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修罗躺在覃家的凉棚里,肚子上刺出来的伤口已经被回春堂来的老师傅扶正了经脉,包扎完好,上了金疮药。修罗感到身上强大的生机正在发挥着作用,飞快修复受损的身体。
覃红药特意在白鹿堂请假,专门在凉棚里照顾他。但是修罗发现她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在养伤的小部分时间里,她都在全权替修罗打理街坊邻居送来的慰问品。
修罗出钱修缮斜街的善举令整个斜街街坊都把他当成了恩人,听说他猎捕兵蛹受伤,大家都恨不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慰劳他。
全靠覃红药的伶牙俐齿才能劝服一些生活本来就艰难的邻居不要把活命粮拿出来慰问修罗。
而在养伤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围在甄宝莹身边,哄她说出修罗击杀周四海的真相。
甄宝莹当然希望把修罗的壮举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但是她第一口笨,第二看到的东西一半没看明白,所以她的描述只限于“砰——”“咔哒——”“噗嗤——”“啵——”。
而覃红药也相当捧场,当甄宝莹乱飚象声词时,她仿佛真的看到了当时情景,捧着脸蛋哇哇大叫,兴奋不已,搞得甄宝莹也兴奋得不了,小脸通红。
修罗很奇怪覃红药为什么不来问他,他觉得自己肯定讲得比甄宝莹清楚。
这一天,金觉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满脸堆笑地来斜街凉棚看他,同时为他带来了断案厅的悬红一百银元,安崇雅签下的五百银元银票和红豆司猎金局开具的一千银元银票。
在古家大案发生之后,断案厅立刻将周四海的悬红加码到了最高级别的一百银元。这一百银元在交州足够贫困人家过上几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省着点花可用十年。
但是,修罗发现断案厅的悬红和私人悬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安崇雅悬红通缉的罗强,本领远不如周四海,只是个千人斩魔头,却有着一千银元的悬红。
在这次案件中,安崇雅遵照了约定,在断案厅悬红的基础上加了五倍悬红,却仍然只有五百银元,还比罗强的悬赏少了。
幸好古家和红豆司的高层关系匪浅,古家遇害,红豆司司长震怒非常,把司中款项拿出一大笔,悬赏一千银元缉拿重犯,引得地方震动,无数猎金师跃跃欲试。
可惜,这股躁动没持续一天,周四海已经死在修罗手下。
亲身经历了修罗对抗周四海的激战,又在仵作局亲眼看到了众人对修罗的惊叹,金觉手里紧紧攥着银票和钱款,不敢吞没里面的一文钱,全数送到了凉棚之中。
覃红药替修罗拿过银票,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如何到银庄兑换票据,修罗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元,想了想,对金觉说:“金捕头,这一百银元拿回去给牙门兄弟们分了吧。”
“啊?”金觉和覃红药都叫了出来。
“修罗兄,这可不是小钱啊。”金觉热心地提醒道。
“金捕头,那天你们保住了宝莹,这钱你收得。”修罗淡淡地说。与周四海死斗的当日,金觉环抱甄宝莹瞬息退出十几丈,这份保命功夫让修罗可以抛开顾虑,尽情发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决定胜局的关键。
“这、这、这……这让兄弟说什么好呢?”金觉激动万分,死死握着封装一百银元的红缎子,手指甲都青了。
“哇,大爹,你果然比我们还宠宝莹!”覃红药抱住甄宝莹用力捏她的小脸逗她,甄宝莹幸福得直笑。
“什么都不说,以后有用得到兄弟的地方,修罗兄尽管说来。”金觉忙不迭地把被捏烫了的一百银元揣怀里。
“哎哎哎!别急啊,现在就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覃红药一把拦住他。
“啊?”金觉一哆嗦。
“我大爹怎么打败的周四海,你给讲一遍,讲出彩便让你拿钱走。”覃红药抱臂在胸。
“哎呀,这可巧了不是,我刚给遗珠城几位大人物讲过一遍。”金觉顿时满脸放光,“这可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天,药儿,你听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从当天修罗和他一行人来到古家药堂讲起。周四海如何破墙而出,修罗如何被击倒在地又起尸反杀,瞬间扭转局势,夺回蛊卵。
“停!”覃红药无情地挥手打断了他。
金觉愣了。
“金捕头,你这样可不行啊。”覃红药撇着嘴,盘着胳膊,点着脚尖,“你这讲得还不如宝莹好呢。”
“啊?”金觉看了一眼甄宝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我大爹和古家灭门凶手周四海的决战,那必然是惊天动地,震古烁今,两人各出奇招,各展奇能,从街头打到街尾,撞坏多少店面,砸穿多少地板,手一抬,风云变色,脚一扫,草木含悲。”覃红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金觉听得目瞪口呆。
“周四海,这一拳是为了古莲花打的。”覃红药捏着小拳头在金觉面前乱晃,“哈!”
“砰——”甄宝莹跳到覃红药旁边,高举双手,大喊一声。
“血花乱闪,周四海的血涂满了福祥街民居雪白的墙壁,印下万点梅花。”覃红药兴冲冲地说。
“福祥街的墙都是青灰色的,哪儿有民居砌白墙的?”金觉提醒道。
“嗯?”覃红药瞪眼。
“白色的,我记错了。”金觉看着手里的银元,幡然醒悟。
“大爹飞脚横空乱踢,周四海接不下这加强了的鬼步七截,被踹得飞出几百丈,落到地上又滑出几百丈,全身骨头啪地碎干净!”
“咔哒——”甄宝莹张开双掌,大喝一声。
“福祥街最多也就……你说得对!”看到覃红药的圆眼,金觉连连点头。
修罗看着一脸认真的甄宝莹和满脸红光的覃红药,忍不住笑了。原来刚才甄宝莹的一连串拟声词,反映到覃红药的脑海中,竟然是这一场神仙打架的画卷。
甄宝莹因为不是练家子,所以眼神没有金觉那么好,反而以为当时的情况就和覃红药描绘出的一样。这两个活宝凑在一起,互相印证,硬是把一场武者之间的生死搏杀,变成了仙魔大战。
在覃红药心满意足地完成自己的叙述之后,金觉拍手叫好,拿起银元落荒而逃。
“宝莹,咱们以后去上课,有人问起大爹与周四海的战斗经过,都要这么说。我大爹的本事,没有谁比我们更清楚。”覃红药笃定地说。
“嗯!”甄宝莹认真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