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司猎金局的后堂之中，顾苏和桑绿影面对面而坐，眼前放着仍然在托盘中滚动的蛊卵。这枚蛊卵正是修罗从周四海身上取来的。
“顾先生，这一次请你来，不只是我的主意，也有红豆司全体的赞同。司长同意让我动员红豆司全体风媒，为先生的谋算出力。”桑绿影沉声说。
她的手里不再拿着向不离身的银烟杆。顾苏知道，当她拿着银烟杆的时候，自己可以通过她转动烟杆的姿态多少猜出她的心态。
“看来蛊卵中蕴含的情报，让你们感到相当棘手。”顾苏朝身边的汤怀英看了一眼。汤怀英从怀中取出温热的绿蚁酒，放到她手中。顾苏闭目喝了一口酒，等待着桑绿影的进一步解释。
“顾先生的判断精准。这些蛊卵中蕴含的虫神部曲信息都指向了拓边司和周家。这些都是他们从虫神部曲手中购买的蛊卵，按照虫神部曲内部术语，这是移主之卵。”桑绿影低声说。
“嗯。”顾苏嘴里含着半口酒水，闭着眼睛点头，示意桑绿影继续说。
“周四海身上的灵印又把周家和夜神联系在一起，因为灵印体系本是夜神研究出来的新武学体系，用以装备夜军的最新力量。如果没有和夜神部曲的合作，周家不可能有金雷印。”桑绿影说到这里，嗓音已经变得略显沙哑。
如果六大世家的周家和夜神扯上关系，又参与了古家的灭族，这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如果与周家关系紧密的拓边司还有牵连，交州眼看就要大乱。
“这么说，夜神部曲参与了所有和兵蛹有关的灭门案，包括古家大案，西海村案，夏笼馆案……这倒是解释了虫神部曲不可能如此高调，每次灭门都用自己最拿手的兵蛹来干。”顾苏睁开眼睛，咽下了酒水。
当日分析周四海的尸体时，所有遗珠城的大人物都达成一致，认为虫神以蛊卵来行灭门之事，过于高调，不合常理。
“这些灭门案应该多少和大螭案有联系吧？”顾苏问。
“我们还没查出任何关联。”桑绿影说到这里，略微叹了口气。这件大螭案离谱到家，以交州红豆司的常规探查力，捉襟见肘。
“巨螯岛的秘密到现在为止，也是一点信息都没有？”顾苏追问。
“我亲自去过七八次，我的风媒几乎把巨螯岛刮地三尺。什么都没有。”桑绿影双眼发直。
“桑大家，难怪你找到我。”顾苏笑了，“以你的兰质蕙心，本不该被这些浮相干扰，但是你身为红豆司寄希望于一身的骨干，又有雄心接任未来的交州知州，重压之下，难免视野变窄。”
“顾先生金玉良言，绿影叹服。”桑绿影闭门感叹一声。
“何必服我？相比桑大家，我只是无事一身轻罢了。咱们不要局限于交州一地，大可以放眼整个云梦。”顾苏眯起眼睛，“夜神的租地在吴州，地处东南，良港众多。虫神的租地在虺州，地处正南，紧邻交州，资源匮乏。以军事上看，夜神若想入侵云梦，反倒是以舰队登陆北地，直取云京，方为上策。”
“这……这和灭门案有关吗？”桑绿影茫然问。
“相比于夜神，虫神部曲对于交州的渴望远远大于夜神，因为他们渴望占领拥有和吴州比肩良港的遗珠城。”顾苏又喝了一口酒，眼神清亮。
“你是说，这些灭门案看起来和夜神相关，实际上夜神完全没必要做这些事？”桑绿影震惊地问。
“夜神被信众称为智慧和效率之神，不管她本身是不是真的如此，身为夜神部曲，智慧和效率的信徒，用买来的蛊卵栽赃虫神，这可不像是聪明人干的事，还是做这种本来就多余的事。”
顾苏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思量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有大螭案。为什么要引出大螭，如何引出的大螭。巨螯岛里到底有什么？夜神需要在交州建立据点吗？她为什么要选择巨螯岛？”
“巨螯岛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淡水都没有。就算虫神也不会把这里当进攻据点。虫神部曲想要进攻，直接从虺州和交州边境出兵才是最佳。”桑绿影也感到了头疼。
“咱们反过来想一想。假设这件事就是夜神做的，别管她为什么要这么干。五大宗六世家的这么多嫡系弟子被杀，这几乎囊括了交州所有有实权的高层。他们都会督促云梦九司把针对的重点放在夜神部曲身上。夜神和交州不交界，但是云梦却和夜神连得紧密。一旦开战，交州边军从北方官道或者海路杀向吴州，交州一空……”
“这一点我们想过，交州很可能会被虫神部曲趁势攻占。这才是九司中人可以压服交州高层不去生事的原因。但是，这也只是勉强压服，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谁还管交州的安危。”桑绿影叹息着说。
“蛊卵上的信息显示这是卖给夜神部曲的商品，这种信息是蛊虫传递的。有没有可能，虫神部曲有在蛊虫的信息中做修改的方法？”顾苏问。
“也许……大概……可能……”桑绿影连说了三个词，随即苦笑，“我不知道。”
“无论这些案子的幕后主谋是谁，这不是一般的案子，而是关系到云梦和诸神之间未来的战争。”顾苏凝神望向桑绿影，“在战略上看，对交州和云梦最有利的，绝不是和夜神势力开战。夜神也不可能想要和云梦在交州鏖战。想清楚这一点，谁是真凶就好解决了。”
“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桑绿影皱紧眉头。
“我想比起我们，有些势力也许比我们更想知道。”顾苏笑着将酒壶交到汤怀英的手中，“尽力把案子再拖一下，不久之后，也许我们的运气就要来了。你忘了最近刑律司中的那个福将了吗？”
“哈，他呀。”桑绿影笑了，“也不知道他伤好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