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到的时候，修罗按照约定在闻香楼前和项满堂见面，这个时候是春江堂堂主年晓月来留香街巡视的时间。
留香街是春江堂重要的生利之所，最近泽帮的刀仔又屡屡在这里犯事，春江堂高层更要在这里坐镇，才能安定商铺老板们的心，不让他们带钱走路。
项满堂带着修罗来到留香街街尾一片酒家饭肆街区，找到一间露天的破旧饭肆。饭肆门前摆着七八张残旧的饭桌，配着十几个竹凳。饭肆卖的也都是白粥油条，平常小菜，连修罗喜欢的艇仔粥都没有。
在饭肆中坐着一群衣着破旧但是干净整洁的人，有男有女，都在埋头吃饭。修罗观察他们的食量，发现这些人都是练家子，至少外炼都有两下子。
项满堂带着修罗刚走近饭肆十步之内，立刻从街角出来两个精壮的青年拦住他，看了看脸。
“项老板，今儿怎么主动来了？”一个青年笑着问。
“不会是提前来交钱吧？”另一个青年也嬉笑着说。
“呃，钱一定会按时交，这个今天来是做个引荐人。”项满堂满脸堆笑地指了指跟着他的修罗。
就在这时，一个埋头喝粥的中年人忽然抬起头来。他身材挺拔，肌肉结实，皮肤黝黑，泛着汗油，眼睛明亮，额头饱满，相貌温和，看起来比项满堂更像生意人。
他抬起头来，轻轻招了招手，示意青年们放人进来。
项满堂领着修罗点头哈腰地走近这个中年人，又与周围吃饭的人打招呼。没人理他，所有人都在专心吃饭，偶尔聊句天，仿佛他们不存在。
中年人指了指一个空桌，伸出两根指头往下一压，示意项满楼和修罗坐下。
项满楼立刻拉修罗来到这个位置坐好，然后伸出食指顶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修罗抿嘴点头。
“老大，除了飞扬仔，其他人都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劲装女子低声说。
“都说说！”中年人以费扬旗一模一样的姿势喝粥。
“螺尾街扫干净了。”
“虾仔街扫干净了。”
“花枝街干净了。”
“东平街干净了。”
“曲街干净了。”
……
“有人看到何重山吗？”中年人咬着半根油条问。
“……”所有人都在摇头。
“老大，我的人守了一上午，香螺湾十一条街的喜鹊仔都死光了，何重山和他的刀仔这都不露面，有点奇怪。”劲装女人低声说。
“飞扬仔人呢？”中年人问。
“他去清留香街，不过没带刀仔去，自己一个人从街头砍到街尾。现在估计还没缓过来。”劲装女人摇头道。
修罗发现周围的人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还有一丝忌惮。
“臭小子，他不会想着自己把何重山的兵螂引出来吧。”中年人失笑，“呸。这就叫不自量力，他算什么东西。传话给他，今天别来了，回家趴着吧，这一个月都别露面，见着他都烦。”
一个站岗的青年应声而走，飞奔传话去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之前的忌惮和不以为然都在笑声中消弭。
“花姐，留香街的尸体需要人清理，有人去吗？”中年人又问。
“飞扬仔似乎通知了新入会的十几个小孩子，他们正在一点点清理。”劲装女人说。
“挺会使唤人呐。小孩子心思少，爱表现，最听话。”中年人笑着吞下油条，“他手下那群家伙，估计被撒出去找何重山了。”
“他手下都和他一样是孤儿，不少人要过饭，和各路乞儿帮能说上话。消息来得也快。”花姐一边说一边扫了周围一眼。
中年人仰头喝光了白粥，看了看天色：“散了吧，今天喜鹊堂肯定不会来了。”
在他周围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向他鞠了个躬，转头四散，只有花姐还留在他的身边。
“项老板，今天来找我什么事？”中年人转向项满堂，和颜悦色地问。
“年老大，我今天斗胆做个引荐人，引荐这位爷入会。”项满堂满脸堆笑地指了指修罗。
修罗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中年人一眼：他就是河会春江堂的年晓月？在修罗印象里，年晓月的样子至少要比费扬旗凶一些才对。
年晓月看了一眼修罗手腕上的鬼头环：“兄弟是交州人？”
“是。杆帮的。”修罗按照桑绿影的文件走。
“你的杆子呢？”年晓月不在意地问。
“被喜鹊仔砍了。”修罗挠头说。
“嗯……”年晓月努嘴摸着光滑的下巴，“我们会里规矩改了，一个引荐人不行。”
“我知道，年老大。杆帮帮主谢庭和卢高升，薛国梁，程耀威，邢杰几位长老拜过同门，他们任何一人都可以……”项满堂连忙说。
“死人做不了引荐人。”花姐冷冷地说。
项满堂吓了一跳：“他们月前还在留香街喝过茶……”
“现在日子不好过啊，项老板。”年晓月抬起手阻止了花姐继续说话，温和地开口。
“费扬旗可以做我的引荐人。”修罗忽然开口。
年晓月和花姐都愣了一下：“谁？”
“费扬旗。”修罗咬字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费扬旗……”花姐瞪着眼睛思索。
年晓月突然笑了，他打了花姐胳膊一下：“傻呀，飞扬仔！”
“他叫费扬旗的吗？”花姐也笑了。
年晓月笑着转过头来望向修罗：“你认识飞扬仔早说嘛。以后跟着他做事。最近我们和泽帮开战，能打吗？”
“能。”
年晓月和花姐同时站起身。项满堂拉着修罗也站了起来，躬身拱手让路。
“去叫飞扬仔到我那儿候着，今天我要去一趟总堂。”年晓月压低了嗓音对花姐说。
“是。”花姐眼神一凛，转身倏然消失。
修罗眼皮一跳，花姐的身法之快比起桑绿影也不予多让。
“练过枪吧？”年晓月转头问修罗，“杆帮的供奉，枪法不顶可不行。”
“练过。”修罗摸了一下自己的鬼头环，这个大供奉的身份终于用上了。
“跟飞扬仔说一声，让留香街的童铁匠给你弄个好点的枪头。”年晓月温声说。
“好。”修罗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