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雀叽啾啾不停,太阳已经升起来,城市也重新有了烟火气。
白筝站在落地窗前赤着脚俯瞰这座传说中有巨龙出没的城市,把灵肆团在手里轻轻的揉着,霞光从远处的天际翩然飘散又很快消失在云海里。
工业的烟囱直直的插进灰色绵软的云层里,烟雾与污染无声无息的侵蚀着这片土地,玉织轻轻的落在白筝指尖撒娇一般贴了贴粉色的指甲,白筝眼神瞬间柔软起来。
“能吃是福,只要别吃撑了就好。”
“还能再吃点吗?我准备煮点速冻的水饺,当然没有葱姜蒜香菜韭菜那种东西,也不吃鸡蛋,煎蛋吃吗?煮出来的汤是奶白色哦。”
“叽!”玉织快乐的跳了一下,高兴的说了家乡话。
把灵肆放回小窝拿了椅子旁边的围裙,白筝兴致勃勃的打开了冰箱,然后开开心心的准备煎蛋。
正常情况下白筝厨艺其实不错,能把食物煮熟,但也仅限于把食物煮熟,也不是没有学过但似乎就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动画片里的父子关系和无条件的宠爱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吗,即使长大,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得到答案。稍微愣神的工夫,煎蛋糊了。
“灵肆吃了太多,恐怕不太好,我得带他回天蘅。”白筝坐在床上和薄斐钰商量。
薄斐钰有些错愕。
“我给你订明天的机票……”薄斐钰抱着怀里柔软的小姑娘非常不舍。
“办完事就回来,没事啦。”白筝拍了拍把头埋在自己脖颈上的薄斐钰,无声的安抚着。
第二天晚上,睡在天蘅自己家里的白筝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是天台凌冽的风,是漫天落雨一样的闪电雷鸣,白筝躺着看雷电落下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流星雨。
像是抬手便能抚摸星辰,她甚至有些冷漠的想,梦里的话跳下去一定是不会痛的。
但是死亡,实在太丑了。
不论在梦里还是不在梦里,二十多年来白筝不止一次的想到过死亡这个话题,不过很可惜的是,它并不美,甚至自杀的话要去冷水里被泡上三百年。
光是想一想那三百年的冷水澡,白筝觉得是个人都有苟活下去的勇气。
惊醒,身边并没有薄斐钰,白筝突然觉得自己被窝有点冷。
下楼找酒喝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以前不觉得,现在竟然有种诡异的失落感。
在薄斐钰身边至少不会失眠到用酒助眠,白筝苦笑着摇了摇头
到处都是灰尘,白筝提着酒径直上了二楼推门去了会客室,依旧是那些血一样的玫瑰,把盒子放在水潭边上,灰噗噗的脚丫也伸进水里。
灵肆飞过来的时候跌跌撞撞,像是喝醉了酒,看来和玫瑰们相处融洽。
“你又被打了吗?”灵肆问。
“没有哦,你为什么这么问。”白筝回答。
“我感觉到你似乎很难过,比以往还要难过呢,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翩然坠落耳廓白筝觉得有些痒痒的。
“我有难过吗?”洗干净了脚丫踩着地上的柔软地毯白筝趟去了屏风后面的小床,看着远处像是在发一个长长的呆,低声呢喃。
“对了……过几天我们要搬家了灵肆。”
“好呀,这方界也要搬走吗?但是只有我们四个的话是不是会有些吃力?嘿呀我其实还挺喜欢这里的地下河呢,怪舍不得。”
“我们可以去龙城,你想去吗?”
“龙城?好呀,那里灵气比这里好些,没有地下河界也应该可以撑起来。”
“不带走界。”
“界留在这里被坏人抢了怎么办?”
白筝沉默了一瞬。
眼眸微微闭起来,白筝想了想回答道:“没关系,我们把书和花都带走就好了。”
灵肆停在白筝眉心轻轻展开翅膀,安安静静的充当眼罩,流水的声音滴答在耳边是最好的催眠曲。
滴答滴答……
幽静的水底斑驳陆离,光影堆叠中玫瑰的馨香浮云般温柔,白筝睡了个好觉,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颗半死不活的银杏,金灿灿的叶子簌簌地掉,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几许,天气很是晴朗。
“大小姐,外头凉,回屋里睡吧。”半眯着眼睛看不清楚说话的小丫头,只是声音婉转清脆,像是只有十多岁的姑娘。
“屋里暖和些,这秋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竟然不暖和了,您穿的太单薄,风也凉。”
藤椅轻摇,伸手过去一杯清茶就被放在手里,喝了一口后小丫头又拿了回去,怀里被塞了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
香炉里的香薰甜腻地让人头疼,像是蜂蜜里甜丝丝的掺一些雪松的冷,银杏叶子还在簌簌的往下落。
“大小姐,他今天不来,您别等的,本就病着别又惹得风吹。”小丫头急得恨不得把椅子上的人背起来。
“等谁?”正这么想着,话就问了出来,说话时有气无力的,像是说两个字就要断气了。
病秧子怀里的汤婆子暖不了冷冰冰的手,身上也冷,咳嗽的时候嘴里全是血腥味,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下又甜又腥却被咽了下去。
睁开眼的时候小丫头正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转过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委屈极了。
“您就该忘了最好,忘个干净了病也就好了!”小丫头撇着嘴,显然在赌气,带着几分纯真无邪的娇憨。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风吹过来又是一阵咳嗽,银杏落得满身都是,这次没来得及咽下去,月牙白的帕子上一抹鲜红的血亮晃晃的叫人不注意看都不行。
“您别气,都是奴不好,平白无故惹您伤心,奴以后不说了,您消消气,别气坏了。”
啪嗒两声,像是谁悄悄哭了,眼泪落在叶子上啪嗒响,应该是没下雨的,天气晴得很不错。
小丫头已经边跑边去喊大夫了,撕心裂肺像是被吓到了。
屋檐四角的铃铛叮当响,十分清脆悦耳,风撞上去就碎了,碎成破破烂烂不成曲调的音符,凑不成一首歌。
万里无云万里天,蓝色的苍天看得久了不免会叫人觉得还是要有几朵云才好,有几朵云飘着,那蓝天不会寂寞,仰头看天的人大抵也就能不寂寞。
银杏叶子掉得更多了,摇椅上的姑娘都快要被埋在银杏叶子里,椅子晃啊晃渐渐的就停下来,再也没动过了。
染了血的帕子被风吹跑了,摇椅上的姑娘也没动,安安静静的垂手睡着,睡相极乖巧,恬淡又文静。
一双手白得像是雪地里新落下的雪,掩藏在长而宽的月牙白袖口里衬得袖子微微的发蓝,浅浅的光落在上面暖盈盈的像是秋水里的落月。
大夫终于被扯着袖子哼哧哼哧带过来,气还没有喘匀,小丫头就急急忙忙让大夫把脉。
“没了,准备后事吧。”大夫把了脉叹气。
“什么叫没了,昨儿还活蹦乱跳的呢,您再给看看吧,再看看呢?”小丫头不依不饶的揪着大夫,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哎呀怪可怜的,你不信你自己摸摸?没气儿啦,撒手撒手。”
……
好奇怪的梦,白筝醒来的时候想。