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雅和颜凌绝本来想要在戏一开锣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溜之乎也。但是,大戏一开锣,眼前的人真的让他们吓了一跳。
走上戏台的是粉墨登场的修罗。虽然涂了花脸的浓妆,看不出面容,但是他那气势往那儿一站,一下子让人认了出来。
“是他?”安崇雅和颜凌绝都走不动路了。郎五爷演大戏,这场景给人无穷的好奇心。他会演砸,还是会一鸣惊人,他们都想知道。刚才因为周家人对话生出来的恐惧都不见了。
两个人摇头晃脑地在雅座上看起戏来。
刚才和周老太爷一番对话的周熙柔还特意朝他们看了两眼,似乎觉得他们的行为有点奇怪。
安崇雅和颜凌绝感受到他的注视,但是都不想管。他们此刻的心思是一致的:郎五爷演戏那是真给劲儿啊,再看看。
一直到第七场戏结束,台上的戏子都下去换装,萧恩趁机跑到台上侃侃而谈,他们两个还没有从《枪龙对》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中回过味来,脑子还在回忆刚才的唱词。
“……就让这副我呕心沥血的壮丽画卷以它本身的魔力送你和你的家人们一起转世投胎吧。”
萧恩在演讲的最后,得意洋洋地发出了他的死亡宣言。
“嗯?”安崇雅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来,伸长脖子望向戏台的背景望去,这才终于发现戏台的背景是由八幅巨型的油笔画卷拼合而成。画卷上画了两艘桅杆高耸的龙头帆船,还有面色狰狞的船员。这些船员驾驶着帆船行驶在浪卷云翻的狂暴大海上,周围充满了奇异的光影。
“这画卷的笔法,有点像你啊!”安崇雅扭头对颜凌绝说。
“那就糟了呀!”颜凌绝颤抖地躲到安崇雅的身后。
“怎么说?”
“从刚才我就奇怪,为什么每出戏结束之后,这个夜神族人就会上台来溜达。原来他竟然是在给人物点睛。恩师应该听说过云梦的画圣传说,传说为龙点睛之后,便会有真龙出世……”颜凌绝颤声说。
“难道这……我去……”安崇雅一把抱住脑袋。
“恩师?”
“这是萧恩,这是萧恩!听雪堂的萧恩,走!凌绝!快走!”安崇雅一把拉住颜凌绝,想要把他拉出座位。
但是两人刚同时站起来,就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化为惊涛骇浪的海洋。
两艘巨型龙头帆船破开画卷的禁锢,呼啸着从虚空中钻出来,填满了戏台的所有空间。
戏台上,萧恩双手高举,犹如一位指挥死亡舞曲的乐队长。
惊叫声在戏台下的雅座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周家人争先恐后站起来,试图逃亡,却被画中海洋的惊涛骇浪隔绝在原地。
一时之间孩童的哭泣,女眷的尖叫,男人的怒吼,老人的呵斥充斥在香坡园中。
所有人中,只有周熙柔稳坐席间,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饮着清茶。
“周熙柔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镇定,在所有的云梦人中,你的修养是最出色的。可惜,天妒英才。我为你的逝去感到惋惜。”台上的萧恩忘乎所以地摘下礼帽,朝着周熙柔深深一礼。
“萧恩,你真的以为这是你画的画儿吗?”周熙柔缓缓放下茶杯,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淡淡地问。
“什么意思?”萧恩眼皮一跳,“这幅画卷每一笔都是我亲自掌控,到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周熙柔咧嘴一笑:“当然有意义,在你下笔的时候,遵照的是我提供给你的资料,不是吗?如果这些资料不是那位前辈留下的,而是我伪造并试图让你相信的,那么你画的一切事物,是否也有我一份功劳?”
“什么?你……不可能,你……啊?”萧恩愣了。
“贝米拉先生,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沉香洲为我送来的下半部文献是假吗?虽然,你大费周章,把风声透给了太阳马车团,造成多路疯抢暗镖的假象,让我以为你真的拿到了六百年前的文献。但实际上,你从根子上就错了,我手里的文献不是周灿的,而是熊宝枝的。”
周熙柔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想到萧恩机关算计太聪明的样子。
“……”萧恩愣在当场,茫然回头望向渐渐驶出巨幅画卷的两艘龙头战船。
“我不得不根据你伪造的下半部文献重新伪造上半部文献,整个资料都是假的,都是我的创造。那两艘龙头战船,你以为是云梦猎金局的战船对不对?”周熙柔笑着问。
“难道不是吗?”萧恩脱口而出。
“实际上,他们是夜神族的海盗船。”周熙柔淡淡地笑着,“从源头上来说,我才是他们的创造者。”
“不可能,这违背了我们合作的根本意图!你难道不想要那宝藏了吗?”萧恩茫然望向周熙柔。
“谁说我想要什么宝藏?”周熙柔柔和地一笑,“我只想要复仇,如此而已。”
悠扬而充满杀意的海盗号子在狂卷的怒涛中隐隐约约传来。
萧恩缓缓回过头来。两艘龙头战舰的船首像劈开海涛,犹如两艘地狱的冥船缓缓向他驶来。船上的灵鸦架纷纷对准了他的全身。
“你们是我创造的,应该听我的号令,杀光这里所有人,但不包括我!”萧恩惊恐地大叫。
“萧恩,或者我应该这么说,贝拉米先生,别试图控制海盗,他们只遵从自己的欲念,这还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周熙柔温柔地笑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萧恩震惊地睁大眼睛。
“除了贝拉米家族的后代,谁又能知道这个宝藏的秘密呢?”周熙柔的目光凝注在两座巨型龙船上密密麻麻的灵鸦架上,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
“太叔公!太叔公!”
一阵惊慌的呼喊传来,几位周家雍字辈的老人纷纷朝着周老太爷的坐席跑去,但是他们都被狂涌的浪涛卷回了原地。
周老太爷此时正揉着胸口,嘴巴长得大大的,双眼圆睁,望着周熙柔:“熙柔……你!”
“太叔公,二叔,二婶和堂哥的死,和你也脱不开关系吧?”周熙柔冷冷地问。
“你……”周老太爷用力揉着左胸,脸上青筋暴露。
“安心地去吧。你现在才死,已经晚了。”周熙柔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