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蟾终于从猛龙馆地狱炼的后劲儿中挣扎了出来。
自从十年前他年轻气盛,想要挑战地狱炼失败后,猛龙馆横炼院最后一关就成了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每一次他在熙宁街上喝豆浆,他都忍不住看一眼猛龙馆,扪心自问自己现在能不能扛住地狱炼。虽然他无数次说服自己现在的他早过了地狱炼的阶段,横炼对他的提升作用不大。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自己找的借口。齐振昆齐师傅的内家排打乃是当世一绝,不会伤及人的血脉肺腑,却可以通过痛楚激发人的精力,强化人体经络肌腱,兼具文炼和横炼的精粹,是两全其美的修炼之法。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疼。内家掌法化为真气针同时刺激数百个窍穴,痛比凌迟。
当年他败下阵来,并非身体不强,而是精神不够强韧。后来他靠其他修炼之法达到了遗珠第一的地位,精神的修炼却没增长分毫,在美色和权位之前迷了心性。
他不敢直面猛龙馆横炼院,就是因为这里让他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精神上的修炼还远远不够。
自从修罗进城,一切都改变了。他改变了李玉蟾对武功的理解,他激发顾先生在文华书院第一次论武,让在场的武师境界都到达了突破的边缘。在西海浪击之时,修罗又帮他直接突破了内炼的安神境。
最后在猛龙馆前,他甚至帮他付了地狱炼的钱,鼓励他进去直面自己最深的恐惧。
李玉蟾终于扛下了他一直不敢面对的地狱炼。虽然令他意外的是,那天帮他排打的师傅不只齐师傅,还有鸣玉馆、真决馆、天虹馆的诸位名宿。
他虽然最终扛下了所有,成功完成这超级加倍的地狱炼,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昏迷了。
昏迷过程中他也有清醒的瞬间,他会抓紧这宝贵的机会吃药调息,巩固地狱炼的成果,在调息之后,他又会陷入昏迷。
就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之中,他在回春堂的病房里足足养了快一个月才终于消化干净了地狱炼的后劲。
在昏迷期间,他对于鬼步七截又有了不少新的领悟,等到伤好了,他来不及和自己的家人和弟子说话就跑进了罗浮宗的道场开始练拳,试图把灵光一现的领悟化为组势套路记下来。
等到他如痴如醉地把所有新招式都完善到自认为最完美的形式,又是七天过去了。他感到自己的内炼境界到了即将突破的阶段。
齐师傅十年前就曾经跟他说过,如果境界到了突破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沙场悟道。而他现在就到了这个阶段。
李玉蟾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感到全身都是力量,恨不能一头在墙上凿一个洞,年轻时代的血气方刚,此刻全部回归。他感到自己终于从对美色和名利的痴迷中醒了过来,浑身清爽。
有一件事藏在他心底很久,早就想做了。但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生怕做出这件事会让他身死名消,变成一个遗珠城的笑话。而且当时的他,实力还不够。
但是现在,经过了一整套的超级地狱炼,他觉得自己可以打十个。这件事应该可以做了。
“先找安崇雅!”李玉蟾振奋地想。虽然安崇雅和他最近貌合神离,但是两人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他知道此人心里还有做人的底线,而且这件事做成了,对他也有利。这件事如果要做,必须有人帮他布局。安崇雅是最好的人选。
“嗬!”李玉蟾用右拳打了一下自己左臂的肌肉,发出坚实的雷音,他满意地点点头。
他推开道场的门,也来不及和其他的弟子和同门打招呼,直接飞奔出了罗浮宗,朝着月下阁所在的城东春风楼跑去。
春风楼上一片喜气洋洋,不少月下阁的弟子跑上跑下,满脸通红,喜笑颜开,仿佛一群偷吃了一百只小鸡的黄鼠狼。
李玉蟾懒得搭理他们,直接纵身跳上了三楼,在安崇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坐到了他常坐的雅座对面。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在月下阁众弟子的注视下,李玉蟾看着安崇雅沉声说。
“都退下!”安崇雅打开白玉扇用力一扇,大喝道。
三楼的月下阁高阶弟子都识趣地消失了。整个三楼寂静无声。
“崇雅,我问你,咱们交州最大的祸害是谁?”李玉蟾压低了嗓音问。
安崇雅扇着扇子错愕地望着他:“我想想……要不你给我提个醒?”
“古家大案是谁做的,难道你真的不知?”李玉蟾冷笑着问。
“作案人可都死了……”安崇雅诧异地说。
“嘿嘿,周四海倒是死了。但是谁把他变成一只飞蛹屠光了古家?”李玉蟾冷然道。
安崇雅缓缓把扇子放到桌上,用手按住额头。
“明白了?周家!”李玉蟾愤然道,“以前我对周家敢怒不敢言。任凭他周家人渗透到我罗浮宗,带坏了我不知多少弟子和同门,我罗浮宗的名声在交州已经臭不可闻,这都是周家做的孽。我要清理门户!你帮不帮我?”
“这件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安崇雅的脸庞渐渐变成淡粉色。
“这是大事,我只说与你知。我要闯一闯周家大宅,跟他们一家好好掰掰手腕,但是我需要你来帮我布局压阵,莫要让他们以暗箭伤人,论正面作战,我李玉蟾怕过谁来?”李玉蟾说到这里脸膛发亮,兴奋至极。
“噗……”安崇雅喷了他一脸口水。
“干嘛呢?严肃点!”李玉蟾擦了擦脸。
“玉蟾,你这勇气可嘉啊。”安崇雅用袖子擦了擦嘴。
“哼!难道你不看好我?难怪你这么想,我告诉你,如今我挺过地狱炼,已经今非昔比,正好拿周家练手,周独绝的横炼功夫怕是挡不住我的鬼步七截了。”李玉蟾攥紧拳头在安崇雅眼前一晃。
“我当然相信你,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周家没了。”安崇雅说到这里,人已经笑得瘫软到座位上,拼了命地揉肚子。
“啊?”李玉蟾看着安崇雅蠕虫一般地扭动,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他其实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我的天啊,这都半个月过去,你……哦对,你一直在养伤,不对啊,你在罗浮宗都没听说吗?”安崇雅笑得涕泪交流,掏出手帕擦了擦脸。
“……”李玉蟾瞠目结舌,他在罗浮宗内的道场苦练鬼步七截新招试图突破,谁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被他踹飞。
“就是你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前因后果一言难尽,不过最后我挂了周家所有参与古家灭门阴谋者的悬红,修罗拿了缉捕令独闯周家,从外院打到祠堂,周家人都给打没了。”
“啊??!”
“你没看到我现在在干什么吗?月下阁正在接手周家的产业,扩大我的商业版图,现在遗珠最大的商行是月下阁的产业了。”安崇雅把桌上的商契和地契推给李玉蟾看。
“其他四大世家怎么说?”李玉蟾茫然问。
“嗨呀。他们乐坏了。自从周家灭了古家,他们人人自危,都在想办法想要弄周家。修罗一完事儿,四大家族在云梦九司的人全都动起来了,五大宗门,云梦九司之中凡是和周家沾边的人都被清算了,就连周家外族子弟也忙不迭地另投门户,自爆家丑。周家彻底没了。”
安崇雅笑着喝了一口酒。
“罗浮宗呢……”李玉蟾红着脸问。
“早清洗干净了。你就不问问自己人吗?”安崇雅把嘴里的酒吐回了杯子,用扇子挡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