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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螭海惊云

  • 作者:金寻者
  • 发布时间:2023-02-27 19:45
  • 字数: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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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红药快要哭出来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加入这一场离谱的拓边远征。这本来只是一场各大宗门弟子每年例行的活动,一场践行知行合一信条的试炼。一切本该由各大宗门首脑安排好了,只是在交州近海的小岛上插个旗而已。

谁能想到螭海里的大螭竟敢跑到白鹿堂镇抚的交州来兴风作浪。

但是她不敢哭。她是白鹿堂门下弟子,是云梦洲的天下一品。要让人看到她在大螭面前哭鼻子,她可能永远都结不了业。

平静的海洋此刻长涛翻涌,白浪横空。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暴雨横飙。

覃红药乘坐的拓边船只是一艘适合近海行驶的开浪船,长只有六丈,宽不到两丈,吃水三四尺,配备四桨一橹,船上只有各大宗门三四十个弟子再加上六个水手。

这种配置的近海船光是大螭掀起来的这股风暴就抵受不了。风暴刚起,就立刻有一二十人落海。

这些弟子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海中的大螭一一吞落。

船周围翻滚的波涛,泛出淡淡的桃红色。巨浪兜头罩下,染得众弟子衣襟桃花朵朵。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爹,娘亲!”

“不该这样的!为什么是我!”

“这本来是走过场的呀!”

周围的各宗门参与试炼的弟子又哭又叫。没有一个人能想出应付的办法。

覃红药冲到船头,她是试炼弟子之中唯一的一名白鹿堂弟子,她必须做一点什么,或者装作在做点什么。

她惊惶地左顾右盼,赫然发现这艘开浪船在所有水手都落水的情况下,劈波斩浪,朝着西南偏西的方向急速行驶。

船上众弟子因为突然而起的狂风巨浪和倾盆暴雨,完全没有注意到船只被加速了。

覃红药发了疯一般分开众人,跑到船尾。

船尾白浪滚滚之中,显出一道颀长蜿蜒的黑影,犹如一条硕大无比的泥鳅正在顶着船尾游动。

“大螭在这里!大螭在这里!”覃红药尖叫着,“暗青子,谁有暗青子!”

周围的弟子已经吓傻了,他们抱头蹲坐在地,呆若木鸡地看着尖叫着的覃红药。

“天杀的!”覃红药从腰间拿起自己的佩剑,无比地犹豫。这是恩师亲手为她打造的寒锋剑,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会抱着剑鞘睡觉。

“西南偏西……那是哪里?”覃红药发了疯一般试图动用她空白一片的脑子。

交州湾的西南靠西一点,已经进入了云梦洲的梦泽之地。覃红药依稀听拓边归来的猎金师说过,那里有一个大螭的巢穴,猎金师们称它为螭湾。螭湾附近的海面,就是大螭活动的海域,人称螭海。

“妈呀,它、它、它要把我们带回巢里存着吃!”覃红药顿时明白了。

“给你吃吧!”覃红药再没有了对寒锋剑的依恋,她运足全身功力,双手握住寒锋剑的剑锋,以抛匕之姿,直接把剑当成大号匕首,甩向了大螭。

船尾的黑影猛然窜出水面,那不是大螭的身子,只是一条黑色的螭尾。芭蕉扇一般的尾骨抽中盘旋飞到的寒锋剑。

寒锋剑盘旋着被抽了回来。

覃红药扯下自己的剑鞘,迎着寒锋剑一收。寒锋剑被她收回了剑鞘,但是大螭尾巴强烈的甩劲儿令剑鞘带着她的两只手掌,咚地一声砸在她的胸口。

她惨叫一声,身子撞开周围的弟子,咚地摔在甲板上,然后高高弹起,倒翻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咚地砸在桅杆上,整个人又如苍蝇拍一般拍在地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化为铅黑色。覃红药挣扎着用手扒拉甲板试图醒过来。剧烈的疼痛瓦解了她所有抵抗。她在全身痉挛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

剧烈的震荡和内脏的痉挛让覃红药再次醒来。她感到自己身子顺着甲板朝着一侧飞快地滑行。她急忙睁开眼睛。

开浪船正在急速倾斜。甲板从船头方向开始开裂,裂缝一直蔓延到覃红药面前。阳光从扯棉搓絮的浮云中透出来,照在黑漆漆的甲板上。

金红色的血光映入覃红药的眼中。甲板上滑行着无数断肢残体。覃红药看到数颗弟子的头颅滚动着划过眼前。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不甘、绝望和难以置信。

“呕~~~”

覃红药捂着胸口喷吐出一团污物,涕泪如瀑,涌盖脸颊。

阳光被一道暗影罩住,腥臭扑鼻的异味从头顶贯下。

“大螭来也!”

