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顿时感到一阵后怕。遇到王虫之前的那段日子，他过得可是挺轻松写意的。周围的人他都觉得值得信任，从来没想过欧广义可能是东载厚的人，是派过来的暗桩。
现在回想一下他到不夜城之后搜集到的东载厚情报，里面甚至没有他的名字。一个将云梦帮会出卖给夜神殿的超级恶人居然连个名字都没人提，他早就应该看出此人不简单。
蔡青伙同夜魔党屠杀同袍会成员实际上早就留了后手，就是欧广义带着乔家的人来救场，如果他不在现场，乔家三兄弟说不定就在这一场战斗中被做掉了，连同他们一起完蛋的，是乔家最精锐的部队，而且出手的不是执事派，而是神眷派的走狗。
这真是轻松愉快的一场火并，同袍会里不肯归附的帮众，夜魔党徒，乔家精锐全都一扫而光。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自带福运，不过不是给你自己的，而是给你周围的人的，如果你不在，你认识的所有人都会陷入不幸。你到不夜城来，也许就是来拯救他们的。”宁眉轻柔地叹了口气。
“……”修罗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顾苏曾经跟他说，要让他见天地，见众生，然后才能见自己。这一路走来，他见了不少人，也因为他的出现拯救了不少人的命运。
如果这些人的命运和他息息相关，这是不是说明他走的道路的确是他必须经历的消业之旅。他需要通过拯救他人的命运来消除萦绕身上的业障。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总觉得如果不能拯救我遇到的无辜者，我就会万劫不复，也许在我心底深处，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修罗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满眼迷惘地望向宁眉。
“五哥？”宁眉仿佛第一次看到修罗露出这种无助的神情，眼中满是触动。她快步走到修罗的面前，深深地望着他。
“我前世也许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修罗轻声说。
“不，你不是！”宁眉断然摇头，激烈地说。
“不，我并不感到感伤。纯粹的邪恶和纯粹的善良对我而言都可以接受。我不能接受的，是掺了杂质的情感，两世为人，我想至少保住这份纯粹。”修罗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明。
“五哥想得通透，人间的善恶，标准一直在变，只有人性的纯粹和驳杂才能分出人格的高下。无论五哥在别人眼中是善人还是恶人，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的英雄。”宁眉昂首说。
“所以……”修罗望着宁眉，迅速改变了话题，“乔家现在还算安全？欧广义并没有继续执行萧恩的指令？”
“暂时如此。欧广义和我是单线联系。他见不到也收不到萧恩的指令。当然，在执事派中，萧恩的地位比东载厚崇高，不排除欧广义想要越过我和萧恩接触的意愿。但是现在的他身为暗桩，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三心二意的想法。”宁眉微笑着说。
“你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修罗忽然皱眉问。
“当然是来找你。”宁眉笑了，“萧恩现在为了推演出沉香的真正地点正在大费周章，正好是来这里找你的好机会。我在这里和罗斯总管聊得好开心啊，从他那里打听出不少修罗阁下的消息。听说你最近和小郁金香阁下走得很近？”
“你又在想什么？”修罗头疼地闭上眼睛。
“你可别想歪了，我只是高兴我的五哥这么受女孩子欢迎，不但乔家的千金对你青眼有加，连郁金香女爵的女儿都对你恋栈不去，果然我的眼光是最棒的。”宁眉自豪地一笑。
“你找我到底干什么？”修罗的脑子开始积极地运转起来，“你应该已经有了沉船的地点，为什么还要来金宫冒险？你本可以现在就雇一艘打捞船……”
他说到这里忽然脑子里冒出一道灵光：“你没有船，想要找我借船！”
“嘻嘻，五哥真是聪明，你可不要老这样呀，显得我对你的优势越来越小了。”宁眉俏皮地伸手打了修罗一下。
“不对，你现在是东载厚，难道没有一艘船在自己手里？”修罗奇怪地问。
“不夜城除了神眷派的海军，最大的船队就是南十字星商船队，也就是贝米拉家族用龙头战舰改装的武装商船。这也是执事派中贝米拉家族是公认领袖的原因，因为在海洋上，执事派唯一可以抗衡神眷派的，只有南十字星船队。我身为执事派的一员，怎么可能有船。”宁眉无奈地双手一摊。
“如果我不借呢？”修罗皱眉问。
“还记得乔家吗？欧广义一个纸条就能暴露他们的行踪哟。”宁眉笑着凑到修罗面前，整理着他的衣领。
修罗拍开她的手：“你不会害乔家的。”
“我哪有这么好？就算我真的心存善良，装扮东载厚这么久，难免有点入戏，变得坏一点也有可能。你可要好好想想乔嘉利，你敢让她承担这个风险吗？”宁眉眯着眼睛望向修罗。
“……”修罗脑子有点木。这个宁眉一会儿知情识趣，一会儿妖媚诡谲，他实在弄不清她到底是人是鬼。不过，他凭借直觉分析，宁眉不可能为了一艘船而害死乔家人，这不符合她的风格。
“我敢。”修罗一振衣袖，甩开了宁眉的手。
“五哥真是好狠心，那么多女孩子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却愿意一次次救她们的性命，而我帮过你这么多次，却一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宁眉幽怨地望着他。
“你要的宝藏属于云梦，非你之物。”修罗轻声说。
“六百年前这句话没错，六百年后这就是无主之物，能者得之。五哥，你就看我大展手段吧。”
宁眉微微一笑，向修罗拱手一礼，与他面对面擦身而过。
修罗转过头去，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出了金宫的后花园，消失在林荫之中，这才沉沉舒了一口气。
“奇怪，宁眉应该知道我手里的战船有王虫大副，实际上归于萧恩控制，她要了我的船也没用啊。”修罗忽然在心底冒出了疑问。
他猛然朝自己的怀里摸了一把，顿时心跳加速，双眼圆睁：熊宝枝给他的西海海螺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