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雅笔走龙蛇,迅速在画卷上勾勒出一位玲珑雅致的美人身。他的手指轻灵迅捷地变幻着画笔,从浓墨横扫的斗笔,到勾勒婀娜线条的长锋,转换自如,很快就在画卷上勾勒出一位云烟深处,娉婷而立,明眸皓齿,衣带临风的绝代佳人。
修罗看在眼里,咧嘴笑了。安崇雅的心思他开始一点点明白。
汪信雄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乖张跋扈,挥金如土,好色如命,甚至想要对世一品镖局的总镖头起色心。这个人设想要立住必然花了他极大的心思。无论他立这个人设有什么阴暗用心,他绝不会轻易让人设坍塌。
安崇雅就在他每天清晨必然经过的菜市场画出一副绝代佳人图。作为好色如命,又身为不系园主人的汪信雄,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这种诱惑。
修罗侧目观察安崇雅笔下的美人,发现她莫名和桑绿影有些神似,似乎从她身上得了神韵。他看了一眼安崇雅,忍不住有了一些八卦的心思。
菜市场上的菜贩和主顾路过安崇雅和修罗所在的摊位,都忍不住频频侧目,对着他画出来的绝代佳人指指点点,眉花眼笑,无论男女都爱上了这充满风情的美人画卷。很快的,安崇雅的摊位上就围了一大堆人,令其成为菜市场上最靓的仔。
修罗抱臂在胸,双目横扫周围的人群,很快的,他捕捉到了一位锦衣宽帽的公子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肉品,溜溜达达地穿越菜市场重重叠叠人流,朝着昌门码头南侧走去。
他的眼睛扫了一下拥挤的人群,但是很快收回了眼光,准备低头穿行而过。但是,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沉思片刻,扭头挤开人群,走到了圈内。
“这画,卖吗?”他在修罗和安崇雅面前蹲下来。
安崇雅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一旁的修罗。汪信雄缓缓转过头来,斜眼看着修罗。修罗终于和他不断闪烁的眼神对上。他嘴角轻扬,他也许没猜到汪信雄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他的直觉错不了。
他感到了另一只猛兽的凝视。
“不卖,只送。”修罗按照安崇雅的剧本开口。
“……”汪信雄的眼神迅速在安崇雅和修罗身上来回流转,似乎在短时间内做了极为激烈和迅速的思考。
“知道我是谁吗?”汪信雄缓缓站起身,以慵懒的声调开口。
“知道。”修罗冷笑一声,用眼神锁定了他的眼睛,确认把冷意传达到他的心中。
“这画……不送我,还能送给谁?”汪信雄插腰昂首。
“咱们也没交情啊,送你干嘛?”修罗抿嘴摇头。
“嘿!”汪信雄咬着牙冷笑,眼神中透出同样的冷意。他点了点头:“两位,跟我走吧,咱们去不系园上聊聊。”
“喔……”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顿时传出一阵艳羡的哄叫声。每一个被汪信雄请上不系园的雅士,最后都会在武丘留下一段佳话和带着大笔财富走上人生巅峰。如今修罗和安崇雅也成了幸运儿中的一员,这让周围的人群羡慕嫉妒恨,不禁起哄。
修罗打了个响指。安崇雅麻利地收拾起文房四宝,跟到他的身后,做了他的跟班。
汪信雄在前头带路,昂首挺胸,毫无顾忌。迎头遇到他的人纷纷朝着两侧闪开,不敢和他擦身而过。修罗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但是他的气机已经在四周散开,捕捉到不少隐藏在昌门码头上的内家好手。
但是这些内家好手都散在周围暗中观察,绝不敢凑近了去找汪信雄的麻烦。整个武丘的黑白两道似乎都在遵循着一个核心的逻辑,那就是别惹财主。
这是汪信雄身为汪家大少爷最大的本钱,而他把这个本钱利用到了极致。修罗第一次发现,原来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可以当成最强的刀来使用。而汪信雄则是一位实力超凡的操刀手。
在朝着南码头行走的路上,汪信雄路过一位菜贩,又买了一包碎切的羊肉末,拎过油纸包的肉馅,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回头看了一眼修罗。
修罗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侧后方的安崇雅。安崇雅的眼神朝他晃了一下,示意这张纸条不寻常。
汪信雄来到南码头边上,一艘快艇迅速来到他的面前。
“请吧。”汪信雄抬手一引。
修罗和安崇雅互望一眼,同时纵身而起,轻飘飘跳上快艇的一侧。汪信雄这才抬腿上船,在船夫搀扶下坐稳。
船夫撑杆起船,快艇犹如一道青烟飘出昌门码头的船海,兜兜转转,片刻后停到入城河中停泊的画舫之上。
这艘雕梁画凤,金碧辉煌,高调无比的画舫,正是武丘人津津乐道的不系园。顺着登船梯,三人鱼贯登上画舫甲板。船上的汪府家丁看到汪信雄的到来,纷纷低头施礼,并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登船的修罗和安崇雅。
汪信雄把手里的包裹一样样交给迎上来的仆人和家丁头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下去,随即回头望向修罗:“走吧,郎五爷,咱们进客厅说话。”
修罗撇了撇嘴。安崇雅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不简单,这么快就摸清了他的身份。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关于自己的信息,都是从刚才羊肉贩传递的纸条而来。
周围一直围着他和安崇雅打转的内家好手们,一半可能都是为汪信雄办事的人。他似乎走进了一张汪信雄织造的罗网之中。在这间美仑美奂的不系园中,修罗找回了沉香洲刀头舔血的感觉。
“这美人画卷可圈可点,价值不菲。”等到三个人都坐定,仆人上了茶和果品,汪信雄毫不客套,直奔主题,“你们既然愿意白送,就说明这种画卷安公子可以量产。”
“这种画,他一天画上三五幅,并不难。”修罗拿起果品一个个挑拣,找到自己熟悉的,就一口吞下,茶他不喝,怕有毒。
“这画大量流入武丘,我手底下珍藏的几十幅美人图精品怕是要跌大价了。”汪信雄淡淡地说。
“就看你愿意出什么价格让他不画了。”修罗边吃边说。
“大家都是生意人,郎五爷就出条件吧。咱们干脆点。”汪信雄微微一笑。
“我要入掮行画堂。”修罗简单地说。
“我可做不了包睿君的主啊。”汪信雄双手一摊。
“汪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河会这一次入武丘,就是要抢掮行的生意来做。捞了这么久偏门,河会在沉香洲熬得辛苦,想回云梦做本分生意。”修罗淡淡地说。
“嘿哟,掮行可不是什么本分生意啊。河会的人力气都挺大,不如入车马行,这份工旱涝保收,赚麻了。”汪信雄笑嘻嘻地说。
“吃惯肉的人,吃土难受。”修罗咧嘴冷笑。
汪信雄双手抱环在胸,冷冷地注视着修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