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的书房里一阵沉寂。即使是修罗此时心头也掠过一丝沉重。因为甄宝莹的关系，他对于采珠人有着天然的好感。想到如此之多的采珠人枉死海中，他感同身受。
片刻之后，看到甄宝莹和顾苏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修罗想了想，忽然问：“走蛟和大螭的喜好是否类似？”
他的话顿时让顾苏和甄宝莹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龙种的喜好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是种群共通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大螭和走蛟都喜欢烤燕子肉。甚至大螭的兴趣会更大一点。因为大螭身为妖魔，本性贪婪无比，任何喜欢的东西都必欲占为己有。”
顾苏兴奋了起来，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大螭案的关键，就在这里——烤燕子肉，怀英，把药儿给我叫过来！”
汤怀英听到吩咐，推门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在斜街慰问街坊的覃红药被他拉到了顾苏书房。
“师父，什么事？”覃红药一进门，看到自己认识的人都在，顿时好奇了起来。
“我问你，在拓边船上，你有没有见到任何人携带了烤燕子肉上船？”顾苏问。
“没有啊。我们都以为只是半天的近海往返，所有人只带了水。”覃红药偏头想了想，“烤燕子肉，这很少见，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吃这东西。不过我听船上的人说，他们上船前的一天晚上，在夏笼馆聚餐过一次，联络感情。”
“夏笼馆？”顾苏和汤怀英齐声问。
“啊，对，罗强灭了的那家。”覃红药顿时精神了，“我记得他们还谈过昨晚上的烤肉好吃。”
“这就是了！”顾苏精神一振，“他们可说吃的是什么烤肉？”
“呃……好像是烤鹌鹑吧。”覃红药回忆着。
“夏笼馆进的肉料恐怕不是鹌鹑，而是燕子！”顾苏闭上眼睛冷冷地说，“那些厨子把燕子肉当鹌鹑肉卖，想要赚点差价，却不知已经被人算计。那些弟子吃下燕子肉在第二天身上还有燕肉之味，怕是引动了千里之外大螭的馋虫。”
“食燕肉人不得渡海！我为什么没想到！”顾苏说到这里忽然懊恼地一拍手，她来到书桌旁堆积如山的古籍中不断翻找，从最底下的册子中抽出一本书页泛黄的典籍迅速翻开。
“《南部新书》所言龙之性粗猛而畏蝎，爱玉及空青而嗜烧燕肉，故食燕肉人，不可渡海。我本以为只是古之愚者妄加揣度，危言耸听。没曾想，燕肉之惑，竟致于斯。”
顾苏合书而叹。
“那大螭千里之外都能闻到燕肉之味，性情凶猛至此，又有谁能想到？”汤怀英脸色苍白。
“能够想到的，怕只有常年在梦泽与妖魔为伍的虫神部曲了。”顾苏的眼神中露出冷意，“怀英，我问你，今日你杀的兵蛹可有蛊卵留下？”
汤怀英摇了摇头：“他的身子被劈开后，蛊卵被我的剑气所激，突然爆炸，蛊虫粉身碎骨。”
“哼。”顾苏冷冷一笑，“你的剑气怕是炸不开蛊卵外层的胶质外壳。这只兵蛹是临时制造出来，专门为了刺杀宝莹。它在兵蛹死亡时炸开正好暴露了箭猪三鬼和罗强的蛊卵是栽赃给夜神的证据。因为真正用于刺杀重要目标的兵蛹一旦被杀，绝不会把蛊卵留下。”
“所有的事都是虫神部曲干的，大螭案、西海灭门案、夏笼馆灭门案，还有古家灭门案。”汤怀英沉声说。
“嗯……”顾苏抬起手，阻止汤怀英继续猜测下去。
“没有那么简单……”顾苏摇了摇头，“以燕肉引诱大螭这个机密，价值极高，不该如此浪掷。把这个秘密用在虫神入侵交州之时，一举击溃交州海军岂非更有意义？他们不惜一切，把这个秘密用在拓边团这种目标上，必然以为这会为他们带来远超于交州海军覆灭的利益。”
“那……他们……到底是图什么？”汤怀英一脸茫然。
修罗看了一眼屋中的覃红药和甄宝莹。甄宝莹小脸通红，双目含泪，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她现在显然只记得自己的父母和弟弟是被虫神害死的。覃红药半张着嘴，歪着头，双眼发直。
修罗对这个表情很熟悉，这是覃红药听不懂，却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时做出的样子。
“古家大案不一定是虫神干的。”他望着顾苏说道。
“为什么？”汤怀英望向修罗。
“古莲花和周四海的过节，肯定不是虫神安排的。”修罗老老实实地说，“古家的灭门案事出突然，来不及做周密安排。”
他太清楚了，这个过节就是他造的。当日西城门，他盯死了古莲花，为了防止她继续迫害覃红药，他故意诱导周四海以梅花拧拳偷袭自己，然后把古莲花带过去挨打。
这个过节最后急转直下，变成了古家针对周家的阴谋构陷。而周家为了自保，做出了一系列激烈的反应，甚至暴露了灵印和蛊卵结合的融合效力。这绝非事先安排好的。
“这么说，周家和夜神的关系不是虫神的构陷，而是真有其事。夜神就这么看着他们暴露，一点都不管？”汤怀英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会管，他们不是已经行动了吗？”顾苏冷笑。
“啊？”汤怀英震惊地问。
“今日刺杀宝莹的兵蛹，你不会以为是虫神安排的吧？”顾苏冷冷地说。
她的话说到这里，不止覃红药，甄宝莹的眼睛也直了。
“怀英，你仔细想想，我的名号，就算遗珠土著不熟悉，难道虫神总殿也不知道？他们会派一个连你一剑都接不住的兵蛹来刺杀宝莹吗？除非，他们根本不想成功。”
顾苏冷然道。
“师伯的意思是……”汤怀英额头渗出冷汗。
“夜神走这一步，就是要逼迫宝莹把西海辛秘向我们揭示。一旦我们知道了大螭案的真相，那么所有灭门案的证据都会被质疑，包括周家那枚真正从虫神部曲手中购得的蛊卵。虫神栽赃给夜神的所有证据，反而成了洗脱夜神嫌疑的铁证。周家自己也成了被虫神陷害的无辜者。”
顾苏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虫神之所以不顾一切做下大螭案，恐怕跟夜神也脱不了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