑,“何为艺?”

“文之艺,以诗文字句为媒;书之艺以银勾铁划为媒;画之艺以勾、皴、擦、点为媒;乐之艺以宫商角羽弦为媒;匠之艺以凿、刻、构、雕为媒;而武之艺,以招式为媒。武学之道,讲的无非虚招实招。虚招惑敌,实招制敌,功用分明。却不知效能讲得越透,距艺之本真就离得越远。”

顾苏望着在场的众人,稍微停顿了一下。

修罗偷眼打量,发现覃红药太阳穴上青筋隐隐,似乎听得相当吃力。手臂上的甄宝莹一脸痴呆,显然脑子要炸了。李玉蟾呆呆地站在场中,都忘了坐下,似乎懂了,又不是很懂。欧阳师傅坐在蒲团上,张着大嘴,似乎想要把顾苏的话都吃下去,回家再嚼。

“圣庙六艺,文、武、书、画、乐、匠,各有其圣。每一种艺都只是一种载体,它记录的是每一个在天道上求索之人心中的生命情感。”

“真正伟大的武功,依靠它的一招一式,记录下了一个时代的情感。我们靠这千锤百炼的一招一式,可以看到三千五百年间,云梦所有武者之心。他们锤炼身体时,求索武道时,人生逆旅时,面对神明时的心境。”

“我们生存的宇宙由阴阳两气而成,阴之气是物质,物质趋向于生命,生命趋向于情感,最后荟萃为充满了丰沛情感的云泽。阳之气是能量,能量趋向于混乱,混乱趋向于毁灭,毁灭造就了妖魔遍布,火雨丛生的梦泽。而圣庙的六艺,就是云泽生命情感的升华。武艺作为六艺之首,它的崇高和伟岸,足以对抗神明。”

听着顾苏铿锵有力的话语,修罗感到身子一阵阵扑簌簌地发麻。顾苏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想起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具体的记忆例如家乡的地点,亲人的身份,而是某种他熟悉的情感。

顾苏所说的武者生命情感,他的灵魂深处好像孕育着很多很多,只是在等待一个释放的机会。也许,这就是李玉蟾所说的宿慧。

庭院里静悄悄的,每一个人都满怀敬畏地望着顾苏,仿佛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成神。李玉蟾呆呆跌坐回蒲团之上,眼中泪光闪烁,仿佛看到了武道之巅上的风景。

“真正的武功不是为了杀敌,不是为了威慑,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崇高和伟大。创制它的武者靠自己的招式释放内心积累的情感,他们的武学不是为了任何东西,只是为了武道本身,这就是武艺。”

顾苏每说一句话,那些听呆了的武者们都仿佛贪食的小鸡,不停地点头。

“领悟至上武道的人,必然是懂得武艺之人。所有的武功,每一招每一式都只是材料,连他的敌手都只是激发武艺的素材。他使出的武艺,在出手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顾苏说到这里,朦胧如雾的眼波变得明媚皎洁,犹如月光。

修罗感到这里不再是铺满蒲团,坐满听众的文华书院,而是一片铺满荷叶,开满荷花的池塘。月光照在荷塘之上,水天交映,夜色如波。

“圣而不可知之,神明莫辨,这才是云梦的武圣能够对抗神明的力量。在面对神明之时,云梦先辈挥干戚而舞,彼时的他们,早已物我两忘,哪怕是神明,也只是他们创造的素材,天道之下,众生平等。为武者,敬天而不自弃,这是身为万物之灵的尊严。”

……

顾苏的大课一直上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课堂上没有一点嘈杂声,只有师生问答的声音。

坐在最靠前位置的五大宗元老长老们听得瞠目结舌,如在梦中。在周围的学生和百姓都已经散尽了之后,这些武道高手们仍然呆呆地坐在场中,犹如入定。

修罗看到李玉蟾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双眼圆睁,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修罗放下一直举着的甄宝莹,让她跟着覃红药母女一起回家,自己则跑到李玉蟾面前打招呼。今天他在浪击之时,同时开始修炼六合天机桩,感觉似乎领悟到了一点点内功外炼的心法,想要找李玉蟾印证一下。

当他用手拍在李玉蟾的肩膀上时,李玉蟾浑身一激灵,身子一下子蹿到了空中,倒翻一个跟头又落了回来。

修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三步。他觉得李玉蟾这个反应有点像他在海底抱石而行被吓到的那股劲头。

“修罗兄,你可吓死我了。”李玉蟾一脸惊慌失措。

“你到底怎么了?”修罗奇怪地问。

“你没看到吗?”李玉蟾吃惊地问,随即恍然大悟,“你刚刚聚灵,心如赤子,难怪不知。”

“你看到什么了?”修罗往台上一看。此刻的顾苏正在汤怀英的照料下重新披上梅花大氅,坐回竹椅上闭目饮酒。刚才两个时辰的大课似乎耗尽了她的体力。但是她的脸色却红润异常,似乎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我看到龙了。我在她身上看到了龙!”李玉蟾脸色惨白地说。

“啊?”修罗挠着头,左右看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我的武道,我的武功,碎了,全都碎了。我得重新再来。我必须重新再来。”李玉蟾脸上又是遗憾又是兴奋又是惆怅又是期待,用手推开修罗,喃喃自语地快步出了文华院。

修罗望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想着顾苏的课,他只觉得顾苏论武之道,和他自己理解的武学,互相印证,相得益彰。他没有感到武道破碎,如见真龙,反而觉得顾苏亲切异常,犹如找到了同路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汤怀英说话的顾苏,心中满是感激。顾苏今天的课,给了他一个新的寻家的方向。

如果云梦武学承载的是历代武人的情感,那么他如果能学遍云梦武学,必然能找到一门武学能唤起他心头熟悉的情感。情感必然伴随着记忆!

哪怕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他也可以靠情感的记忆来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覃红药忽然从门外跑进来,冲到他面前大哭:“大爹,我家没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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