覃红药在脑海中闪电做出了判断。她凑到甲板上蔓延过来的那道裂缝,一头钻了进去,整个人落到船底。

她感到头顶上的甲板被一爪撕裂。她一边哭一边呕吐,手脚并用钻到船舱底部一个黑暗的角落,缩成了一团。

轰地一声巨响,整艘船似乎一头撞在了海底的暗礁上。覃红药被一股大力抛出了船底,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她急忙在海水中一翻身,侧让开了迎面划过的暗礁。

她借着船只残剩的冲力扭动身体,劈波斩浪向前。

又是几丛海底礁石从她面前经过。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暗礁群,难怪拓边船会连续撞上两次暗礁。

穿过了这片险恶的暗礁群,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浅海,透过海水可以看到雪白的海沙。

“到岸边了!”覃红药激动无比。大螭是海中的霸主,但是在浅滩上,它会受到极大的局限。

水已经浅到无法维持漂浮,覃红药扒拉着海底的砂石艰难直起身。

几只在海边戏水的银猴被她的出现吓到了,急忙朝着岸边跑去。身后传来大螭的怒吼,她听到一声惊叫。她扭头看去,只见海中一只大银猴浑身痉挛着冒出来,抱住两只小猴,劈开水浪冲上岸,头也不回地跑了。

眼前其他的飞禽走兽同银猴一样纷纷远离海滩,仓皇逃蹿。海滩边的棕榈树被大螭出现带出来的狂风刮得东倒西歪。即使海滩边的寄居蟹都在拼了命地爬出洞穴,朝着海滩远处的林地爬行。

就在这一片苍茫的景象中,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钻出林线,迈着不容人的脚步,晃着猿背,扭着狗腰,甩着大步,朝她走来。

看他那堂堂气势,就仿佛身后跟着一万个兄弟的大佬。

覃红药扭头看看身后,顿时魂飞魄散。那条一路推她到了螭湾的大螭此刻就在她的身后。

这是条成了年的雄螭,长着一只天狗般形状的螭头,血盆大口超过了世上最大的鳄鱼,两只健硕如柱的螭臂撑压锋芒毕露的螭爪,支棱起巨蟒般的前半身。乌黑的鳞片在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珍珠灰。

螭嘴中的腥臭之味扑面而来,覃红药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连恶心都感觉不到了。

她是大螭最后一个猎物,其他人都没了!

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她茫然扭过头来,刚才那个大佬般的男人此刻已经和她脸对脸,鼻贴鼻。

她感到这个男人正在闻她的味道。

“救救我……”覃红药哭了出来。

那个男人惊了,他双手握住她的胳膊:“我听得懂你!你呢?懂我吗?”

“我、我、我……”覃红药扭过头去,看到大螭靠四只螭爪轮番支撑,已经从海里冒了出来,朝她狂奔而至,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哼!”男人把她远远丢到一边,犹如丢弃一件杂物。他双手握拳,昂然面对扑面而来的大螭,脸上没有什么惧怕。

“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覃红药在海水和沙滩之间滚动着,这个男人的力气极大,直接把她丢出两三丈远。

她伸手用力抠入沙滩,扒拉出长达一丈的沙痕,指甲全都渗出血来,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子。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条一直追着她的大螭停到了男人的面前。

“嗷——!”

大螭那雏象大小的天狗头猛然张开,一双铜锣般的金瞳暴张,放射出夺魂摄魄的光芒。它的巨嘴猛然张开,镰刀般的利齿露了出来,青灰色的牙间仍然残留着交州宗门弟子的血肉,跳动不停的血红舌头从嘴里冒出来,舌面上钩型的肉刺触目惊心。

“吖——!”

覃红药发出一声不亚于大螭音量的尖叫,虽然气势上完全两回事。

站在大螭前面的男人脸色沉静。他不慌不忙地纵身跳起来,姿势优雅简洁。他的左手回拳藏腰,右手仿佛舒展的猿猴臂膀,轻柔地伸入天空,手掌成爪。

在伸臂的同时,男人的上半身挺直上扬,看上去松弛柔韧,犹如扬起来的鞭子。

当男人跃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缩身收臂回压,右手臂连带手爪犹如钉耙,恶狠狠地扒拉向大螭的天狗头。

咔!

男人的右手在接触到大螭上嘴沿的时候直接断了,而且断得相当干脆,整只前臂向上扬起,断臂的白骨从血肉中直接冒了出来。

男人的左臂并没有停,而是延续着右臂同样的姿态狠狠扒拉向大螭。

咔!

男人左臂同样断了,断裂的姿态和右臂一模一样。

覃红药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些错愕,仿佛觉得事情不该如此。

“当然会是如此!”覃红药急了,“肉体凡躯,去打龙降之魔,难道还会有第二个结果吗?”

这个男人看来不中用了。覃红药涌起兔死狐悲之情。这货死了,就轮到她了。

男人的身子被大螭吐出来的巨舌一撩,舌头上的倒钩肉刺撩在他的背上,血肉模糊。

他的人一个跟头被撩进了大螭的嘴中。巨嘴合拢,咔哧一声,男人的两只脚被那镰刀般的牙齿咬落,坠入海水之中,血色迅速四外扩散。

覃红药听到大螭紧闭的嘴中发出血肉撕扯的声音,她又开始呕吐:那个男人,被嚼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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